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千惆说到同伴走失一事,龙见影听后,立刻唤来一名心腹家丁,命其速速执自己的亲笔书信前往客栈。信中写明情况,并邀请风若行一同来府邸相聚畅饮,附上了详细的地址。安排妥当后,郁千惆这才安心,跟着龙见影前往他的新府邸。
龙见影新置的宅院虽比不得昔日龙悦山庄的宏伟壮阔,但在寻常百姓眼中,已是朱门绣户、庭院深深的豪门府第,大得超乎想象。龙见影并未在正厅招待,而是将郁千惆引至后花园一处临水而建的精致凉亭。亭中的石桌石凳竟是由整块温润剔透的不知名玉石雕琢而成,显得清雅而贵重。不一会儿,仆人们便鱼贯而入,在石桌上摆满了各色精致的酒菜。
最令人侧目的是,亲自率众前来布置酒席的,正是那位被市井传为绝色、令龙见影倾心迎娶的美娇娘。郁千惆抬眼望去,只见她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芙蓉玉面,姿容绝世,行动间仪态万方,果然是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
郁千惆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由衷的赞叹,更为龙见影能觅得如此良配、身体康健、家庭美满而发自内心的高兴。
龙夫人举止得体,安排妥当后,便温婉一笑,对龙见影轻声道:“夫君与故友重逢,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妾身便不打扰二位的雅兴了。” 说罢,向郁千惆微微颔首示意,便带着侍女们款款离去,举止间尽显大家风范。
亭中只剩下两人对坐。在龙见影的再次关切追问下,郁千惆略去自身诸多坎坷,只简单提及师门不幸遭逢大难、如今仅剩自己一人的过往。语气平淡,却难掩深处的悲怆。龙见影听了,亦是唏嘘不已,为他感到深深的难过与惋惜。
静默片刻后,龙见影执起玉壶,为郁千惆斟满一杯色泽澄澈琥珀的美酒,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气氛。他指着杯中物道:“此酒名为‘仙人醉’,乃宫中御赐佳酿。名虽雅致,后劲却极为霸道。据说纵是海量之人,饮不过五杯,也定当醉倒。” 他目光温和地看向郁千惆,“郁兄弟,我看你眉宇间郁结难舒,想必心中积压了太多烦闷。既然往事不堪回首,不如暂且放下。今夜月色尚好,你我不如开怀畅饮,但求一醉,暂且忘却世间烦恼,如何?”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理解与抚慰,为郁千惆提供了一个暂时逃离痛苦的出口。郁千惆看着杯中荡漾的琼浆,又抬眼望向龙见影真诚的目光,心中一动,终是缓缓端起了酒杯。
不知不觉间,郁千惆已连饮了六杯“仙人醉”。他正待开口说这酒似乎并不像龙见影所说的那般醉人,可刚吐出一个字,便觉得脑中思绪如同乱麻,无论如何也无法聚集,竟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与此同时,一股汹涌的酒意毫无预兆地迅速席卷全身,来势之猛,让他连手中的酒杯都再也端不稳,“啪”的一声脆响,酒杯跌落在地,琥珀色的酒液洒了一地。而他的身子也随之软软地伏倒在石桌上,瞬间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龙见影见状,摇头失笑道:“你瞧瞧,偏是不信我的话,这下还不是醉倒了?” 他的语气随即转为极致的轻柔,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人,“睡吧,好好睡一觉。愿你一觉醒来,能将心中所有烦恼,就此抛除……”
他挥了挥手,立刻有侍立在不远处的仆人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龙见影仔细吩咐道:“将郁公子小心送到东厢最右侧的那间卧房,让他好生休息。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你们手脚务必轻些……” 末了,还不忘细细叮嘱一番。
东厢的卧房内,早已点上了能使人宁神静气的上等檀香,青烟袅袅,满室缭绕着清雅安宁的气息,遍地生香。
郁千惆这一觉睡得异常踏实深沉,或许是因为酒力的作用,或许是因为这难得的安宁环境,这竟是他这么多天来,唯一一次没有噩梦惊扰的安稳睡眠,连眼皮都未曾动一下。
龙见影悄然走进房中,在床边静静地站立了许久,凝望着郁千惆沉睡中略显憔悴却依旧清俊的侧颜,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眉心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色。久久,他才转身,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门,仔细将门关好,对侍立在门外的两名心腹低声吩咐道:“好生看护,不得有任何差池。”
另一边,风若行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他努力按压着太阳穴,待混沌的神智逐渐清醒,猛然发觉自己身上竟□□!他心中大惊,这是怎么回事?衣服呢?他慌乱地转头四顾,赫然发现睡在自己身旁、同盖一床锦被的,竟是同样全身**的冷卓!这一惊非同小可,风若行只觉得一个脑袋瞬间变成了两个大!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还睡在同一张床上?更可怕的是,两人都光着身子!
