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渚河水患

“卿长盈是没事可做了吗!去教一个邪魔识文断字!她对一个魔裔怀柔有什么作用,直接把他拉去拷打一顿,还怕他不说吗!”

神荼捡起地上的信,顺手把它扔进了角落里的渣斗。

“樾盈公主向来心善,极其注重律法,想来不过是看他可怜,又想让魔裔能读懂些字,却找不到教书先生,才自己亲自教导的。”

神荼一针见血,之所以卿长盈会亲自教导郁垒,是因为她找不到合适的教书先生。

而之所以卿长盈老是找不到合适的教书先生,是因为棠萤看不得郁垒有一点好,把去到公主府上的先生都暗中赶走了。

空气中弥漫着宁静而死寂的气氛。

“那我们还要继续阻挠樾盈公主那边招募先生吗?”底下的探子试探性地问道。

一个杯子朝他丢了过去。

“现在阻挠还有什么用!”棠萤冷笑一声,看向一旁的神荼,对他说:“把楚子设送过去,告诉他,若能找到机会,一击必杀。”

神荼应了一声,看着地上一直棠萤说完话还一直跪着的人。

“你先回公主府吧。”

“是!”手下拱手退出房间。

棠萤平复了一会儿心情之后,站起身,绕着神荼走了几步,手指轻轻地抚摸他的面孔,从眼睛一点一点地往下,她凑近神荼,轻轻开口:

“《魔经》还没有下落吗?”

“没有。”神荼呼吸有些急促,因为棠萤已把指尖点在了他的唇上,他却不敢挪动分毫。

“尽快把长生竹带来给我,至于《魔经》,帮我找到它,”棠萤在神荼耳边轻轻吐气,“然后毁了它。”

“好。”神荼从来不会拒绝她。

郁垒,这一世,没了长生竹,我看你如何修复魔骨,修炼《魔经》。既然你自认邪魔,就回你的地狱里吧。

区区魔裔,如此卑贱,就该烂在你的污泥里,躲在你的阴沟里,一辈子别想见光,怎么敢妄图摘月亮。

而另一边,公主府里,终于又迎来了新的先生。

不过与之前的或白发苍苍或须髯长长,一看就德高望重的先生不一样,这位先生是个容貌清俊的年轻人,脸上干干净净,一身布衣却显得格外出尘,身上自有一股文人气息,唯一奇怪的只是他用一根白色布条将左眼蒙了起来。

正如明珠有瑕,难免让人心生遗憾。负责问话的管家有些犹疑地问:“先生您的眼睛……”

“幼时不慎,伤了眼睛。”

楚子设毫不在意地轻笑着回答道。

“世间双目完好者多而才高八斗者少,我虽缺了一只眼睛,想来凭我所知所识,已足以达到贵府招聘先生的要求。”

“说的不错。”卿长盈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轻轻抚了抚掌,“当真是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参见公主。”楚子设和管家一起拱手行礼。

“不过,是否有真才实学,再是舌灿莲花,不过也是口说无凭。”卿长盈赞完之后,却话音一转,“我欲出些几道试题作为考验,不知先生,可敢一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楚子设挺直了脊背,笑着看向卿长盈。

半个时辰后,楚子设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卿长盈却重新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宣纸。

“公主你为何要考他啊?”一旁的白芷见人走了,才敢凑上来问道,“他长得真好看,声音也好听,说话文绉绉的,一看就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大才子。”

卿长盈把手上的论述又读了一遍,“我教过你多少次了,不能以貌取人。”

“我考他,不只是因为要考验他的才华,还要试试他的来历。要是他当真是你口中的大才子,跑来公主府当一个魔裔的先生,才不正常。”

卿长盈放下手中的宣纸。

“他身上的气质不一般,虽着布衣,身无长物,但是面上用来遮住眼睛的,却是上好的杭绸。若是他真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最多是个才华尚可而科考失意的秀才,若他写的文章真的惊艳绝伦,我才要对他产生怀疑。”

“所以公主,这篇文章,究竟写的怎么样?”白芷还是不怎么懂卿长盈的意思。

“尚可吧。”卿长盈带着这张彻底干透的宣纸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才华尚可,不过有些地方尚缺历练,有些观点离经叛道,若是如此,屡中不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比起翰林院的那群老学究,她就喜欢这种不会一味地循规蹈矩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郁垒就拜托您了。”

“楚某,定不负所托。”

郁垒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除了卿长盈之外,既不害怕他也对他未怀恶意的人。

“你不怕我,也不恨我,为什么?”

