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左兴承同行的百夫长上前仔细打量,说道:“身形与左大人一致,除此之外,卑职不敢妄下定论。”
“依诸位之见,这棺中躺的,是不是左大人?”
面对这样一具尸体,没有人敢下这个结论,只有王狩曦站起身,行礼后,说道:“当时现场的火是我带人扑灭的,所有的尸体也是我亲自敛的,亦都一一清点过。虽然经过大火焚烧,但这具身上残余的衣物确是官服,想必正是左大人不假。”
萧清歌又问了些细节,王狩曦对答如流,没有任何破绽漏洞,在场的人看向棺椁,也觉得除了左兴承外没有别的可能了。
对完话,只见萧清歌略微沉吟,皱起眉说道:“不瞒诸位,本宫手下的人今日曾在市集上见到了左大人,故而本宫才怀疑尸身是否弄错了,左大人其实还活着?若是如此,赈银的下落就有迹可循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震惊地看向面前的棺椁。
站在一旁的白有为默默记下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震惊没错,可有些人的眼中分明还藏着一丝慌乱,他将余光停留在王狩曦的脸上,心中暗笑。
说出这样一件惊人的消息,萧清歌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既然眼前的尸体身份存疑,不妨由仵作仔细检验一番,然后将其入土为安吧。至于左大人疑似藏身市井,宋大人有何看法?”
想化身空气的宋易被点名,只好站起了身,斟酌着说道:“他既未死却藏身于此,打的应该是‘大隐隐于市’的算盘,无论是畏罪,还是另有缘由,都应先将其寻出,不知殿下的人有没有线索?”
萧清歌闻言叹了口气:“只是无意间看见,转眼就不见了,因此本宫才想开馆验看。”
听到这,杨守立刻起身:“下官这就派人挨家挨户找!”
萧清歌莞尔:“既如此就有劳杨大人费心了,杨大人如此勤勉,本宫甚感欣慰。”
在别人府上开棺已是不妥,仵作自然没有在此直接验尸,不过这些事自有人会安排,不需要萧清歌挂心。说是钦差,但贵为公主,她所起到的更是统率的作用,定下接下来的行事方向后,宋易等人便着手办去了。
冬季的天黑得要早一些,萧延年双手端着饭菜,走进院子,听着沉重的脚步声远离,遂朝自以为隐蔽的小厮离开的方向侧了下头,树梢上的暗卫点了下头,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殿下,用餐吧。”萧延年将手中的餐盘放在桌上,几道简单却看着就用心的菜摆上饭桌,再摆好碗筷。
萧清歌放下笔,待字迹干后,将信纸折好放入空白的信封,递给萧延年。她在水盆边洗了洗手,接过萧延年适时递上的毛巾,擦干手,笑着打趣道:“阿年一人,护卫管家都做得,我真是喜欢得紧,哪日若是离了你,怕不是什么都不会了。”
面对殿下的玩笑话,萧延年已经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变成现在一板一眼地答道:“殿下说笑,没了属下,自有其他暗卫顶上。”
“其他人,哪有阿年这般可爱?”
怎么看都和可爱二字不沾边的萧延年不再答话,打开窗户召来一名暗卫,将萧清歌写的信交给他,那名暗卫接过,收入怀中,一句话未说便转身融入了夜色。
萧清歌支着下巴看着他们的交递,她知道要不了多久,这封信就会到白先生手中了,这样一支训练有素的暗卫,用起来真的得心应手,她参政以来这些年,无论是萧延年还是白有为,亦或是任何一名藏在暗处的暗卫,是她的一大助力。
另一边的白有为,已经来到居民区边的一座小院,踏着轻功飞身上屋,轻轻落在了主屋的屋顶上,趴下,移开一片瓦,向屋内看去。
屋内烛光摇曳,昏暗不清,一个男人站在屋中,伸手指着对面的人,而被指的男人身形挺拔地坐着,不紧不慢地磨着面前的墨。
白有为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坐着那人的脸,正是他们要找的左兴承,而他对面的虽然看不到脸,但这座别院是王狩曦名下的,他的身份不难猜。
白有为看着屋内好似在争执的两人,勾了勾唇。他堂堂锦玉公主麾下第一情报人员,轻功第一双商第一的天才少年,怎么可能跟丢人?这些人还真是蠢,殿下略施小计,就急匆匆地咬钩了。
不过这两人还没有急昏头,即使看模样像在争执,却还记得压低声音,他们说了些什么,他听得若隐若现,有风吹过的时候,更是一个字也听不见。白有为趴在屋顶上,觉得下次还是在屋里躲着更好一些,梁上君子听着猥琐了些,但能探听到的消息更多。
好在这样的对峙僵局并没有持续太久,只见王狩曦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重重刺入左兴承的胸口,一击后还不知足,趁着左兴承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接连拔出捅了数下,直至他倒在地上不动弹了,才停手,拔出匕首,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
白有为睁大了双眼目睹全程,是下去救人还是避免打草惊蛇?只犹豫了一瞬,他跳下了屋顶,一脚踹开木门,踹在了王狩曦的背上,腰一转,另一脚顺势踢开了他手上的匕首,趁其向前扑倒的时候,手刀劈在他的后颈。
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王狩曦还没看清背后是谁,就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白有为看了一眼,确定他昏了,快步迈到左兴承身边蹲下,血如泉眼中的水般喷涌,连他脚下的地都淌着血。
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白有为从怀里拿出止血散,一股脑倾倒在他身上的创口处,拿来毛巾死死按住他的伤口,好在王狩曦不是杀手,捅的几下位置都不够准确,没有捅如要害。
白有为背起左兴承,正要离开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左兴承扯了扯他的衣服,费力地朝床的方向指去。
这是有东西!白有为放下他走到床边,朝枕头被褥下摸了摸,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又朝床下摸去,果然在床板夹缝处摸到了几封信,他随意打开其中一封飞快看完,这些应该就是王狩曦和左兴承秘密谋划赈银的来往信件,是铁证,有了这个,即使王狩曦不承认,也足以定罪了。
将信件小心地揣入怀中,再把床单搓长将王狩曦捆在桌脚,背上左兴承飞快赶往医馆。虽然有了物证,但这家伙可不能死!
