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傅老太爷曾官至司空,下三公之一,那是傅家最为荣光的时候,但他寄身官场,疏忽了对子孙的管教,长子犯下贪污重罪被发现斩首,全靠先皇念旧情,没有牵连家族,但其他世家可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随着老太爷致仕,傅家便一落千丈。若没有贵为皇后的女儿,只怕连这里的祖产都要被人侵占。

萧清歌到时,正在低声交谈的族人都停下,起身迎她:“清歌来啦,伤可好些了?”

“三舅母挂心了,已经好些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三舅母牵着她的手,热情地问她身体情况,不停地说自己那里有些什么补药,回头给她送去,萧清歌含笑道谢,从容应答。

“老三家的你让孩子安静会儿吧,清歌也坐下,后厨炖了甲鱼,多喝些。”上首位的白发老人指了下自己身边的空位。

按礼法来说,萧清歌是二女儿的女儿,属于小辈,在席上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坐在老太爷身边,但她贵为长公主,论身份,甚至要高过如今无官职的老太爷,她就是想坐上位,都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萧清歌并非那种人,坐在叔叔伯伯前面已经是失礼,不过既然外公发话,她便不多推辞,在他身边坐下,笑着温言关心老人的身体。

酒菜过三巡,傅老太爷放下筷子:“此次遇袭,幕后之人你可有怀疑?”

“尚且没有头绪,不知是谁不惜暴露军中的暗子也要取我性命。”

傅老太爷浑浊但精明的目光深深地看她,萧清歌眉头微蹙,看上去真的在苦恼是谁要杀自己。众人仍在吃饭交谈,却不约而同降下声音,悄悄留意他们。

“应该是……”

“我可怜的儿啊!”凄厉的嚎叫打断对话。

一个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女人闯入,身后的婢女拉都拉不住,她直直地冲向萧清歌,抓住她的肩膀,疯狂地摇晃,嘴里嚷着:“给寅儿偿命!你们都给寅儿偿命!”

手指深陷衣服里,带来疼痛,萧清歌吃痛,蹙了蹙眉,守在外面的萧延年闪身过来,扣住女人的肩膀一把拉开,女人踉跄几下,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哭嚎。

萧清歌认出,是六舅母,傅传寅的母亲,死在京中的傅传寅。制止了其他人的斥责,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我会让他们为传寅的死付出代价的。”

“你是清歌?”清明一闪而逝,女人呆滞地看向她,忽然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求你,求求你,把寅儿还给我!把寅儿还给我!啊!我就这一个儿子啊!”

六舅舅扶起妻子,将她带了下去,萧清歌依旧蹲在原地。

看着闹剧突起忽止,傅老太爷拄着拐杖起身:“清歌你随我去书房。”

书房内。

傅老太爷一改方才打太极的态度,开门见山道:“要杀你的应该是赵义之那老家伙。”

萧清歌佯装惊讶、迟疑:“外公为何断定是他?赵太傅是父皇的老师,情同父子……”

“自有我的法子。”傅老太爷说道:“他野心勃勃,想必已经不甘屈之人下,你幼弟羽翼丰满之前,他必有动作。”

“纵使需要你相助而拉拢过你,待他日事成,为绝后患他也不会留你,至于萧容智那庶子,表面大度,实则睚眦必报,若他继位,第一件事只怕就是拿你开刀。”

萧清歌不语,傅老太爷看似在为她点明危险,实际上不过也是在威胁她罢了,他在告诉她,只有帮扶同母的胞弟,她才有活路,与其他人合作都是与虎谋皮。此前他们拉拢她的时候,他不曾言语,如今带有傅家血脉的嫡皇子的出生,让傅家的心也蠢蠢欲动了。

“你或许觉得我也贪慕虚荣,可这个世道啊,弱就是原罪。传寅才八岁,八岁的小儿有什么罪要那么客死他乡,连具完整的尸首都没回来。”

“外公不必多言。嫡子继位合乎礼法,一个国家若失了礼法,离灭亡便不远了。纵使不是胞弟,我也会护他的。”

从书房出来,萧延年从黑暗中现身,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回到卧房,萧清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萧延年掏出火折子点起香炉,好闻的熏香飘飘而起,充斥鼻息,让人心神宁静,看来确有凝神的奇效。

萧清歌闭着眼:“阿年,明日我们启程回京。”

路途遥远,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很多,无论是车马物资的准备,还是路线安全的规划,都是需要时间的。但萧延年只是点点头:“我立刻安排。”

萧清歌睁眼,笑颜如花:“谢谢你。”

萧延年摘下面具,勾唇,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带着这个笑容,萧清歌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锦玉公主回京了!

