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这才刚踏入锦绣坊,就又遇到熟人了。
这么说倒是也不太准确,因为这个人,不是我的熟人。
“长鸣哥哥~~~”
这腻歪至极的声音和称呼,着实惊了我一把。
我抬起头来向声音来源那边看去,就见一个女子远远地从锦绣坊里面朝这边走来。
那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我看着有几分熟悉感。
我不动声色地慢慢垂下眸子,眼神顺着她的身段滑下去。
一件绣着散花的蓝色的翠烟衫,衬得她本就妖娆的身姿更加**。
而且,在这片淡蓝的映衬下,更显得她肤如凝脂,领如蝤蛴。
往下看,是一条水雾靛蓝色的齐腰罗裙。
这罗裙讨巧地将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勾勒出来,虽不暴露,却比暴露出来更让人心痒。
但最让人心痒的,还是她那张脸。
我细细打量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这不是绣春楼的风筱姑娘嘛。
我可听说,这风筱姑娘对客人那可是挑剔得很,能结识她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路长鸣认识她,那我之前猜测他是哪家的贵公子,多少还是靠点谱的。
我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嘴角,继而轻轻用肩膀撞了一下路长鸣,低声揶揄道:
“这是你的老相好?”
闻言,路长鸣不悦地皱着眉睨了我一眼,立马撇清关系道:
“你可别乱说,坏了人家的名声。”
他这么一说,我就大体明白两个人的关系了。
那女子这个时候刚好走到他面前站定,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话,神色有些不好看。
她不满地撅起嘴,突然急急忙忙地又往前快走了两步,朝着路长鸣就扑了过来。
见势,我赶紧往旁边一挪,生怕被两人撞到。
路长鸣下意识接住扑过来的女人,表情却并不好看。
他面如土色,眼神无奈中还带了些许嫌弃,而后还很是不悦地抿了下嘴唇。
风筱娇羞地从他胸前抬起头,一句“长鸣哥哥”刚刚脱口,下一秒,就被身下的男人一把推了出去。
这剧情发展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惊得一向镇定自若的我愣了半秒。
这路长鸣一看就是那种心眼不坏的浪荡公子哥,如此美人投怀送抱,他怎么如此粗俗不解风情!
莫非这路大公子,也是败絮其表,金玉其中?
我皱了皱眉头,突然对之前下的定论有了些许动摇,出了一会儿神。
待反应过来,我赶紧上前扶住那个女子,温声关心道:
“姑娘没事吧。”
虽然这件事与我毫无干系,我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路长鸣这人,还真是不解风情,对如此貌美的女子也这么不近人情。
这时,路长鸣突然开口了:
“我今天是出来办事的,你别捣乱。”
他脸色不好看,语气也很是不善。
我听他说话的语气,应该不是对我说的。
那么,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和面前这个女子,似乎关系很近?
而后,我微微抬了抬眼皮,细心观察面前女子的反应。
那女子气鼓鼓地瞪了路长鸣一眼,竟真的不再胡闹了。
她端端庄庄地冲着路长鸣和我行了个礼,酸溜溜地嘟囔一句:
“好好好,走走走,不耽误你和你家娘子卿卿我我。”
说完这句话,她就自顾自绕过我们出了锦绣坊。
她倒是潇洒地走了,却把我搞得晕头转向。
嗯?
什么他家娘子,我怎么就成他家娘子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刚想回头解释我不是,风筱姑娘却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们二人的衣着打扮,不像是会被认成夫妇。
那就一定是,路长鸣跟她胡说八道了。
怎么,路长鸣已经到了到处和身边的人胡说八道我是他娘子的地步了?
我慢慢回过身子,瞟了路长鸣一眼,心中疑惑,却又清楚地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机。
路长鸣见我没有反应,也自觉理亏,索性也乖乖地站在我身边不说话。
我垂着眸子冷着脸站了一会儿,才不满地吐槽道:
“你怎么对人家姑娘那么凶。”
这虽不是我最想说的话,但我怎么都得吐槽一下他,好抒发一下我心中的怨气。
闻言,路长鸣知我没打算深究,马上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双手环胸,不正经地挑起一边眉毛,戏谑道:
“怎么,吃味了?”
