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一毕业后，纪昭鲜少再去一中。

梁一走了几天后，纪昭心血来潮又去了一次。到了惯常去的小卖部门口，却发现那里已经被一拨新来的人占领了，一样的三五成群、勾肩搭背。

他想给他的三个小弟感叹一下，打开群聊才想起来，赖明家里开了个餐馆，他成天在帮忙都没功夫说话。张浩他爸走后，他舅舅也给他找了份工作，已经实习一周了。朱正在他们里面年纪最大，听家里的安排好像已经在张罗结婚了。

而梁一，军训完以后正式开启他丰富的大学生活，满满的课表，多样的学校活动，和一群同龄同频的人一起学习成长。

时间在往前走，身边的人都在前行，只有他，好像还停在原地，找不到方向。

纪昭关了手机，站在小卖部门口抽完了一根烟，走了。

梁一下了课先给纪昭发了一条消息，飞快地跑到自习室，在门口坐着等了一会儿，里面出来一个瘦高挺拔戴着眼镜的斯文男生，梁一起身快步过去。

“学长好。”梁一打了声招呼。

“你就是梁一？”那人推了推眼镜，打量着道。

“对。”

“嗯，光看长相那你应该没问题了。”那人调侃道，“开个玩笑，我叫宋远山，叫我远山就行。”

“好的，学长。”梁一点点头。

宋远山听完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我现在带你去吧。”

“多谢。”

“不用客气。”

晚自习快上时，梁一才拎着书包回宿舍，宿舍里已经没人了，他伸展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臂，想到什么又笑了笑。

日子不知不觉间过的飞快，很快秋天完了，冬天也来了。纪昭见到了很久没见到的三个小弟，四个人一块儿追忆过去，从北街一中一直玩到南街，天黑后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中。

纪昭回家又看了一眼时间，才发觉这么久也不过是过去了一个月多一点而已。

“怎么了？最近都死气沉沉的？”吃饭的时候纪世明问了一嘴。

纪昭有气无力摇摇头。

“生病了？”纪世明摸了一把他的额头，又跟自己的对比了一下，“衣服穿厚点，最近风大。”

“知道了。”纪昭答应完，又悄悄给梁一发了一条消息，嘱咐他多穿点衣服。发完才反应过来，他不知道梁一那边跟这边的天气是不是一样，于是打开天气预报看了一眼。

都是晴天，看着太阳挺大，温度也比这里要高一点，他好像说了一句废话。

不过梁一还是回复了，他说好的。

纪昭想再说点什么，又找不到话题，来来回回总是一样的话，说多了大概梁一也烦了。

纪昭关掉手机，干巴巴地嚼了两口饭就回房间了。

纪世明看到他的状态本来还有些担忧，很快又觉得高兴，跟他预想的差不多。

但他也不能真看着纪昭消沉，没两天，家门一锁，带着人出去了。

纪昭也是头一回跟着他去工地没觉得烦，毕竟这样自己看起来也不是无所事事了。

上回来了没信号着急的要死，这回信号贼好，走哪都贼好，但纪昭就觉得信号好，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正惆怅呢，手机震了一下，他随手点开，是韩航发来的，就一张图片，纪昭点开，是个瘦削又熟悉的背影。

“我靠！你是我亲哥！”纪昭立马回复然后点开放大。

图片里只有梁一一个人，拿着书，往图书馆走，看着很匆忙，没错了，梁一刚才说了他要去图书馆，手机静音，可能回消息会慢一点。

纪昭脸上划过一丝笑意。

“碰巧遇到的，学院之间离挺远。”韩航回复。

“完全够了！”纪昭快速回复。

韩航跟纪昭说完，往梁一走的方向看了一眼，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而后追上去。

梁一按要求归类整理完图书馆的书，又借了一本自己想看的，找了张空桌坐下。

没一会儿，旁边坐下了个人，他往旁边看了一眼，有些惊讶随即笑起来，“好巧啊？霍橙呢？”

韩航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有时间没？出去说。”

梁一点点头，合上书起身出去。

两人在楼道里找了个宽阔的地方，确定不会打扰到别人，梁一才问道：“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联系你们，霍橙没跟你一起？”

“他在家，我看到你在这儿，就过来了。”韩航回道。

“有事？”梁一纳闷。

韩航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尽管说。”梁一见状说道。

韩航摇摇头，开口：“你在图书馆勤工俭学？”

梁一点点头：“嗯，上完课也没事。”

韩航眉头微微皱了皱，沉默了一下又开口：“你要是有难处，我可以帮你。你别误会，我是觉得大一学业挺重，你别把自己累垮了，我也是怕纪昭知道了难过。”

梁一笑了笑，继而认真道：“谢谢你韩航，我说真的！纪昭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替他开心。”

“你也是我朋友，所以不用跟我见外。”韩航拧眉。

“我知道！真的谢谢。不过不用，纪叔叔走的时候给我了一张卡，我不想用。纪昭不在这，我平时上完课也没事，也算是变相打发一下时间。”梁一认真道。

韩航见他执意不肯，便也没有多劝，只是又说：“要是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见外。”

梁一点头，“我知道，我从小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让自己生存下去，真需要帮忙，我一定会开口。”

“那就行。”