楚子设看着桌上已经写的算得上初有成效的字,“看来你学的还不错,我可不喜欢教蠢货。”

“他们没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今日就继续学《越国三史》。”楚子设翻开书,发现夹着书签的位置之前,所有学过的地方,满满都是批注,他轻笑一声。

“看来你的确是个好学的好学生,公主说的倒也不算错。”

“我可是个魔,你就不怕我将你剥皮抽筋,吮血吞肉吗?”

楚子设总算正眼瞧了郁垒一眼,看着他这副明明想要靠近,却面上故作可怖的样子,配合地说了一句:“我可害怕了。”

郁垒当然能看出来他是装的,他只是无知不是傻。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配上头上的断角和脸侧的鳞片,看起来的确有几分可怕的模样了。

楚子设却依旧面无表情,一点也看不出害怕,他放下手中的书。

“这世间貌如君子,却心如邪魔者多如牛毛,我楚某尚且不惧,更何况你这等身为魔裔,却心如稚童者。”

郁垒听了这话,神色有些变化,收回了想要说的话,低下头抿唇沉思。

“楚先生。”卿长盈叫住了前方正在一边观赏荷花一边准备离府的楚子设,“你才来没几日,怎么不叫人送送你?”

“往日都是他们带着我,今日那小哥说肚子疼,就让我先找人带我出府。”

楚子设指了指开的正好的荷花,“只是我见这府中凌波仙子带酣红,学醉妆的模样,便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了。”

“原来如此。”卿长盈看着像是理解地点了点头,“不过公主府颇大,先生下次还是跟着侍从一起走吧,未免迷了路。”

楚子设轻笑,“那就多谢公主了。不知公主此番来找子设,所谓何事呢?”

“先生今日可是与郁垒讨论了曾经的仓亭一战,南明冉屠胡之事?”卿长盈询问。

“公主怎么知道?”楚子设挑眉。

“南明将军屠胡几十万,近百年来,文人皆对此多争论不下,先生是赞同他?”卿长盈反问。

“既为越国子民,对保护家国的英雄自然心有崇拜。”楚子设淡淡,嘴里说的崇敬之情实在是淡得仿若不存。

“他下了《灭胡令》,只要是高鼻多须的人,都有可能被他一同杀掉,此举几乎令南疆族灭,你也憧憬他的行为?”

“当年胡人犯越,以越人为食,凶恶残暴,南明将军击退来犯一扫乱局,为绝后患斩草除根,自无不可。”楚子设语气平静,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我倒是不觉得你有多赞同他的行为。”卿长盈听完他的话后,却依旧不怎么相信他所说的话。

“你告诉郁垒南疆无辜受害不过是必要的牺牲,但是却在课业上留下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批注。”

“公主认为我同情南疆?”楚子设反问卿长盈,他一只幽深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卿长盈的眼睛,“还是说公主自己,同情异族?”

卿长盈长叹了一口气,倒没有因为楚子设话里话外的挑衅意味生气,而是一边走近楚子设一边说:

“都不是。我只是希望先生能以一个辩证的逻辑看待这件事情。当年五胡进犯中原,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中原整整嚣张了数十年,中原三国的子民皆受其难。南明将军儿时流落胡人营帐,却不曾忘本,一扫五胡,为了越国未来的安宁,把危险扼死在萌芽之中,从此让敌国投鼠忌器,立下赫赫战功,作为越人,自该感念前辈的功绩。”

她看着已经逐渐开谢的荷花,心里难免有些惆怅。

“只是此战役中,唯有南疆子民,他们亦受胡人迫害,却因为外貌而被无辜杀死,甚至胡人自相残杀退回领地之时,也大多皆是对南疆动手。南明将军的功绩不应当被掩盖,但是英雄也会犯错,无论是哪一族的人,只要是无辜之人,都没有生来就该死的道理。”

“宁杀错,不放过。”楚子设突然笑了一下,“而且想来南疆也不屑于公主您的同情,胡人离开中原后,南疆皇室记恨南明将军曾经所下的命令,暗中将将军害死在遏陉,从此遏陉寸草不生,方圆千里尽成荒漠。”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