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我瞥见那阁楼里的黑衣女子，便暗暗记下了她的样子。

那女子长相不算很有特点，我说我记下了有些过于绝对，但至少也记住了个七八分。

我回头看了一眼慌慌张张被丢来丢去的江介元，不解道：

“你怎么不救他？”

路长鸣一边拉着我往前跑，一边气喘吁吁道：

“我又不认识他，我救他干嘛，保护你还来不及呢。”

他顿了一顿，又继续道：

“再说了，他那不是还有那么多护卫吗。”

我莞尔一笑，心道这路长鸣，还算有点良心。

跑了一阵子，我实在累得慌，反手用力拽住了他。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一会儿，这才缓了口气，对他说：

“跟我走，有事找你。”

我拉着他，拐进了一家酒楼。

我在二楼角落开了个雅间，把路长鸣拉了进去。

路长鸣前脚顺从地跟着我进了房间，后脚却往床边一坐，一脸惊恐地捂着上半身：

“你要干嘛，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呵，嘴里说得坚贞不屈，身体倒是很诚实，直接往床上凑。

还卖艺不卖身，认识你这么久，我就没见你有什么才艺。

我头发湿漉漉的，又吹了一路风，实在难受得很，便没心情与他调笑了。

我长话短说：“路长鸣，我想问你借个人，就你身边的那个护卫。”

路长鸣一听，调笑道：

“干嘛借护卫啊，我不就在这吗，借我啊。”

他慢慢坐正，左腿搭在右腿上，朝我不正经地弹了下舌头。

我无心与他扯皮，直接说明目的：

“我听说你那护卫文武双全，又医术高明，我身边正好需要这么个人。”

闻言，路长鸣难得的正经了。

路长鸣一改方才那副泼皮无赖的模样，正色道：

“这些他会我自然也都会，你不如带着我。”

我瞥他一眼，摇了摇头，一边关上门往屋里走一边回答：

“我可请不起你，况且，沈宜昭见过你。”

路长鸣叹了口气，语气委屈巴巴地无奈道：

“那我就委屈一下，戴上面纱换上丫鬟的衣服，给你当个贴身丫鬟好了。”

那样子，像极了个受气的小媳妇。

我的目光落在他滑稽的表情上，暗暗思忖了一番。

看他这副样子，还真的是铁了心要跟着我了。

他有如此才能，又与我相熟，还懂我心意，无疑是个好帮手。

也好。

我点点头，应下了：“好啊。”

随后，我上下打量了路长鸣几番，总结道：

“不过啊，你这身高略高，腿要打断半截。”

闻言，路长鸣往榻上一躺，宽慰道：

“你放心，那不是还有下裙的吗，我会注意稍微蹲一蹲的。要是别人问起，你就说我吃的好长得壮。”

我摇摇头，心道，壮成你这样还真的有点困难。

我虽觉得想到那画面有些好笑，但还是应下了：

“好。”

这话刚说完，我突然有些鼻子发痒。

我掩面打了个喷嚏，心道这下完了，又要生病了，果然一出门准没好事。

见上官芳泽咳嗽，路长鸣“咻”的一下子坐起来，开始解外袍。

我注意到他的动作，知他想做什么，赶紧冲他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不用。”

路长鸣没理会我的话，兀自走过来将我从凳子上一把拉起，用外袍包住我，还顺势把我捞进怀里。

“走吧。”

他没等我反应，就揽着我往外走。

我挣扎了几下，他都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小声地在他耳边低语，让他放开我，可是他置若罔闻。

走了几步，路长鸣突然低头，在我耳边嘟囔一句：

“我都答应帮你了，让我占个便宜都不行。”

想到我确实有求于他，我也就不挣扎了。

也罢，抱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只是，沈府在东边，路长鸣的住处也在东边，他却一路西行。

我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他要往哪去。

我好奇地开口问他：“这是要去哪。”

路长鸣答得自然：“当然是去买一身合身的罗裙咯。”

去买女子的衣物？

莫非他今日就想随我进沈府？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而且这大庭广众的，保不齐就有看出我来的人。

我又把头往斗篷后面缩了缩，尽量隐藏自己的样子。

离锦绣坊没有多远了，我心下也就放松了许多。

我任由他揽着往前走，微微抬起上唇，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我这副样子，若是被旁人认出来，可就名声尽毁咯。”

路长鸣不正经地笑了一下，安抚道：

“你放心，若是你被人认出，我就娶......”

