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看到他痛得浑身颤抖，也有些不忍，轻轻叫他：“立爷，喝药了。”

林郁被解穴，赵先生扶着他靠在墙边，手一抖，药洒出一般，幸亏赵先生手疾眼快，端稳了后一半。

赵先生冷声说道：“想活活疼死？”

林郁咬紧嘴唇，缓了好一会，才轻声开口：“这不是求您给个痛快才来的吗？看你宝刀未老，借你刀使使。”

赵先生单手钳住他的脸，硬生生灌进去：“你对仇人喜欢慢慢折磨还是一刀刺死？”

林郁差点笑得呛到：“那你昨天还给我多加了几包续魂草，是怕我死得太慢吗？”

赵先生在这一瞬间突然放下恨意，也笑出声：“怕你提前痛死。”

林郁紧跟着接话茬：“确实。”

赵先生又往药锅加水，放入很多稀奇古怪的草药，悠闲地扇着火。

林郁揉了揉麻木的腿，扶着墙坐在赵先生面前，伸手拆开很多油纸包的续魂草，掀开药锅的盖子扔进去。

赵先生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的说着：“如果你真死了，我把这条命赔给你。”

林郁毫不意外地懒散感叹一句：“放心，死不了。”

赵先生看智障一样，略有些无言以对：“死到临头了还说谎，你放的这几包，三秒即死。”

林郁用气音拉长：“可是我疼啊……”

“何况，我从来不说谎。赵先生可是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赵先生依旧手里不停地扇火：“是啊，见你的第一面，我就想杀你，因为你杀了我唯一的儿子。”

药效发作很快，林郁顿时感觉疼痛全无：“我前几天刚知道。陈永安挑的新人，本来应该前途无量，结果因为我的妒恨，被我砍死了。”

赵先生跟他某次聊天时，说“他们还好好活着，比他们活得还要精彩”，现在想想，说的竟是自己。

赵先生的手死死扣在桌上，似乎立马就能杀了他。

林郁毫不留恋：“药好了。你不是教书育人的先生，不必恪守仁慈。杀人就该偿命，这才是武夫该讲的道理。”

赵先生再一次把汤药倒在碗里，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你，跟我想得不太一样。”

林郁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我不是罗立，真正的罗立从现在开始，已经死了。”

说完，他一饮而尽。

他在心里数了三秒，随即失去意识，临死前，他好像听到了戚九的声音。

跟预料中一样，他重新回到坟山内的通道里，入眼便是陈朝、颜以难、都雨齐齐躺在地面上，周围没有任何毒虫或者毒气的痕迹。

然而刚复活的他全无力气，身上没有知觉，差点直挺挺砸在地面上。

戚九骤然出现在他身后，紧紧搂住他：“你为什么要替罗立死？明明不是你杀的。”

林郁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心情也好了很多，他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解释一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戚九程序运行乱作一团，毫无理智地问道：“他只是一堆数据！”

林郁轻轻推开他，拨开他面前的卷发，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这双眼睛真如青玉一般好看：“你是我专门写的程序，按理说你也是一堆数据。”

“我偏要喜欢。”

戚九眼睛从迷茫变回坚定：“喜欢，喜欢你。我是你男朋友。”

林郁疑惑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戚九像失去意识一般，手环抱他的力气也在减弱。

只不过林郁使劲也挣脱不开，这双手臂的关节似乎被锁定，怎么都挣脱不开。

他脑海中突然响起系统音：“四人已入梦魇，您有权利救与不救。”

林郁很快冷静下来，尝试在脑海中和它对话：“梦魇里面是什么？”

系统声音毫无感情道：“里面有四个人最害怕的记忆，只有您将它破解，才能带梦主人出梦。”

林郁垂眸，叹了口气：“也就是说如果不救，他们一辈子都会被困在里面？”

系统：“是。”

林郁：“如果失败，有没有重来的机会？”

系统：“没有，您跟梦主人都会死在里面。”

林郁：“我也会死？可我之前为什么会重生？”

系统没有回答，似乎问到了禁区内的问题。

林郁不假思索，直接说道：“先进戚九的梦。”

系统：“入梦——成功。”

林郁睁眼便来到了一处宴会，他看向自己的手，呈现透明状。

他在心里呼唤系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系统坦言：“您可以选择梦主人记忆中出现的人物寄生，以梦中人身份行动。您现在的身份算法归于虚无，梦主人不再有梦外记忆。”

