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顺兴街上,沈宜昭抱着上官芳泽就冲着街边离他们最近的一辆马车快步走去。
那马车夫正靠在马车上,斗笠盖在脸上,像是还在睡觉。
救人要紧,沈宜昭管不了那么多,小心地撩开帘子把上官芳泽放进去,然后自己坐到旁边。
他一手半掀着帘子,另一只手伸出去拍了拍车夫的肩膀,对车夫吩咐道:
“去上官员外的府邸。”
被搅了清梦,那车夫不耐烦地拿下盖在脸上的斗笠,眯着眼睛往沈宜昭身后看了一眼。
待确定了那人是上官芳泽后,他立马清醒了。
他抬眼瞥了一眼沈宜昭,嘴一撇,散漫地回应道:
“上官家不去。”
闻言,沈宜昭脸色一沉。
他强压着心中的怒气,冷着声音命令道:
“我给你十倍的车钱,人命关天,你给我快点。”
那车夫听了,却置若罔闻。
他随意地往马车上一靠,极其不负责任地重新把斗笠盖在脸上。
沈宜昭见状低咒一声,便自认倒霉地抱起上官芳泽往下走。
谁知那车夫突然一把掀开斗笠,顺势转身伸开双臂堵住车门。
他漫不经心地不讲理道:“既然上了我的车,这姑娘得留下。”
沈宜昭面色一变,怒道:
“你休想!”
听到这个回答,车夫神色如常,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他保持着堵住车门的姿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上官芳泽。
话说,这丫头究竟是醒着的还是真着了道?
他盯了许久,上官芳泽也没有丝毫醒着的迹象。
沈宜昭见他一直盯着上官芳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毕竟是自己未过门的娘子,怎么能被他人看了去!
想到这,他冷不丁地把袖子盖到上官芳泽脸上。
车夫面色一冷,转而抬眼去盯沈宜昭。
沈宜昭也不露怯,也直直地盯过去。
二人对峙着,谁也没有先动手。
可最难的还是我。
一听这声音,我就知道是那个瘟神了。
苍天啊,怎么会碰到他啊!
沈宜昭也是个一根筋的,这袖子,真的快把我憋死了!
害,这沈宜昭好死不死,怎么偏偏上了他的贼车。
本来想一直装晕,回去好好休息的。
这一醒,又要演好多戏。
真真是累死人了。
不过我不醒,应该也会被沈宜昭这个木头脑袋闷死。
这个时候,我不醒不行了。
于是,我佯装刚刚醒来,轻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适地睁开双眼。
“沈三公子。”
我轻轻唤了他一声,顺势拨开脸上的袖子,垂着眸子无力地看了他一眼。
一摆脱沈宜昭的袖子,我赶紧不动声色深吸了两口空气,这才缓过来。
“你醒了。”
见我醒了,沈宜昭赶紧把我扶起来,关切地问了我几句。
“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我努力半垂着眸子耷拉着脸,让自己看起来羸弱一点,然后扯着嘴角对着他无力地笑了一下,答道:
“多谢沈公子关心,芳泽已经好多了。”
语毕,我抬头看向车夫。
目光刚一触碰到他那张向来桀骜的脸,我立马佯装惊讶道:
“长鸣,怎么是你?”
说完这句话,我顺手扯下脸上的面纱。
路长鸣早就认出了上官芳泽,所以没什么反应。
闻言,沈宜昭倒是有些奇怪了。
他扫了车夫几眼,又看了看上官芳泽,有些怀疑:
“你认识他?”
路长鸣冷笑一声,没有理会沈宜昭,不太友善地向上官芳泽解释道:
“赶巧了,你这沈三公子,上的正好是我的车。”
虽然面上漫不经心,可我分明从他不太庄重的笑里,看出一丝释然。
我没理会路长鸣的揶揄,掐头去尾地对沈宜昭解释道:
“这是我们府里之前的账房先生。”
我强撑着坐起来,继续解释道:
“他刚刚可能是看我昏迷,误以为公子是歹人,这才堵着你不让你走。如果他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我替他给公子道个歉。”
刚刚和路长鸣起了冲突,即使误会解开了,沈宜昭也很不耻这种流氓行径。
他小心翼翼地把上官芳泽抱起来,冷声道:“不用,我们走吧。”
他要下车可以,我可不行。
路长鸣怎么说都是担心我,我总不能辜负他的好意。
我赶紧伸手拉住沈宜昭的袖子,转而去劝路长鸣:
“长鸣,我和沈公子既然已经在车上了,不如送我们一程?”
