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妹妹

可是等到夜幕降临,母亲还在努力的推磨,地上的粮食还剩下许多,小男孩儿已经在一旁睡着了。

母亲轻轻地把他抱起来,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到床上,才走出去把外面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

看着地上还剩许多的粮食,母亲从房里衣柜被衣服挡住的深处摸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些碎银子和铜板,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边数,一边无声地流泪。

眼泪流着流着,她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但是因为怕把孩子吵醒,她只能捂住嘴巴,拼命地压抑住自己的声音。

他们家原本算得上富庶,丈夫很能干,每年地里收成都不错,她虽然在生孩子的时候留下了点咳疾,但是一家人也算得上美满。

可是那日傍晚,丈夫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她看着外面被火星一触就被烧成灰烬的鸡,有心想去找丈夫,却丢不下孩子。

她知道丈夫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他们孤儿寡母,她又力气单薄,怎么才能照顾孩子平安长大啊……

想到这里,母亲哭的更凶了,咳嗽也更加剧烈,直到某一个瞬间,她喉头一甜,竟生生的吐出一口血来。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用抹布擦干净,唯恐孩子起来会看见,殊不知在她身侧那道被虚掩着的门里,男孩儿脸带泪水,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男孩儿其实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哪怕仍以为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是他知道母亲病了,家里也没有多少钱了,那些粮食明明没有从前的一半,可是没有牛牛,甚至磨了很久都磨不完。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才回来,他只能一个人躺在床上,悄悄地捂着嘴巴哭。

第二日,郁垒感觉腿已经好了不少了,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在附近摘了些野菜,而后在山林间布置了几个陷阱。

很幸运的是,他逮到了一只笨笨的,自己撞上来的兔子。

是时来运转了吗?

他打算在这里再呆两天,等到腿伤稍微好些了再走,在此期间,也可以给老乞丐留点什么东西。

处理完兔子之后,郁垒看着自己的手。他昨晚在九烛留给他的传承里找到了一个禁术,是傀儡之法。

与一般的傀儡不同,这个傀儡是利用外物抽出人体内的生机,然后用抽取的生命力驭使傀儡,这些生命力还能用于修炼。

傀儡越多,生机便越多。

这也是这个术法被列为禁术的原因。

实在是有伤天和,一旦使用,必然会生灵涂炭。

这个禁术最大的困难在于需要找到一个储存生命力的法器,不让抽取而来的生命力流失。

而郁垒,正好有这样的法器。

只是他并不想使用这样的方法,通过这样的方式控制别人,抽取生命力什么的,他的确有些反感。

哪怕这世间对他是很残忍,但是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对他心怀恶意,他不想让那些对他好的人失望。

比如,面前这个让他觉得温暖的老乞丐,在他身上,郁垒似乎又一次感觉到了某种来自灵魂的温暖。

那种牺牲自己也要保护他的温暖,让他内心的防线几乎全线崩溃。

他是值得相信的,对吧?

“来。”郁垒把烤好的兔肉递给老乞丐,他过两天就要走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只能勉强先为老乞丐做点什么。

“老头子吃这一块就好了。”

老乞丐只从郁垒递过来的兔肉上撕下小小的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郁垒没有说话,只是把剩下的兔肉不声不响地放到了老乞丐身边,重新坐了回去。

老乞丐“啧”了一声,扭过头去擦了擦眼睛,倒也没有给他再还回去。

就在郁垒吃完把火熄灭的时候,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人,是昨日的小男孩。

他脸上带着泪痕,眼眶红红的,朝着老乞丐面前跑过来。

郁垒站起身,从他身边走过,故作无意地看了他一眼。

他要趁着外面没有雨的时候,去找些吃的回来。

在郁垒走后,小男孩儿冲进老乞丐的怀里,抽抽噎噎地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到小男孩儿的母亲吐了血的时候,老乞丐眉头一皱。

“孙爷爷,我要怎么办啊?我看到阿母在偷偷地数那个盒子里的钱,比从前少了好多,她一直哭,这两天都没有吃药了。”

小男孩儿抹着泪,“阿父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好担心阿母……”

事情似乎并没有随着天气的放晴而拨云见日,反而像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第三天的时候,附近的野菜已经被摘得差不多了,陷阱里也有了点收获,郁垒的腿也比之前好了些,他再过一天就要离开了。

