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杀他的,是王立德?”

萧延年也看到了这血字,颤抖的笔画,足以体现书写者写下这字的时候承受了怎样的痛苦,虎毒尚且不食子,能让一个父亲杀了自己的儿子,背后肯定牵扯甚广。

“王狩曦是他的独子,且是老来子,”京中复杂的人和关系,萧清歌心中都有数,将人心考虑进去,更能发现其中的异常:“王狩曦被押回京月余,若真是弃卒保车,断不会等到几日才动手。”

听完萧清歌的话,萧延年意识到:“王立德将是一个突破口!”

萧清歌张开手,手中的布落在桌上,血淋淋的字被褶皱扭曲,勾唇:“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么明显地被当作石子投石问路,王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王狩曦死了。

这个消息从天牢传出,经由耳目,传入各家耳中。

发丝中参杂着缕缕白色的男人,听完这个消息,面色阴沉地转身走进书房,片刻后,屋外的家仆都听到里头传出东西摔落的劈里啪啦声,还有一声巨响,那是书架轰然倒地的哀鸣,就像一个丧子之人心里的哀鸣。

男人就是王立德,世人眼中仪表堂堂的国子监祭酒,发泄过后,双目赤红地盯着面前的青衫男子,低沉的话语咬牙切齿:“你们说过,会保我儿,你们出尔反尔,合作,就是用我王家的命填吗?!”

青衫男子看着他发怒,看着他质问自己,嘴角的笑意丝毫不变,他晃了晃手里的折扇:“主公是想保你儿子,否则就不会让他活到今天,要知道这期间但凡他扛不住审讯,就会牵连一大批人。他只要咬死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主意,等宣判后,主公自会让人将他捞出来,还给你。”

王立德稍微冷静了些,眼中的恨意却不减:“可现在他死了。”

“今日,锦玉公主去了天牢。”

王立德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青衫男子不紧不慢道:“她去了,你儿子就死了。”

潜台词很明显,王狩曦的死不是他们所为,而与萧清歌脱不开干系。王立德攥紧了拳头:“此仇不报,我妄为人!”

青衫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拱手行礼:“主公将是您强力的盟友!”

青衫男子走后,王立德坐在书房中,天很快暗了下来,没有点灯,黑暗吞没了一地狼藉,也吞没了沉默的他,紧握的拳头因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颤抖,“萧清歌……”三个字出现在他口中,轻之又轻,带着恨意。

窗外忽然传来动静,守在外面的家仆早就被他遣开了,他心里一凛,有刺客三个字还没喊出,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直直地飞了过来,躲开后,砸在墙上,最后落在地上,散开了。

窗外的动静没有了,那人的目的似乎不是他的命,而是送东西。谨慎地蹲下身捡起那团事物,有重量的是一颗石头,裹在外面的是一块布,他小心地捡起,点亮烛火,将这东西凑近光线。

只一眼,叫他冷汗直下。

上面是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写着“父亲”二字,而这块布料,他没记错的话,是儿子身上的!

仿佛看到了儿子临死之前的不解和怨恨,他似乎直到咽气,都笃定杀自己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能在官海浮沉这么多年,将逐渐式微的王家支撑这么久,王立德几乎在一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弯绕。

杀他的人,在他看来,是自己父亲的人!

王立德想起那青衫男子刚出现的时候,正是自己将儿子塞到骑鹤郡的时候,又想到他们提到那批运往灾区的赈银,还有刺杀锦玉公主。原来从那时起,他们就打定主意,将他儿子,将他王氏,当作棋子,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既然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送完东西,暗中观察王立德的反应后,萧延年小心地从王府离开,准备回去复命,一段路后,她忽然察觉到有人尾随其后,脚下一转,拐入一个巷子,不多时,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出现,拔出的匕首狠狠刺向那人的脖子。

那人反应迅速,后撤躲开,伸手格挡开,见机不对,边战边退企图摆脱她。萧延年不给他机会,抓住破绽,刺伤了那人的腿,旋即顺势而上将人狠狠摁在地上,一把卸掉他的下巴,制止了其咬破口中毒药的可能,冷声道:“谁派你来的?”

那人下巴被卸,说不出话,萧延年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一击打晕了他,将人带回了公主府底下的地牢中,审讯的事自有人接手。

从地牢出来,主院书房的灯还亮着。

“殿下,东西送到,王立德的表现如您所料。”

“嗯。”萧清歌写完最后一个笔,抬眸看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身上那身沾了灰的夜行衣,又看了眼她背在身后的手:“把手拿出来。”

萧延年伸出手,白皙的手掌被尘土弄脏,上面还有血迹,已经淡了,但在皮肤的衬托下,尤为瞩目。无名指尖颤了下,仿佛在为自己的肮脏自卑,在后悔为什么没有先洗干净再来。

但萧延年面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注意到殿下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上,她解释了句:“回来的路上有人尾随,这血是他的。”

“洗一下吧。”

萧延年看了眼房间斜对角的水盆,收起手:“不,不用了,我回去洗。”

萧清歌忽然很认真地看她,脸上常见的笑意全都没有了,她问:“为什么你总在拒绝我?”

