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林郁觉得，明明他才是最难堪的。现在，他却被迫知晓了，戚九更难以启齿的秘密。
戚九毫不隐瞒自己的禁忌情感，乐得自在。林郁倒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一种诡异的心虚感油然而生，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机器人的情感演化，怎么也有道德沦丧的美感。
对自己的主设计师生出另类情感，按流程需要销毁处理。因为往常实验体，一旦爱上主设计师，最后结局，无一例外杀了创造实验体的人类，并**而亡。
所有高级智慧演化出最终结果，人类的殉/情，是于他们而言最真挚的爱意。
很遗憾，这与人类生存法则相悖，在以人为主导的社会下，另类需要铲灭，需要深埋地底，永世不得超生。
他以前认为，戚九随口一说的爱他，是为了符合浪子人设，
林郁不自觉为他找补，万一只是父子情感呢？还有转圜的可能。
但戚九表情很不对劲，跟以往不太一样，仿佛一切都有迹可循。
戚九看向人偶的神态，有迷恋、崇拜、渴望和思念。这段时间相处过程中，戚九看他的表情，竟然是占有欲和贪念。
他不是傻子，只要想明白一件事，绞尽脑汁也要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在没有注意的一侧，戚九的眼睛从雾蒙蒙的颜色变成了清透的青玉色。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戚九把毛巾放在一边，接了一通电话，他说道：“好，这件事交给我去办，这边我有人手，不用派人过来。嗯，就这样。”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节精巧的电池，翻开林郁的手心，轻柔地放进去，动作小心翼翼。
他开口：“跟我去做任务。”
林郁在心里呼唤系统：附身这个人偶。
系统：满足您的愿望，请问您是否保留感官系统？
林郁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保留。
他在低矮的视角看，戚九的眼睛充满野性，跟刚才完全不同。
他都怀疑是不是被他发现自己眼睛乱瞟。虽然明知打印出的人偶，没有仿生性，只有实用性，眼睛不会转动。
戚九居高临下地看他：“还不站起来？”
林郁的双腿被戚九站位框住，根本没有空间起身，只能勉强从狭窄的一侧迈开腿。
戚九故意弯腿挡住他右脚迈出的高度，林郁的人偶视角看不到是他使坏，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要知道人偶摔坏的结局，是回炉重造。
他有些后悔刚才选择了保留感官系统，对于他来说，疼比死还可怕。
一弯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林郁心惊胆战，如果是本人早就吓出一身冷汗。
他伸手扶着戚九的小臂，稳住身形，一下子又被戚九摁回沙发，身体被沙发两侧困住，脑袋和双腿搭在软沙发两翼。
林郁装作人偶，不再动弹，用一双假眼看他，四肢无力地下垂，冷静揣测他接下来的行动。
他就在那站着，直勾勾的眼睛盯着他，勾魂还冒火，林郁似乎感受到了眼神的侵/犯，若说他之前还会掩饰，当下连演都不演。
林郁心中警铃大作，自从发现戚九的心思后，再也无法拿他当机器人看待，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威胁他的性命。
戚九不是没有发现他充满敌意的小动作，若无其事地俯身，将他压在身下：“我救了你，谢我。”
林郁不为所动，继续装作人偶故障，戚九没有恼怒，轻声引导：“吻我。”
戚九一如既往主动，强硬靠近身前不懂风情的人偶，林郁如果有心跳，此时一定嘈杂如雨，看着向自己贴近的脸，不由自主地往后下仰，想逃避这个吻。
躲不掉，无论是戚九的压迫，还是自己心脏的跳动，都躲不掉。
仿生的温唇和冰凉的嘴唇贴合，时间仿佛静止。
这是他们之间第二个吻。感觉好像也不错。机器人也懂什么是吻？戚九真的爱他？为什么会爱上他？他有什么好的？不对，他刚才还亲吻了一个女人。可那是任务。心怎么这么乱。冷静，继续思考……
林郁一句话一句话从脑中蹦出，慌到没办法连贯思绪，这个吻对他来说很新奇，这是他第一次跟活动的生物接吻，探索欲充斥满他的大脑。
戚九回味无穷似的，欣赏面前这具呆傻的人偶，心情很不错。
“走，有任务。”