纪昭那边抱着照片缓解思念，晚上准时准点接到梁一的电话。

“下课了？”纪昭接起就问。

“嗯，刚下。”梁一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对面的一片嘈杂中显得格外好听。

纪昭靠躺在椅子上，听他收拾书本。

“吃了吗？”

纪昭才要回答，被那边一道声音打断，“梁一钥匙给你，我们出去。”

“好。”

等那边逐渐趋于安静，纪昭才问：“就你一个人吗？”

梁一：“嗯。”

纪昭突然有些慌张，似乎他每次问，梁一都是这个回答。他原以为是梁一为了打电话，刻意避开跟别人一起走，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他有些着急，“梁一你怎么总是一个人？是别人不跟你玩吗？”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那为什么你不跟别人一起出去？是因为要给我打电话吗？还是他们孤立你了？你别瞒我。”纪昭快哭了。

“昭昭？真的没有，舍友人都挺好，没骗你。”梁一笑道。

“你以后这个时间别给我打电话了，多跟你舍友们相处。”纪昭抽抽鼻子道。

梁一听着纪昭沙哑的声音，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你在哪里呢？”

“胜州。”纪昭说完给梁一发了个位置，“最近有一批机械要到，我爸说要看着运转起来才能离开，估计还得半个多月。”

“累吗？”

“还好，忙起来时间过的快。”

时间是挺快，冬至前一天，纪昭跟着他爸从矿区回到胜州。本来打算回家，天空洋洋洒洒飘开了雪花。

纪世明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又给纪昭承诺，雪一停就回，纪昭没所谓，呆哪都一样。

晚上他爸忙着出去吃饭喝酒，纪昭哪也没去，就在家里呆着。

他给梁一发了一条消息，梁一隔了好久才回复过来。

可能有事，纪昭便没再打扰他。

临近十二点，纪世明给纪昭发了一条消息，让他锁了门先睡，纪昭又从客厅辗转回房间。

洗漱完出来，手机还是静悄悄的，梁一今天没给他打电话。

纪昭吹干了头发上了床蒙头就睡。

一觉起来天还是阴沉沉的，纪昭躺在被窝里发了会呆，才想起摸过来手机看一眼。

快10点了，

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梁一。

哦，其中有他爸的一条。

还有几条消息，梁一发的，

其中也有他爸的一条。

纪昭点开，他爸八点多发的，说再去一趟矿区，让他早上自己吃饭。

纪昭回复了好，又点开梁一的消息，看了一半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坐着愣了两秒钟后，拿起手机又看了一遍，然后拨通电话。

接通的过程，纪昭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喂？”

听到梁一的声音，纪昭心一抖，差点咬到舌头，“梁…梁一？你在哪？”

“我在胜州。”

纪昭：“………………”

“哪个胜州？今天不是愚人节吧？”纪昭还是有些不信，“还是真心话大冒险？也不对啊，大清早的玩的也太刺激了。”

手机里传来梁一的笑声。

“梁一！你别骗我！”纪昭从床上跳到地上，原地转了一圈，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

“这里好冷啊！”梁一又道。

“你别骗我！”纪昭着急。

“没骗你，我在胜州。”

“我靠！”纪昭低声骂道，

“不是，为什么啊？”纪昭有些想哭，他还是有点不相信。

“今天冬至。”梁一说道。

“所以呢？”

“今天冬至！”猛烈的风将梁一的声音刮的忽远忽近，纪昭就听见了一句，“说好今年一起过冬至……”

纪昭扔下手机冲进洗手间，两分钟后冲出来，又花了一分钟穿好衣服，而后拿上车钥匙锁门，车子发动机都没预热，一脚油门轰出去。

雪天后路广人稀，平素20分钟的路程，纪昭十分钟内便赶到了，他都不用打电话，到了车站跟前一眼就看到等在路边的梁一。

“我靠！”纪昭将车子停在路边，打开车门冲下去。

“慢点！”梁一接住疾速冲到身边的纪昭。

“梁一？”纪昭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在这儿见到梁一。

“嗯！”周围也没什么人，梁一捧着他的脸快速凑近咬了一口他的嘴唇，“真吗？”

等梁一撤开后，纪昭愣了一下，又轻骂了一句：“我靠！”

然后主动凑上去，贴着梁一的嘴巴，道：“好冰啊，怎么这么冰。”

说完自己先反应过来，立马拉着人往车上走：“冻坏了吧，我睡太死了，你什么时候到的！你提前给我说我好歹也能定个闹钟，不会感冒吧？”

“不会感冒吧？”上了车，纪昭把暖风开足，看着梁一有些担忧。

“不会。”梁一摇头，“我提前看天气了，穿的很厚。”

纪昭不吭声，又握着他的手，重新将人扯近。

“冬至又不是什么大节日，千里迢迢的，太累了。”纪昭搓搓他冻得半天消不开的手。

“不累。”梁一看着他，“你说的对，一个月太长了。”

“可是……”

“没有可是！”梁一眼里满是柔情，“我去了学校经常后悔，以前老跟你吵架，吵完很多天不见面，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

“我不想以后想到现在也后悔。”

纪昭嘴唇翁动，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还他妈说个什么。

“你饿吗？”纪昭问。

“不饿。”

“那就攒着下午去吃饺子。”

车子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