喉咙在这一瞬间干涩,萧延年声音微哑:“属下不敢。”

“在我身边,是不是不如做你的暗卫自在?”

殿下像一抹炙热明媚的火,动物都趋光,她也不例外,虽然这种不自在是缘于她心里的奢望欲念,可到底是在影响她,不如像以前一样藏在黑暗中,默默注视守望她的光。

萧延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却不能欺骗她。她垂眸,轻点头,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那你要尽快适应,我需要你,阿年。”

萧延年抬眸,毫不掩藏眼中的诧异。

需要……吗?

她点头:“是!”

萧清歌抬了下下巴:“洗手。”

萧延年转身走到那边,双手伸进水盆,仔细搓揉清洗,连指甲缝都没放过。

“把灯熄了,我在门外等你。”

萧延年一步一个指令,将水倒干净,熄灭烛台,关上书房门。

萧清歌满意了,伸手拍拍她的脑袋,轻笑:“这才乖。”

萧延年脸微红,好在夜色已深,提供了掩护。两人走出几步,这次不用萧清歌下令,萧延年主动接过婢女手中的手提灯,屏退她们,送她回卧房。

天上一轮清月,银白清冷的光洒落人间,萧延年本就冷冷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更不似凡俗,萧清歌只是随意一瞥,便无法移开视线了。

“阿年。”

许是气氛太好,又没有旁人在场,萧延年松懈了下来,听到名字被唤,下意识轻声:“嗯?”答完又觉得冒犯了殿下,改口道:“属下在。”

萧清歌懒得计较,她微抬头望向悬在树梢的明月:“你看,今晚的月亮真美。”

赏月是文人墨客的高雅爱好,萧延年只懂得杀人,看不出月亮与平时有什么不同,但她还是非常认真地看了看,点头:“很美。”

萧清歌睨她一眼,像看出了她只是附和,偏又拿她没辙。

不管背后如何博弈,明面上随着左承和王狩曦两个嫌疑人的身死,这个案子再挖不出信息,宣布了结案。王氏再怎么撇开关系,也终究受到了牵连,王立德被罚薪降职,以示惩戒,这位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的祭酒大人只磕了个头,什么也没有说,接受了处罚,结案后将儿子的尸身敛收回去安葬,葬礼举行的很安静,谢绝了所有人的参与。

赵昭等参与赈灾的人都回来了,开始论功行赏。所有人都受到了嘉奖,有升迁厚禄,还有大量赏赐,看得有些人直后悔当初没有自荐去参与一下。

最受瞩目的,其实是长公主,因为她是皇女身份参政,并没有实职要位,但此次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其他人都得到了升迁,若只赏赐黄金珍物,多少有些说不过去,而若是官职封地等,就更耐人寻味了。

皇帝显然也对此有些头疼,在皇后诞下龙子前,他是将萧清歌当继承人去培养的,但如今有了真正的继承人,她的位置高了吧,若日后有二心,等同于饲虎在身侧,可若将其排挤在外,没有她的庇护,其他士族都能将年幼太子分食干净。

但好在他的身体还算硬朗,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萧琼看了眼赵太傅,问的反而是一直一声不吭的白发老者:“宋丞相认为,应如何嘉奖吾儿?”

底下的官员们偷偷互相对视,中心的几个当事人却眼观鼻观心,连眼神都没有飘一下。

宋渊:“不若就将骑鹤封予长公主。”

这个赏赐是最中规中矩的,却也是最合适的。大萧并非实行分封制,这里所谓封地,也只是享受封地食邑和名誉,不具实际管辖权,也就无后患。萧琼想了想,同意了。

朝会结束,不管背地里如何,锦玉公主如今是真正风头无两,百官纷纷攀谈道喜,萧清歌带笑应答,如鱼得水。

赵义之慢悠悠从宫里走出,朝着人群聚集处走来,周围人见状识趣地告辞,将空间留给他们。

萧清歌是晚辈,率先开口:“听闻赵小姐与容智的婚期已定,恭喜太傅,喜事临门。”

“小辈两情相悦,我等自是欢喜,届时还请锦玉殿下来观礼。”场面话说完,赵义之笑笑,眼角折起细纹,看上去和蔼可亲:“锦玉殿下也一十有八,该择婿成婚才是,我赵氏子弟虽不如殿下才情出众,却也是仪表堂堂,若合殿下心意……”

萧延年已经在宫外等候了,远远瞧见萧清歌被围在这边说话所以没有过来,停在几步远之外,但她耳力好,隐约能听到“择婿成婚”,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攥起。

萧清歌余光瞥她一眼,忽然眯了眯眼,勾起一抹骄纵的笑:“哦?若合本宫心意,做侧室也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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