林郁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恍惚着跟他走。
他推开门，等林郁迈出家门：“奖励我。”
林郁不可思议地看他，开个门都要奖励？万幸人偶没有表情，不用刻意约束自己。
戚九高出他一个头，他踮着脚仰头献吻，轻触即离，耳旁听到一声：“做的很好，宝贝儿。”
再抬头，戚九已经换上放荡不羁的痞笑，手臂用力把他揽在怀中，动作熟练得像发生过无数次般寻常。
路上，林郁尽量无视那些八卦的嘴脸，戚九的脸太过招人注意，陈家上下所有机器人，没有谁能比戚九的脸模还要精致漂亮。
他们大概好奇戚九为什么突然换了个男朋友，几乎都默认为系统更换性向的原因。
林郁不喜欢被目光打量，如果不是任务，他很想给戚九一拳，难道自己是什么供人玩弄的玩具吗？
戚九安抚着摩挲他的手背，搂得力道更大了。
目的地是陈家老宅，老宅此时已经走向衰落，来见老家主的人很少，稀稀落落几人都是陈祈远信任的核心人物，戚九便是其一。
他牵着林郁的手，带他到后院小亭中休息：“宝贝儿，在这等我。”
林郁猝不及防地接了个吻，负责打扫的人纷纷侧目偷看。
林郁无法做出表情，内心已经忍不住狂殴戚九的小人形象：靠！
戚九走两步回头看一眼，还笑着挑逗他：“补偿你等我。”
林郁咬牙切齿，暗暗发誓，等他恢复身份，一定把他格式化处理。
一盏茶的功夫，戚九早已迫不及待见他，依旧挂着宠溺的笑容，把林郁拽起来拥入怀中。
他牵着林郁走在海风微凉的环山小路上，贴在他耳侧，吹了口气。
人偶没有知觉，林郁不行，他怕痒，手指微微蜷缩，不敢动作过大。
戚九悄然伸手扶着他的腰，使小劲掐了一把：“当初怎么教你对待男朋友的？”
林郁在心中骂他无耻、变态，他怎么会知道问题的答案，难道还是……
他搂着戚九的脖子，机器般抬头去吻，戚九忍不住笑出声，把手插进林郁的头发里，控制他直视那双充满占有欲的眼睛：“宝贝儿，你没发现这只是半成品人偶吗？”
“那是个假电池，这副躯体也是个假人偶，没有另外的系统控制。因为，这是我亲手做出来的，谁都无法模仿出真正的你。”
林郁无能狂怒，却怎么都挣脱不开戚九的魔爪：“耍我？你一早就知道我会附身人偶？”
戚九钳制住他的双手，抱紧他轻声说：“郁郁，这么抱着你实在抱歉，我害怕你的离开。就像你在我面前死过两次。”
“对于你的问题，我的答案是否。我的意识原本被坟山内部系统控制，在那间密室里时，我夺回了控制权。当下，在一定程度上，有侵入系统的能力，任你所用。”
“我能看到你的表情，你在发抖，是害怕我吗？郁郁。”
林郁嗤之以鼻：“我怎么会对自己写出的程序害怕？你不过只是我写出的，最失败的东西。”
戚九弯起碎玉似的明眸，半强硬地迫使他抬头：“郁郁，你一点都不乖，总说谎话。你的心告诉我，我是你唯一够资格的男朋友。”
“郁郁，我的自由意志因你而生。现在，我是个独立的人。”
林郁冷声：“放开我。”
在戚九放开他的瞬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他双手呈投降状：“需要我模拟感受到痛苦的表情吗？”
林郁憋着火气又无能为力：“你也说了，只是够资格，仅此而已。”
戚九玩味的看着他的表情，隐忍中透着得意：“十五分钟前，吻你，你对我产生五分**。五分钟前，抱你，你对我产生四分依赖。以及现在，你对我……有三分愤怒，三分不可思议，三分怀疑，和一分思考。”
“需要我把你所想讲出来吗？郁郁。”
“你在想，我跟你在一起的可行性和最短期限。”
戚九尾音拖得很长，林郁每做出一个从未见过的表情，他都会多一分快感。
类似于野兽追赶猎物，真正的快乐是咬死猎物命门的前一秒。
说出的这些话，全都是为了取悦自己的前戏。
林郁从未见过自持人类情感的机器人，理智告诉他，戚九不能继续活下去。他绝不允许有人看透他，威胁到他的任何选择。
戚九替他拈开肩膀上的一片枯叶，说道：“但你不想杀我。”
林郁惊恐地看他，双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感到恐惧？他恐惧的原因不是戚九能看穿他的想法，而是他已经在潜移默化的相处中，生出不想杀他的想法。
这到底是必然的错误还是程序运行使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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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还不如是个人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