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卿长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皱眉，她把胡芹吃掉，就不曾再夹菜了，只一直默默地喝着碗里的粥，蚩宵再给她夹菜她也拒绝了。

“我知道阿楚被困在宫中不高兴，只是现如今你身体虚弱，等你好些了，我就带你出宫游玩可好？”

蚩宵以为她是因为近日一直被困在房内有些心情郁闷，所以才食不下咽。

卿长盈却答非所问，“我除了有未婚夫，可有其他的亲人？”

“自然是有的，你父母他们从小就对你宠爱倍至，女皇在位时就准备为你我定下婚约，后来你流落民间，他们也从未放弃过寻你。”

蚩宵对答如流，眼里还带着真诚的心疼。

“你还有一个哥哥，他也十分关心你，只是你身体有恙只能呆在宫中，等你好些了，我就带你去看看他们可好？”

卿长盈刚想答应，还没点头，却感觉天昏地转，整个人一下子倒了下去，被蚩宵扶住。

“传太医！”

“启禀陛下，姑娘许是食了胡芹，虚邪贼风入体才高热不退，幸而所食不多，待臣开几副药与姑娘便好了。只是姑娘这几日切莫吹风，以后也莫要再食胡芹了。”

“她食不得胡芹？”

蚩宵想到刚刚卿长盈看到碗里胡芹时下意识皱起的眉头，看着床上躺着，面目潮红的卿长盈，脸上出现几分沉思之色。

“去把蛊医叫来。”

“是。”

郁垒醒来时，老乞丐已经醒了许久了。

今日的雨不大，蒙蒙细雨中，老乞丐半倚着门扉，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回头看去。

郁垒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不细看看不出来，其实他穿的是白绸的顺褶贴里，在越国一般百姓是穿不起的。

老乞丐是在在替他换衣服的时候发现这件事情的，只是他并没有声张，也没有把郁垒脸上并不牢固的污渍擦去。

“你……为什么救我？”

郁垒声音干涩，昨日的低热加上几日没有喝水让他的喉咙干到快要冒烟。

“老头子想救就救咯。”

老乞丐拄着根木棍，有些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似乎是右脚受了伤……

郁垒记得昨天他被背起来的时候，他走起来还是很平稳的，至少他在昏迷之前没有感觉到剧烈晃动。

“吃。”

老乞丐从怀中拿出半个又干又脏的馒头，递到郁垒面前。

郁垒皱了皱眉头，没有接过，反而是看着他的右脚说：“你受伤了？”

老乞丐却慢吞吞地坐下来，强行把馒头塞到郁垒手里。

“吃吧，这是救命的东西，可轮不到你嫌弃。”

郁垒看着自己手中的馒头，还带着一点温度，突然眼眶有点干涩，用力把它掰开。

他把其中一半递给了老乞丐，另一半则自己狠狠地咬了一口。

比这更脏更臭的东西他都吃过，只要能活下去，珍馐美味和馊饭烂菜，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

老乞丐看着递过来的馒头，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把馒头接过去咬了一口。

“真像啊……”

把馒头三两口吃完之后，郁垒慢慢地挪到老乞丐面前，衣服太破太旧，他的脚踝无遮无挡。

郁垒替他看了看，是脱臼了。

他腿上还有些青紫，大概是昨晚路太滑，天太黑，走的时候不小心摔到的。

郁垒一手摁住他的小腿，另一只手替他把关节复原。老乞丐也没有防着他，就任凭他动作。

只在他把脚踝复位的时候，笑着说了一句：“看来我还捡回来一个医师哟。”

郁垒弄好之后就重新坐了回去，他脸上的表情算得上柔和，“算不上医师，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对了，你刚刚说，我像什么？”

郁垒没有忘记老乞丐刚刚说的那句话，他有心怀疑是老乞丐认出了他，但是听他的语气，却更近乎于怀念。

老乞丐倒也不瞒郁垒，他脸上带着回忆之色，轻声地说：

“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像我那早死的孙子哟，他也是在一个雨天倒在了路上。明明是去给老头子我买药的。偏偏没有药的人活了下来，而拎着药的，反而死在了大雨之下。”

他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泪光，泪眼婆娑。

“每一到大雨我就在想哟，要是当初有人把我孙子从雨中拖回来，他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郁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有些福气我们抢不到，你抢的东西不是福哟，是催命符……”

老乞丐慢悠悠地说，他看着郁垒，脸上颇带着些语重心长。

郁垒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这时，突然从庙门口冲进来一个披着破蓑衣的小孩儿，手里还拎着一个用叶子盖住的竹篮。

“孙爷爷！”那小孩儿看到坐在角落里的老乞丐，眼睛一亮，向着这边冲过来。

“哟！娃儿哟，你来了啊。”

老乞丐见到这个小男孩脸上也挂上了笑容，他伸手，似乎想抱一下他，但是看了一下自己沾满脏污的衣袖，又很快放下了。

“孙爷爷，阿母说，今年因为那件事情，地里收成不好，只能每两日给你送一次馒头了。”

小男孩看起来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他拿开遮雨的叶子，露出里面的两个半的馒头。

“不过孙爷爷你放心，我每天少吃半个馒头，这样你就能多吃半个了。”

小男孩儿看了看那半个馒头，咽了咽口水，但是声音里还是充满了坚定。

老乞丐见此，眼眶微红，把那半个馒头拿起来递给小男孩儿，“娃儿你吃，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哟，可不能少吃了馒头哟。”

小男孩儿却坚定地把它推了回去，“孙爷爷你吃，你之前救了我的那一次，我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会照顾你的！”

老乞丐又推拒了几次，小男孩儿还是很坚定地要把馒头留给他，他也就只能无奈地收下了。

临走的时候，小男孩儿偷偷地往郁垒那里看了看，脸上是纯然的好奇。

小男孩儿提着篮子跑远了，看着拄着木棍从门口回来的老乞丐，郁垒突然想起了卿长盈之前对他说的话。

他先是看了看老乞丐，又看了看小男孩儿离开的方向，这才低下头，闭上眼开始从九烛的记忆里寻找破局的办法。

靠他这两条腿，再加上外面铺天盖地的通缉令，他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峪蚩。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郁垒也站了起来，打算去外面寻点野菜什么的勉强果腹。

不知为何，这一路走来，郁垒发现林中的野物少了许多，他就是想要抓点山鸡什么的都很不容易。

而另一边，回到家中的小男孩儿看见了母亲正在吃力地推磨，赶紧跑过去帮忙。

母亲见此，有些欣慰地笑了笑。

“阿母，阿父带着牛牛去了什么地方啊，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他们了。”

推着推着，男孩突然想起了之前阿父在家的时候，推磨都是交给牛牛的。

牛牛力气很大，很快就能把这些粮食磨完的。

母亲听了这话，轻轻扭过头去，鼻子一酸，努力地放平了语气：

“你阿父带着牛牛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饴糖的，娃娃乖乖的，阿父很快就回来了。”

“好！”小男孩儿认真地点点头，“我会乖乖地等阿父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