人还没到京城,消息便已传遍大街小巷。住在京城里的百姓,不知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绕,只听说锦玉公主在尚水骑鹤赈灾,平了瘟疫,什么亲自布粥,什么身处疫区而不退,什么剿灭山匪,各种各样的传言传开,百姓对其赞不绝口。

听说今日是她回京的日子,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城门边,夹道欢迎。

酒楼上的食客也纷纷伸长脖子去望,人群中隐约可见身穿明黄便服的女子高坐马上,在嘈杂声中向着城中去。

酒楼顶层包厢内,有人关上窗户,隔绝了吵闹,坐回桌边:“命真大。”

同席上同样着明黄长袍的少年吹了吹杯中的茶水,摇了摇头:“赵兄切莫妄言,皇姐是有福之人,能化险为夷是幸事。”

赵丙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这儿只有你我二人,少假惺惺地恶心我。”

不客气的话,丝毫没有给堂堂四皇子留面子。萧容智眼中怒意划过,稍纵即逝,依旧笑着关心道:“听说你兄长被调往边关了?”

“别提了,这次真是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要不是及时弃卒保车,可不止是调边关那么幸运。”赵丙撇了撇嘴,兄长好不容易控制了尚水州半数兵权,就因为刺杀萧清歌失败,被撸了下来,丢到边关去了,到吴家那群兵疯子手里,有他好受的了。

他倒是不心疼这个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兄长,只是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他遭殃,自己也不好过,父亲三令五申禁止自己出去玩,要不是借萧容智,他连赵府的门都出不去。

他难受,萧容智就高兴,却不在面上显露,抿了口茶隐去幸灾乐祸的笑意,问道:“你长姐近日如何?”

“她?能怎样?在家绣嫁衣呢。”

赵秀秀,赵丙的长姐,赵太傅的次嫡孙女,与萧容智定下了婚约的未来妻子。听到她在做嫁衣,萧容智心中欢喜,且不提娶她能获得赵太傅的支持,就是她本人,也是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通,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块玉佩,代我交给秀秀。”

赵丙接过玉佩,翻转看了看:“也不是什么上等的东西。行吧,看在你约我出来放松片刻的份上,帮你了。”

萧容智笑着道谢,心里怒火中烧。母妃给的玉被说不是上等的东西,分明是在借物讽人,他们都看不起他是庶出,有朝一日他要把所有人都狠狠地踩在脚下!

萧清歌先回了公主府。

白有为唰得奔向萧延年,一把抱住了她,成天标榜自己是男子汉的少年,两眼红红,边哭边喊:“我以为你们回不来了!都怪我,我不该带走那么多人!”

萧延年最讨厌肢体接触,放在以往早就掀翻他了,可听着他话里的关心,到底是没下去手,握成拳的手松开,迟疑着,落在他肩上,拍了拍。

白有为“哇”得哭的更狠了。

正在和白先生说话的萧清歌频频回头,他们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白瑜看看她,又看看抱着一个哭一个笨拙地安慰的两人,笑道:“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真好。”

“嗯。”萧清歌心不在焉:“先生先忙,我洗漱后要进一趟宫,晚些找先生下棋。”

“那我便先回去了。”

行至转角时,白瑜微侧头往身后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行了,你让阿年喘口气。”

白有为松手,发现萧延年握紧了拳头,大概他再不松手就要挨揍了。还好还好,还是殿下好!

萧清歌伸手把萧延年拉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笑:“你回去洗洗吧,这身衣服也脏了,别要了。”

白有为:???他怎么觉得殿下话里有话?

“有为你也是,男女授受不亲,以后行为举止注意一些,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白有为:……?他和萧延年可是好哥们!算了,阿年确实是女孩子,他点点头:“好的。”

萧清歌满意了,转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你是不是给殿下灌**汤了?”白有为跟在萧延年旁边,不平道:“殿下以前是一视同仁的,现在我怎么觉得她更偏心你了!”

大概是曾经扮过假夫妻的关系吧?萧延年想起那段路途,在树上睡觉的时候,紧紧依偎在一起,还有那一声声温柔缱绻的相公,她弯了弯唇:“也许是因为我长得好吧?殿下爱美。”

“你刚刚笑了吧?”白有为面无表情,随即跳脚:“我长得不好吗?!小爷我风流倜傥,雪月楼的姐姐们都爱惨我了!”

“好厉害。”

“这是敷衍吧……这绝对是敷衍吧!”

“你好聒噪啊。”

“呜呜枉我为你担惊受怕,你居然只觉得我聒噪……”

“别装了,去练武场练练?”

“不了不了!师父还找你呢!”

萧延年顿住,白了他一眼:“不早说。”说罢甩下他快步回屋换了身衣服,往城外后山去了。

白有为摸摸下巴:“是错觉吗?怎么觉得这家伙表情变多了?”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感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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