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无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百代楼遇刺,他也在场且受了伤,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当夜所有人都熟睡后,他忍着伤处的痛,悄悄爬起,蹑手蹑脚地推开门,一路去了京郊。
他停在了座石亭边,站在池塘岸边,对着摇曳的漆黑树影,大吼道:“你出来!出来啊!给我滚出来!”
“别喊了,想把巡逻军引来吗?”有个黑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石亭中,竖起食指示意他安静:“嘘——”。听声音,竟然是个女人!
杯无跑到她身边,抓住她的衣领,使劲将她拉向自己,因为愤怒双眼圆瞪,咬牙道:“你骗我!不是说没有恶意吗?不是说只是有人想见见殿下吗?!”
“我没有骗你,无郎。”女人的声音娇艳欲滴,仅凭声音就让人脑海中出现一个妖艳美女的形象:“那些人与我无关,你信我啊,我怎么会害你?”
“事到如今,还想蒙骗我吗?”杯无松开她,冷笑:“我泄露了殿下的位置后,刺客立刻就露出獠牙,我是爱你,但我不是傻子!”
眼见无法蒙蔽他,女人也不装了,轻嗤一声悠悠道:“也不算骗你,确实有人想见她。”
“谁?”
“阎王呀。可惜,擦肩而过了,你那首领,有几分本事,真想认识——”女人话未说完,突然向他的脖子挥刀。
没料到她会忽然动手,杯无躲闪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刀刃向自己划来。就在他以为要死在这里的时候,耳边响起破空声,有东西自眼边经过,女人吃痛手上泄了力,刀偏了,落在他肩上。
命保住了,杯无迅速后退,捂着肩膀拉开距离,看清了钉在女人手上的东西——银针!
是老大!
女人见机不对当即就要运气撤离,却发现那针上竟然有毒!随着她运功,毒素迅速向全身经脉扩散。
在她暗道糟糕的时候,又有几枚银针飞来,刺在她手上。同样的毒蔓延开来,她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倒在地上无力地朝暗器袭来的方向看去。
远处阴影中走出一个人,身上穿着黑衣与周围的夜色融在一起,唯独脸上的白色面具,在银白月光下,若隐若现,透着诡异的邪魅。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她手里握的不是兵器,而是一根木拐,支撑着身体。
萧延年袖中捏着淬了毒的暗器,冷冷地看向杯无:“叛徒的下场你应该清楚。”
她会出现在这,杯无就知道自己已经败露了,猜到她是跟踪自己至此。就算她带着伤,他也没有察觉到她跟在身后,对她的恐惧,令他连反抗的心都没有:“清楚,我甘愿受罚。”
“带上她。”不论他是不是真的甘愿,萧延年都不会将后背暴露在他们面前。让杯无背上无力的女人,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几步外,若他们谁有异动,都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回到府上,将两人分开关在地牢里,掀开了女人脸上蒙脸的面巾。
那是一张娟秀的脸,端看脸,若说她要挥刀杀人,绝对没人相信。掰开她的嘴确认没有□□后,堵上她的嘴。萧延年在椅子上坐下,看向杯无:“说吧。”
杯无对于自己泄露行踪的事情供认不讳,至于这个女人,则是他在一次任务中遇到的,是京郊某个农户之女。他被她吸引,常趁不当值的时候溜出去见她,架不住百般哀求想要面见锦玉公主,心软同意告知行踪。
光听就是疑点重重漏洞百出的谎言,他居然没有发觉,还深信不疑。萧延年没说话,旁边负责审讯的暗卫都觉得无语,这家伙是被美色迷了心窍,暗卫守则通通抛掷脑后。泄露行踪,私相授受,都是大忌,他全犯了,害得殿下遇刺。
确认他真的不知道女人身份后,萧延年挥手命人将他关起来,稍后决定如何处置,然后起身走近那女人,喂了一粒解毒的药,让她足以开口,却无力运功。
“名字,身份,目的。”
女人瞪着她:“卑鄙!”