我无奈叹了口气,白他一眼,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
“少臭美了。”
我虽然不想再与路长鸣这厮废话,但想了想风筱的身份,还是厚着脸皮开口道:
“那姑娘,有点像绣春楼的风筱姑娘,你要是真的与她相熟,不如替我引荐一下。”
路长鸣脸色一变,却还是如往常那般揶揄道:
“怎么,你要开始插手青楼的生意了?”
我正了正神色,老老实实一本正经地道出我的目的:
“别胡说,这风筱恩客众多,说不定以后她能对我有用。”
闻言,路长鸣神色凝重地摇摇头,难得端了副严肃的表情告诫我:
“我劝你还是少跟她扯在一起,她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有生之年,我居然会从路长鸣嘴里听到不是简单人物这几个字。
那我倒要看看,这风筱姑娘,到底有多不简单了。
不过我现在只想尽早回去,这件事就以后再说吧。
我抬手揉了揉额角,敷衍地答道: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头疼得紧,懒得再讨论此事,自顾自直接往锦绣坊里走。
路长鸣知我不想再说这件事,赶紧快走几步跟了上来。
————
进了锦绣坊,我给路长鸣随便选了几身女子衣服,又陪他去西街买了些金银首饰和几块面纱,就准备走着回沈府了。
为了避免我们俩再被各自的熟人认出来后揪着不放,我让他在锦绣坊换好了女装再随我出来。
我们二人本是准备慢慢走回去的,可回去的路上,我突然又被人叫住了。
我实在不太明白,我怎么总是能被旁人认出来,而且还总是在我无心应对的时候。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真真让我头疼。
只是这一次,似乎这人不是我的熟人。
“上官小姐。”
那人的声音遥遥而来,听着清冷动人,甚是好听。
但我确定,这声音我之前从未听到过。
我回过身去,只见远处一车夫正驾着一匹枣骝马,拉着一辆黑楠木车身的马车,慢悠悠地朝我这边走来。
周围的行人很多,我不确定是谁在叫我,但我觉得,应该是那马车里的人。
我定定地站着,等着那辆马车停下来。
果然,那辆马车稳稳地停在我身侧。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掀开马车侧面的小窗帘。
透过小窗,我看到一张清雅出尘的俊脸。
可我仔细看看,却还是认不得这人。
许是瞧见我心生疑惑,没等我出声问,那人先开口了:
“我是宜昭的哥哥,沈宜钦。”
自报家门过后,他便顺势邀请道:
“我正要也要回府,上官小姐身体不适,不如与我同乘。”
我正好走的累了,这个时候遇到这等好事,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虽然先前没见过这人,但应该问题不大。
我笑了笑,微微点了一下头,道谢道:
“那便多谢沈二公子了。”
说罢,我便由路长鸣扶着,上了沈宜钦的马车。
我与路长鸣相对而坐,沈宜钦对门而坐。
马车悠悠地开始往前走,沈宜钦定定地坐着,谦和有礼,目不斜视。
可他虽然现在没发现异样,也难免一会儿注意到路长鸣。
而路长鸣虽然机灵,以前也从未扮过女子。
我生怕沈宜钦看出端倪,便硬生生跟他搭话:
“沈二公子今日出门是去做什么?”
闻言,沈宜钦转头看向我,微微顿了一下,这才答道:
“去看了场戏。”
我清浅一笑,假惺惺地客套道:
“沈二公子真是好雅兴。”
闻言,沈宜钦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
他笑得凉薄,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我被这一看看得心里发毛,突然有些摸不透眼前这人了。
而且,我不过只是客套一句,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还有这眼神,他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形容不出来,只是觉得心慌。
一时间,我觉得我所有的自作聪明和小心机都无处遁形。
许是察觉到我的窘迫,沈宜钦突然宽慰起我来:
“上官小姐放心,常言道看破不说破,您和这位公子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他这生硬直接的宽慰,非但没能安慰我,倒是让我更头疼了。
他刚刚说的,是公子。
在车里这么长时间我一直用余光观察着他,他看都没看路长鸣一眼,却已经知道他是男子了。
路长鸣本就长得秀气,此刻一身女子打扮,又戴了面纱,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要是以往,谁若是质疑我,我定要搅得他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但是此刻,我却莫名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
这个时候要是反驳,颇有种狗急跳墙的感觉。
我垂眸沉默了半晌,最终也只是抬眸回了一句:
“那多谢沈二公子了。”
闻言,沈宜钦朝我轻轻颔了一下首,笑了笑,没再说话。
再之后,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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