闻言,沈宜昭顿了一下,皱着眉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路长鸣倒是很卖我面子,立马松开堵着门手臂转过去去拉缰绳:
“好嘞,您二位坐好了。”
我冲沈宜昭尴尬地笑笑,希望他理解我的难处。
沈宜昭也没过多计较,微微弯腰轻轻把我放下来。
路长鸣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一路上赶车赶得飞快。
我抬头瞥了一眼沈宜昭,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和他说我的计划。
这时,正好路长鸣一个急刹,我就势往沈宜昭怀里扑过去。
沈宜昭赶紧扶住我,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事吧。”
我摇摇头,准备坐回去。
可路长鸣突然又一个急刹,我又重新往他怀里扑过去。
沈宜昭顺势扶住我。
我挣了挣,想自己坐起来,这次却挣不动了。
“路上颠簸,小姐身体不适,靠着我便是,不用拘泥于礼法。”
闻言,我不禁暗暗感叹,这路长鸣真是上天派来助我的。
他会扶我,虽不一定是喜欢我,但至少绝对不讨厌我。
而后,我装作害羞,眼神飘忽了一会儿,面上有了些红晕。
终于,我装作下定决心般地点头,答道:“嗯。”
沈宜昭看我这样,眼神有些异样。
这时,我抬头看他,便知道我的计划可以说出来了。
我低下头,咬了咬下唇,终于开口:
“沈三公子,既然你我都是身不由己,那不如我们各自都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沈宜昭果然对我的话产生了兴趣。
他眸光一闪,略微眯了眯眼睛,开口询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重新抬头看他,郑重地说明自己的意愿:
“我也不希望公子只是因为对我有愧才娶了我,这样对公子,对我,对施柔姑娘,都不公平。”
我缓了缓,继续道:
“所以,我想同公子商量,不妨找个缘由,让我先住进沈家一段时间。若是一个月后公子还是无法同我两情相悦,那我们便各自嫁娶。”
“若是......”
说到这,我脸上又红了几分,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沈宜昭自然知道我后面要说的话。
其实这话说出来,也就那么点事儿。
可藏着掖着,露出点小女孩的娇羞,在男人面前,往往事半功倍。
不过,路长鸣除外。
沈宜昭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眼睛瞟向一边,有些不自然地答道:
“好,那我回去便同父亲商量。”
目的达成,我满意地粲然一笑,假装下意识地往沈宜昭胸膛上一靠。
而后又装作惊觉自己失态,赶紧重新坐直。
沈宜昭看了看有些仓皇的我,不咸不淡地开口:
“无事。”
我冲他笑了笑,慢慢靠上马车壁,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
我垂着眸子暗自思忖,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会不会让我和沈宜昭的关系进展的太快了?
这样确实有利于我知道沈宜昭身上的秘密,可软玉温香,沈宜昭真的受得住吗?
我虽然是想知道他身上的秘密,顺便帮他肃清身边的奸佞,但是他真的喜欢上我,我又当如何呢?
这种没有定数的事情,我细想下去也没用,还是该先解决眼前的事才是。
许久,我自顾自地又添了一句:
“若是我从沈府回来,爹爹还要强我所难,我就以死相逼。”
这句话表面上是在表决心,实际上也是在提醒沈宜昭,目的达不成还有以死相逼这个办法,虽然这个办法多多少少有些不体面。
——
马车颠簸,上官芳泽扑过来的时候,我下意识想一把推开的。
原因无他,我向来不喜欢女子碰我。
我家中妾室成群,一个两个总想制造契机跟我有身体接触,我真是心烦的紧。
但我低头看到她是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子,我又觉得推开会显得自己过于不近人情,便随口关心了她一句。
马车的第二次颠簸,她的右脸狠狠栽在我胸脯上。
今日气候炎热,我穿的很少,几乎能感觉到她面颊的柔软。
我本来真的是想推开她的。
可在她起身的时候,我不自觉地抬手紧箍住了她。
为了掩饰刚刚的唐突,我胡乱扯了了一句不必拘泥之类的客套话。
她面颊微红,有如桃花经了微雨,清纯却又明艳。
我盯着她看了半晌,有那么一瞬间,我像是突然明白这上官芳泽为什么会成为永安城男子的妄想了。
她犹豫了一阵子,向我倾诉了她的想法。
我越发觉得她与众不同了。
无论是先前被误会推小柔下水后的义正言辞有条有理,还是婚前先相知的想法见解,她都太令人惊艳了。
只是父亲这一关,总归还是不大好过。
我的心跳的很用力,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愈发恣意。
我开始想,她靠的这么近,会不会听到呢?
我正这么想着,又听她说,相互了解之后若是不合,上官老爷再逼她她就以死相逼。
一个女子都能为了兑现承诺,做到这个地步。
我知道,我爹这关再难,我也得过了。
——
这一日,上官芳泽是被沈宜昭抱着进上官员外府的。
我蜷缩在沈宜昭怀里,低垂着眸子。
刚刚在马车里,我故意再三表示我可以自己走回去又故意摔倒,目的就是为了沈宜昭能强硬地抱我回府。
果不其然,这单纯的小公子又上了套。
府里的人看到这一幕,神色各异,议论纷纷。
唯独上官老头欢欣鼓舞,硬是留下沈宜昭吃了顿晚饭。
我看上官老头的神情,越发对沈宜昭身上的秘密好奇了。
究竟这沈宜昭身上有什么秘密,能把上官老头乐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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