路长鸣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娇呼打断了。

“上官芳泽！”

一听这声音，我就知道是那女人了。

我暗叹一句真是冤家路窄，只得收住将要踏进锦绣坊的左脚。

路长鸣搂着我转过身去，依旧没有放开我的意思。

不过也是，这个时候突然放开我，就会更让人觉得是做贼心虚。

而我们俩不一样，做是做了，心虚是不可能的。

我抬眸看向前方，瞧见齐施柔和她那小丫鬟正疾步赶来。

我一扯嘴角，笑着冲齐施柔打了个声招呼：

“施柔妹妹，真巧啊。”

齐施柔带着丫鬟快走几步上前，在我面前站定。

她瞟了一眼我身旁的路长鸣，努力压住眼底的窃喜，状若无意地问道：

“姐姐，不知这位是？”

你就装吧，你要是真的这么淡定，刚刚就不会一时着急喊我的名字了。

不过，我要怎么说好？

说他是个女子？说他是个歹徒？还是说他是我远房表弟？

我正盘算着，路长鸣却自己开了口：

“回姑娘的话，我是小姐的护卫兼丫鬟。”

回的话是人话，只是这发出的声音，却是娇柔的女声。

我不禁有点惊讶。

以前倒是不知道，这路长鸣居然还会变声，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我没说话，只定定看着齐施柔，等着她的后话。

齐施柔脸色一变，有些慌乱，嘴上却还是发难道：

“姐姐，可我看这人身形打扮，分明是个男子。”

那肯定是男子打扮啊，他本来就是个男人。

虽然这么想着，我仍然面不改色地回道：

“这位是我家管家的女儿，小时候吃的好，长得壮了些。”

“至于打扮，他刚刚也说过了。他是个侍卫，从小便和其他护卫一起习武，常穿男装。”

“平日里他都在我哥身边，刚刚是我路遇行刺，他才过来保护我的。”

齐施柔继续假惺惺地关心，实则质疑道：

“姐姐，可我怎么看这人都是个男子。若是姐姐不心虚，应该不怕验身吧。”

话一出口，她又佯装失言，假惺惺道：

“啊，施柔说多了。姐姐别介意，我也是怕姐姐被歹人蒙骗啊。”

我抬眸看了一眼路长鸣，示意他放开我。

“清明，你先把我放开。”

路长鸣听了，乖乖放开手臂，往我身侧跨了一步。

我重新直视齐施柔，温声道：

“验身可以，但是小姐要亲自验。”

齐施柔脸色一变，反驳道：

“只不过是验身而已，下人就能做，姐姐为何逼我亲自查验，莫非是心里有鬼？”

我轻笑一声，面不改色地回道：

“齐小姐以为我上官芳泽是什么人？”

“您当街质疑我的丫鬟，还要验身？请问您凭什么？”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您这样，是不把我们上官家放在眼里吗？”

我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冷冽，毫不掩饰威慑之意。

齐施柔有些犹豫了。

她非要让我亲自验身，若是那人确实是个女子，我便当街打了上官员外的脸，还落个欺凌弱小的名声。

若是那人是个男子，我便失了名节。

无论哪种情况，我都讨不了好。

可这放在眼前的机会，我就这么生生错过了？

齐施柔狠狠地盯着路长鸣，迟迟没有作出决定。

我知她生了退意，又怂恿道：

“齐小姐验啊，人就在这，随你验，脱衣服上手摸都可以。”

我把路长鸣往前一推，路长鸣也配合地朝着齐施柔扑过去。

齐施柔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躲开路长鸣。

她低垂着眼眸，盘算着该如何应付。

罢了，看这上官芳泽言语如此硬气，想必是故意找了个长得像男子的丫鬟坑我。

我已经在昭哥哥面前被她陷害过两次，这次，可万不能再被她抓住把柄了。

上官芳泽，这次算你走运，今天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齐施柔对着上官芳泽行了个礼，假惺惺地道歉道：

“毕竟是姐姐的人，施柔有些僭越了。但施柔始终觉得此人有些不对劲，姐姐可千万小心啊。”

她继续道：“施柔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回府了。”

上官芳泽瞥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回道：

“回吧。”

看着齐施柔渐行渐远的背影，品着她气急败坏的步伐，我突然笑出声来。

我心情甚好地对身旁的路长鸣道：

“走吧，小姐今日心情好，一会儿多给你置办几身行头。”

路长鸣噗嗤一笑，却还是配合地行礼，用娇柔的女声应道：

“多谢小姐，小姐善良大方，真是人间的女菩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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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