宋易接到命令带人赶到别院时,王狩曦已经醒了,正惊怒地挣扎着,试图挣开束缚,见到大队人马和为首的宋易,他眼里闪过一阵惊慌,但又很快地恢复镇定,呼唤道:“宋大人快为我解开,我找到那左兴承了!那贼子打晕我跑了!得快些追!”
宋易命人把他解开,却另取绳索捆住他,让人仔细搜查这里,带着王狩曦回去复命。
被捆的王狩曦又惊又怒,他意识到事情可能败露了,却不肯相信,认定只要自己咬死不认,就算是长公主也拿他没辙,王家再怎么说也是四大士族之一,他又是嫡系,那些人绝不容许屈打成招,否则无疑是在扇士族的脸,别说区区一个公主,就算是皇上都需要掂量掂量!
他想好了应对的说法,可他想象中的质问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被摔在面前的一摞书信,摔在地上振聋发聩。他愣住了,这些东西原来在这?难怪他派人找遍左兴承京中的府邸都没有找到,要不是这些东西,要不是这个把柄,他早就在事成时就灭口了,又怎么会拖到今天!
“左兴承!我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王狩曦发了疯似的挣扎,却被紧紧捆住,像条虫子一样无能地蠕动,发泄过后,他突然安静了下来,额头抵在地面,笑了起来,他用力平衡身体,坐了起来,望着坐在面前,静静看着他的萧清歌,咧嘴笑道:“你以为我是那些低等的家伙?我是王狩曦,我是王家嫡孙!曾祖母不会看着我死的,族中长辈也不会容许王家的面子被你践踏!我是拿了那些赈银,可那又如何?”说着,他忽然变了脸色,脸上的嚣张都变成了委屈:“都是左兴承引诱我欺骗我,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锦玉公主。”
萧清歌看着他变脸看着他哭诉,等他说完后,弯唇笑了笑,轻声问道:“你知道你们的计划是在哪出问题的吗?”问完,也不等王狩曦仔细思考,兀自说道:“是程县令,若不是仙水县令上京击鼓鸣冤,京中甚至不知道洪灾没有赈住,不知道左兴承迟迟未归是身死于此,也没人留意左府着的火。原本只要按照你们的计划,拖到来年春,重新播种,将死于赈灾的人数并入被洪水冲走的人数,一切回到正轨,赈灾有功的左兴承牺牲于此予以亲属嘉奖,反正‘天高皇帝远’,不是麽?”
王狩曦听她说完,仿佛一瞬间相通什么,瞳孔骤缩,震惊的情绪填满他的眼他的脸。
见他如此,萧清歌又笑了,这次甚至轻笑出了声,给予他心中想法肯定,也如同最后的宣判:“区区县令,突破重重阻拦抵达京城,还能顺利击响登闻鼓,那些个老狐狸能不知道?”
事实上,早在程县令踏入京城的那一步,遍布城中的眼线就将这消息传到了各家耳中,可他还是击响那鼓。无论王家是阻拦失败,还是默许之,端看最后将钦差推到她萧清歌的手里,就足以说明,他王狩曦已经是一枚弃子了。这边的真相曝露后,别说王家不会为他反目,甚至为表诚意还会与他割席!
王狩曦面如死灰地跪坐着,左兴承也没有死,接下来只需要好好审问,赈银的藏处就会分晓,这些自有宋易去办了。
看着王狩曦被带了下去,萧清歌的笑容敛去几分,只余人们熟悉的弧度,可熟悉的人知道,她并不高兴。
太简单了,从抵达这里,到查到真相,满打满算不过两天,萧清歌可不信是自己智谋过人对手蠢笨,这件事更像是导火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燃烧而来,只待时机成熟,在她身边炸开。
剧情需要,现实中受了伤千万不要直接撒止血散什么的,一定要找干净的织物按压止血,然后及时治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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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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