林郁快速地穿梭在人海中，富贵迷人眼，宴会看起来是商业性质，每个人都带有目的地谈话深交。

突然，他看到人群中一头卷发，身着酒红色西装的高挺男人，是他——戚九。

隐形人没有实体，林郁还在思考寄生在谁的体内，戚九的行为把他看愣。

戚九像浪子一般拉过身旁的女士，低头深深一吻，眼神交锋到冒火，似乎下一秒就要抱起她在黑暗的房间内纠缠。

林郁愣在那里，资料上写过，戚九之前流连风月场合，因为任务，什么下流的事都做过。

这几日的相处，他却只看到了戚九的温柔、保护欲。

他心里泛起酸意，明知道这些都是假的，还是扰乱了他的思绪。

这时，戚九伏在那位女士耳旁，低声说了什么，她瞬间眉开眼笑，转身朝大厅外面走，还不忘给他抛了个媚眼。

戚九继续微笑着向众人敬酒，忙完后，醉醺醺地走进楼梯。

林郁跟在他身旁，抱着手臂看戏：呵，这年头机器人喝酒都能醉了。

他看着周围布局，应该是酒店内部的贵宾房间，不可能在这儿谈生意，绝对是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林郁突然想到戚九撩拨他心绪的那些话，果然，他肯定对很多人说过。

他越想越气，冷着脸跟他进了房间。

那位女士早就换上睡衣，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软绵绵地求抱。

是啊，这么诱惑人的场面，戚九毫不犹豫抱上去了。

林郁死死看他的反应，不放过他一分一毫的举动。

在他们即将吻住的时候，女人飞快扣下戚九锁骨处的电池，灵巧地捏在手中把玩。

那个女人不屑一顾地敲了下耳道里隐藏通讯仪器：“控制住他了，就差复制他的数据。”

“知道了，知道了，没想到陈家的人这么废物，随便勾引，早知道让婷婷来了，她跟这群人一样废物。”

“哎哟，你还嫌弃我话多，也不想想是谁经过重重考验，才能接近这位大神。机器人又怎么样，还不是因为被加入了情感系统，才败在我的石榴裙下。”

林郁握紧双手，犹豫着要不要附身在这个女人身上，如果戚九真的被偷窃数据，陈家的核心基础将不复存在，戚九的梦境说不定也会被波及到，严重的话还会导致梦境坍塌。

在女人忙着摆弄戚九数据面板的时候，丝毫没注意到戚九在复制她的生物密码，并用枪抵在她的脑袋上。

戚九冷冰冰地说道：“自己死，还是我帮你？”

戚九不在省电模式下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有压迫感，威胁的话不用多说，那个女人早已进退两难。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被装有消音器的枪口一击毙命。

林郁同样震惊，他怎么没有电池还能行动？

他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这岂不是意味着，当时主动吻他的时候，他都知道？只是装成不知道逗他玩？

坏了，坏了，坏了，坏了……

他，他怎么能这么恶趣味……

林郁清清楚楚记得，戚九装成不知道自己吻他的模样，这可怎么办！

太丢脸了，林郁疯狂思考着今后怎么跟戚九相处，怎么跟他解释。一路上一脸生无可恋，如同行尸走肉般跟着戚九回到他的家里。

等他回神时，发现戚九把一个病毒芯片插入体内，看着他故意折磨自己，有些不解。

病毒芯片对于机器人来说，可以恍惚精神，身临其境感受自己想要复盘的记忆，是审判机器人行为的一大利器。很多被安装情感系统的机器人，都有保护自身**的意识，对它避之不及，可戚九为什么会主动使用，难道是任务需要？

戚九已经进入状态，兴许是他过于轻车熟路，病毒芯片对他的攻击，反而变成戚九对它的利用。

他按下墙面上机关，一个昏黄光线的室内，似乎有一个虚弱的人影，歪斜着身体躺在沙发上。

戚九缓缓蹲下，他拾起人影的手，放在自己卷发上。

眼睛里全无对刚才那个女人的杀意，变成了温柔眷恋和享受的表情。

林郁觉得怪异，跟上去后，瞬间说不出话。

这是一个打印出的人偶模型，表情惟妙惟肖，跟真正的人全无两样，除了四肢过于绵软，任谁都以为是个活生生的人。

至于林郁为什么知道这是个假人，是因为，那个人偶，长着他的脸。

戚九起身，拿过旁边小桌上的毛巾，为人偶细细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