“卑鄙?”萧延年疑惑,随即恍然大悟:“你指的是用毒吗?那确实卑鄙。但如果你不老实招供的话,我可能还会残忍、下作、无耻……”她指了下空着的牢房:“他们都那么说。”
女人大概也是受过训练的,即使负责审讯的暗卫用尽手段,布满裂痕的衣服都将要遮不住伤痕累累的娇躯,也不肯开口。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烧红的铁烙落在肌肤上,兹拉兹拉声后,散发出诡异的肉香,女人痛苦地挣扎,发出求死的怒吼。
审讯无非就是从□□和心灵上,磨灭一个人作为人的资格,将活生生的人,折磨到只剩人形,然后就能再其崩溃的时候,得到答案。
都是些很残忍的手段。
自从有了专门负责审讯的人后,萧延年已经很少亲自审问人了。如果可以,她也想给她一个痛快,可这事关殿下。而殿下,是萧延年不可触碰的逆鳞。
萧延年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眼神愈发冷漠,挥手退开那人。她拄着拐杖上前,模样看着有些滑稽,在场的人却没人觉得好笑。
她扶了下面具,好似在看一个死人:“最后一次机会,招,给你个痛快;不招,生不如死。”
***
萧清歌做完早课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看到迎面走来的萧延年,她单手支着拐,行走的速度比平日慢得多,却很稳,看起来已经习惯了那根木拐。
“殿下,叛徒已找出。那些刺客皆是死士,来自京中某个势力,具体是哪个不清楚,但派出他们的人,似与赵氏有往来。”
那女人终是没扛住,但她也只是一枚棋子,知道的东西有限,只能推出这些。另外幕后之人知道锦玉公主身边有一群暗卫,但并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又藏匿在何处,杯无是个例外,在某次执行任务时被盯上,以美人计徐徐图之,最后用在了这次刺杀行动中。只是他们低估了萧延年,否则这次说不定就得手了。
这件事给萧延年提了个醒,暗卫绝对不能暴露,一旦暴露,就不能再用了。
萧清歌点点头,眉头却没有舒展:“若是赵氏,倒说得过去。”可昨日赵义之也在殿内,如果杨恩的发现若与他有关,那么所有人的反应都不对。是杨恩见他在,没有立即详实禀报?还是说,背后之人虽与赵氏有关,但却隶属另一方势力?
“派出他们的人,可知是何模样?”
“只知是名男子,二十有余,此外不详。”那个人行事十分谨慎,每次见死士们都遮着脸,因此与他有关的线索太少了。
事情尚不明朗,不宜盲目行事,萧清歌决定静观其变,看事态如何演变,再做决定。
说完正事,该说私事了。
萧清歌昨日已经问过府上的郎中,扭伤尤其是有肿胀现象的十二个时辰里,都不能揉按,否则会适得其反,加重伤势。她虽然是主,但错了就是错了。
“是我记错了,伤后不该揉的,是不是很疼?”在她看来,萧延年之所以忍着痛也不提醒她,是因为她是主,不敢忤逆她。
阿年在怕她。
这个认知让萧清歌有些挫败:“明明很疼,为何不提醒我?”
萧延年竟然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委屈,这样高傲的人,因为误伤了她而自责委屈。她慌忙道:“不、不是的,不疼的!”
萧清歌皱了下眉:“不许说谎。”
“额……”萧延年迟疑了一下,改口道:“不是很疼。”说完,她连忙补充道:“是我不对,我有私心,所以没有提醒你,殿下无须自责!”
“什么私心?”
“这……”萧延年本来就不善言辞,心急之下被抓住了漏洞,又不想说谎欺瞒她,遂侧过身咳了几声:“殿下,我嗓子疼。”
萧清歌挑眉:“想让我多给你揉会儿?”
萧延年呛了一下,假咳变真咳,连脖子都红了,边咳还边摆手,示意自己有事要先告辞。
转身要走,才发现自己的木拐上被一只洁白无暇的手握住,她抬头,只见萧清歌笑吟吟地看着她:“咳成这样,过来我给你倒杯水。”
其实没有木拐也能走,但受伤的脚势必要落地,昨天才向殿下保证不会逞强,若是那样,萧延年有预感将会真正惹怒她。
似乎笃定她会跟过来,萧清歌松开她的木拐,转身朝后面的花园走去:“或者你想要再揉揉脚,也可以。”
脑海中随着她这句话,立刻浮现昨日那副画面,受伤的脚似乎隐隐在发痒。萧延年一惊,被呛到的喉咙火辣辣的,脸上也火辣辣的。见萧清歌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起来在等她跟上,萧延年叹了口气,拄着拐杖跟了上去。
正月的京城依旧寒冷,萧清歌尊重每个生灵的生命规律,不去耗费时力维持景致,花园中的草木光秃秃的,偶有几株枝桠上绽放出不畏严寒的梅花,点缀后,也别有一番韵味。
花园的一角有一张石桌,桌上时常煮着茶水,见她们走来,负责看顾茶水的婢女行礼,去取了茶叶来,然后被萧清歌屏退了。
萧清歌扶着衣袖,拎起水壶,竟是要亲自沏茶。萧延年连忙上前:“属下来吧!”被她以眼神制止了。
先是烫壶温具,滚烫的水顺壶口流下,浇淋在茶具上,沿瓷器的曲线缓缓而下,瞬间有白雾腾升而起。
然后是置茶。双手指尖解开茶荷,取茶匙轻轻将茶叶拨入茶壶内。
随即提高水壶,水流自高注入壶内,茶叶在水壶内翻滚。
萧清歌动作娴熟,即使拎放水壶,身体也未曾有大幅晃动,姿态端庄优雅,曲眉丰颊,仙姿玉色,单是看她沏茶,就如看一幅赏心悦目之景。
萧延年坐在石凳上,看着她。心跳似乎在逐渐加速,在她美语目笑地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停顿,然后“轰”得一声巨响,炸裂,在脑海中绽放眩目的烟火。
萧延年: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委屈心虚
泡茶的内容来自百度,未必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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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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