泰水主支干涸，所以泰水之畔，绝大部分的河流都干涸不少，但是此地的河水不知为何依旧是浪潮汹涌。

而卿长盈一来所见到的，竟是一群人将一个妙龄女子绑在了小筏上，似乎正要将其推入波涛滚滚的河中。

“住手！”卿长盈距离太远，来不及赶过去，只能大声呵斥阻止他们。

外人的阻止并没有让那些丧心病狂之人停手，他们依旧自顾自的将女子推入了河中，而后便开始在河岸边跪下祈祷。

卿长盈见此，着急地施法飞身而起，赶在浪花将竹筏淹没之前跳到竹筏上，将束缚女子的绳子斩断。奈何水流湍急，风势也不小，顷刻间便将两人所站的竹筏吹翻了，二人也一同掉入水中。

周围的人见有外人破坏了他们的仪式，纷纷听从神婆的指挥，捡起石头想要砸死水中的人。周围的暗卫见此也不再掩藏，从暗处出来，以压倒性的武力和人数将所有参与的人都制服，反扣着手押在地上。

就在暗卫把最后一个人都按在地上之后，卿长盈抱着怀中的少女，分毫未伤地从水里飞了出来，被压着跪在地上的人见到这样的场景，都不顾自己的处境大喊起来：“河神！”

“河神大人！”

“河神大人收下了祭品！”

“求河神大人保佑！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求河神大人保佑我子孙满堂！”

各种各样，纷杂的求河神保佑的声音在卿长盈耳边响起。

卿长盈却不理这些人，只将少女轻轻地放在了地上，给她施了净身术，又扶着她站稳，才缓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从刚刚被推入水便一直是泣涕涟涟，听到卿长盈问她话才止住哭声，愤恨地看向边上那群被压在地上的人，“他们要拿我去祭河神！”

听了少女的讲述，郁垒和卿长盈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旱，村中可谓是颗粒无收。小河干涸，而大河波涛滚滚，难以取水，边上的沟渠也不知为何没有一滴水可用。

这时，村中的神婆告诉大家说，这是因为河神发怒，降下灾祸，只有给它献上祭品，才能平息河神的愤怒。

众人最开始将信将疑，但是后来他们发现若给河神献上祭品，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仅大河浪涛减小，小河也不再干涸，甚至有的人还在岸边捡到了许多珍珠，一夜暴富。

所有人都相信了河神发怒的说法，他们不仅在岸边修建了河神庙，而且每隔一月就要给河神送上祭品，甚至有的人为了能得到河神庇佑，频繁地去给河神献上祭品。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发现河神所需的祭品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但是为了心中的贪欲，大家还是硬着头皮给河神献上祭品。

直到半年前，又是一场大旱席卷了他们的村子，而这一次，无论给河神献上多少祭品都无济于事。于是，神婆又提出了第二个方法，人祭。

“我已经是第五个被当成祭品的女子了，在我之前的四个姑娘，她们都被绑起来推进了大河里。而我因为拒绝了神婆儿子要我做妾的要求，也被神婆选中，成了祭品。”

说到这里，少女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愤恨地看着那群牲畜不如的家伙，“我的父母早逝，唯一的祖母无力阻止他们，只能挡在我面前，结果却被他们活生生打死。”

卿长盈听到这里亦觉得心惊，无论多少次，她都会被人们心中的愚昧与贪婪所震憾，毕竟人性之恶，往往远超她的想象。

卿长盈大概知道他们肆无忌惮的缘由，无非是觉得天高皇帝远，法不责众，只要没有人知道，便无人能惩罚他们。

她走到神婆的面前，蹲下来看着她看起来甚至称的上慈眉善目的一张脸，“你可知道你们供奉的是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知道，我当然知道！”神婆挣扎着想要摆脱暗卫的掣肘，可是却无能为力，她恶狠狠地看着卿长盈。

“那你可知道，按越国律法，供奉妖物，煽动民心，草菅人命，是死罪。”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怎么会明白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逼不得已！赋税一年比一年更重，大旱之年，颗粒无收，我唯一的女儿被当作抵债的被那群官兵带走。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越国律法对我们平民百姓来讲，不过是一纸空文！”

神婆环视周围被压在地上的人，低笑道：“你以为他们就不知道自己供奉的是妖吗！他们都知道！”

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都低下头去。

“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供奉妖吗？我们是和妖同流合污，那又如何！妖能让我们村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让我们不再受官兵威胁，能让我们不再受贫困所扰，你说的律法能做什么！”

“那些趁火打劫的贪官污吏当然值得痛恨，但是你们敢说自己做的没有错吗？”卿长盈皱眉。

“我当然知道我做这些在你们看来是错的，但是你问问这些人，他们可觉得我做错了！没有你口中的那个妖物，我们早就死在那些大旱里，那些官兵的毒打里，那些强征不上的重税里！我是草菅人命，可你问问小绿，她是不是吃着我们村百家饭长大的，牺牲她一个人，保住我们一个村的命，这是她应该的！没有我们供奉的妖物，她和她的老祖母早就死了，怎么撑得到今日！”

一旁的女子先是露出复杂的神情，但是一想到自己无辜惨死的祖母，就怨愤交加，“若不是你，我祖母怎么会死！”

“是她自己非要阻挡河神祭，也是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石台才死的，跟我有何关系？若是你乖乖地成为祭品，她怎么会死？”神婆不屑地反问道。

“着魔之人，口中往往冠冕堂皇。你既知道自己供奉妖物，那你也就该知道你的结局。那妖物乃为鸣蛇，你们村的大旱本就是它带来的，你们奉上祭品越多，它就越强大，带来的旱灾也就越严重。而且你们此次大旱，就是因为它堵塞住了泰水，才让河流沟渠尽皆干涸，你们只看到自己面前的蝇头小利，却让千千万万的越国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你怪官兵强征赋税，怪越国律法不公，但是你自己却逼良为妾，草菅人命，中饱私囊，如今你与他们，并无二致。”

“哪怕有再多苦衷，错了就是错了，况且法亦责众。”

见神婆仍不悔改，卿长盈站起来，环视四周被压在地上的村民，“你若为主谋，他们便是帮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若还有要解释的，便同判官好好解释吧。”

“我没错！我只是想活的更好，我有什么错！天下百姓与我何干！我没错，我没错……”

神婆被压着越走越远，嘴里还叫嚣着些什么话。

卿长盈听不太清，不过也不怎么想听。

她没想到一来居然就能找到这场妖灾的源头，只是……

“拿我的令牌去澜城，把杨子铖调过来，此地的贪官污吏，的确该惩治一番了。父皇明明减轻了民税，他们居然敢阳奉阴违，告诉杨大人直接带兵过来，反抗者不必手下留情。”

卿长盈拿出一块令牌交给暗卫另外还多嘱咐了一句。

“告诉杨大人，此次任务危险，让他把自己的妻子先留在澜城，找个安全的地方，不要像上一次任务办到一半就去千里寻妻了。”

暗卫很快离开了，卿长盈先看了一会儿底下汹涌的河水，才转过头去看刚刚自己救起来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