他打算明日出去,凭着木阳镜对生命力的敏感,挖些珍稀的草药回来。一是为了攒钱坐马车去峪蚩,而则是想要改善一下老乞丐的生活。

小男孩儿已经有一日没来了,老乞丐这两日都有些沉默,他上午出去乞讨,下午回来,精神似乎有点恍惚。

郁垒递东西给他的时候,都得唤他好几声他才答应,让郁垒有些担心。

而这一日,男孩儿再一次地冲进了破庙,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近乎惊慌失措。

“孙爷爷,你快跟我来!我阿母……”

声音随着两人的离去而越变越小,郁垒只听到了“阿母”“医师”之类的字眼,他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还是很快收回了视线,总归是他管不了的事情。

毕竟他现在除了能挖点草药,打些兔子之外,确实也没什么能做到的了。

九烛的记忆里,他似乎对抓兔子很拿手,明明是小姑娘们才喜欢的东西。

而且很奇怪的是,山林里明明少了很多动物,兔子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多。

不过“医师”什么的,让人听着难免有点担心,是谁病了吗?

另一边,被带去出诊的医师诊断小男孩儿的母亲是旧疾复发,加上忧思过重,积劳成疾。

不仅得静养,还得尽快服用雪莲或者人参之类的药材固本培元,才能勉强吊住一条命。

可是孤儿寡母,没了顶梁柱,今年收成也不好,哪里来的钱去买这等昂贵的药材。

“孙爷爷,我不要阿母死,我不要阿母死……我已经长大了,我要去挣钱……”

小男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话也颠倒错乱的。

的确,那医师在孩子面前还是说的保守了,他母亲这是突发恶疾,若是不尽早用上药,很难保证还能活多久。

可是这些能吊命的药材都价值不菲,少说也要几百两银子。

麻绳专挑细处断,他一个乞丐,两个孤儿寡母,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可是……

老乞丐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小男孩儿,又看看这个常常笑着给他送馒头,现在却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的女子。

他又想起了雨夜里倒在无人之地的孙子,他的身影似乎渐渐和破庙里暗暗关心着他的那个少年相重合。

煎熬着的火焰在他内心挣扎,心中的天平也在不断摇摆。

最终,他狠心闭了闭眼,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着医师说:

“麻烦大夫给她用上最好的药,不出三日,我定会把钱送到。”

医师颇有些为难地看着面前的这个衣衫破烂乞丐,心中对他能不能付得起钱颇感怀疑,但是他又扭头看了看这可怜的孤儿寡母,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愿帮你,但是你也看到了她这个情况,我也总要糊口的。我只能尽量为你保住她的性命,但是十日之内,她一定要服下药,否则神仙难救啊。”

“多谢大夫。”

老乞丐老泪纵横,说着便要给医师跪下,却被大夫一把搀住,“老人家,我可受不住这礼,你还是尽快去筹钱吧。”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医师看了看老乞丐浑身破破烂烂的样子,实在很难相信他能在十日之内凑齐几百两银子。

医师叹了口气,他医术算不上差,但是药材有限,他也就只能勉强再替这女子撑住十日了。

希望有奇迹发生吧。

医师走后,老乞丐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那里是郁垒专门为他烘干的肉干,他捏紧拳头,却很快放松,深深地叹了口气。

身后传来小男孩儿的声音,“孙爷爷,你真的能救我妈妈吗?像从前救我那样。”

老乞丐回头,看着小男孩儿满含期待的双眼,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

“会的,老头子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去弄钱,替你母亲买来救命的药的。”

郁垒这日晚上回到破庙的时候,他的位置上正放着一碗汤,他拿起来看了看,是蘑菇丝炖了前日他给老乞丐的兔肉。

汤还是温热的,郁垒看了看老乞丐的方向,老乞丐闭着眼睛侧躺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郁垒先是把今日落进陷阱里的兔子都处理了,放在之前打扫干净的供桌上,而后又从胸口拿出两根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百年人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了自己的胸口,打算明天再给老乞丐。

他看了看面前的人轻轻扇动的眼睫,笑了笑,端起汤,一饮而尽。

一阵莫名的困意很快袭来,郁垒瞳孔微缩,转头看向老乞丐的方向,无力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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