“酒后乱性”这四个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这下麻烦可真的大了……
就在这时,冷卓也悠悠转醒。他很快也发现了自身和身旁风若行的异常状况,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待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之后,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愤得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
风若行迅速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深吸一口气,带着十二万分的郑重,对冷卓道:“冷卓,你……你放心!我风若行绝非不负责任之人,此事……我定会对你负责!”
冷卓闻言,猛地抬起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抬手,狠狠地给了风若行一个耳光,低吼道:“负责?负什么责!我又不是女子,谁要你负责!”
风若行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颊,一脸委屈和无措:“那……那你想怎么办?”
冷卓气呼呼地扭过头,闷声道:“哼!就当……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真的?那太好了!” 风若行一听,如蒙大赦,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而话音刚落,另一边脸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这下可好,他只能两手各捂着半边脸,哭丧着脸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的小祖宗,你到底想怎样嘛?”
冷卓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又气又无奈,最终只能憋出一句:“你……你容我好好想想!” 其实,他心乱如麻,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将两人的关系推入了一个极其尴尬又复杂的境地。
好在屋内这令人窒息的僵局,很快便被一股外力强行打破。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元承霄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人未站定,吼声已至:“风若行!你倒睡得安稳!可知千惆他一整晚都未曾……” 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震撼”——只见风若行与冷卓两人皆是光着上身,各自狼狈地拽着锦被一角,试图遮掩身体,脸上写满了惊慌与无措,尴尬得无以复加。
元承霄也惊得愣住了,一时语塞,指着他们:“你……你们这是……”
“我们什么都没做!” 两人异口同声地辩解道,说完还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随即又像被烫到一般,同时慌乱地低下头去。
这反应,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元承霄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精光一闪,非但没有继续发怒,嘴角反而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几乎要喜上眉梢!他心中暗忖:妙啊!真是天助我也!他本就不爽风若行这家伙总围着郁千惆打转,尤其这厮以前还是出了名的风流成性,放他在千惆身边,就算他解释一百遍自己已收心养性,也难以让元承霄完全安心。如今可好,竟有这等“契机”让冷卓绊住了他!若能借此让风若行分了心神,无暇他顾,自己岂不是少了一大“隐患”?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冷卓偷偷瞥见主人脸上那抹古怪而又意味深长的笑容,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心底悄然升起,却又摸不着头脑。
元承霄强压下心中的“喜悦”,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语气严厉地喝道:“还不快把衣服穿好!这般模样成何体统!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刻找到千惆!你们俩的‘事’,容后再说!”
两人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迅速穿好衣物。风若行一拍脑袋,宿醉让他昨夜记忆一片紊乱模糊,但他依稀记得,好像有人给过他一封信……对,正是看了那封信之后,他才和冷卓放开了心怀畅饮起来。那封信呢?他冷汗涔涔而下,赶紧找到那封信交给元承霄才是正理,否则以元承霄的脾气,若知道千惆失踪而自己却在此……他的小命恐怕难保!
一阵翻箱倒柜的彻查后,终于在被褥角落找到了那封已被揉得有些皱巴巴的信。风若行连忙呈给元承霄。信上言明郁千惆在城南的“金香院”作客,邀请风若行也可一同前往,落款正是“龙见影”。
元承霄展开那封皱巴巴的信笺,目光迅速扫过纸上的字迹。当“龙见影”三个字映入眼帘时,他的眉头骤然锁紧,眼中迸射出锐利如鹰隼般的光芒,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得骇人。
“龙见影?”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冰冷刺骨,带着一种审视与极度不悦的意味,“京城里颇有名望的富家公子,龙悦山庄的少主人……千惆他,怎么会认识这等人物?”
他坐拥长东殿与黄泉渡两大势力,情报网络遍布天下,消息自然远比常人灵通。早在动身前来京城之前,手下早已将京城内各方势力、头面人物的背景底细摸查得一清二楚,整理成册呈报于他。
这“龙见影”的名字,他绝不陌生——不仅是安王远亲、龙悦山庄的继承人,更因其早年体弱多病、近年却奇迹般康复并迅速接手家族生意而颇受关注。这样一个身处权力与财富漩涡中心的人物,与常年居于江湖、心思相对单纯的郁千惆,根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怎会有交集?又是什么样的“交情”,能让郁千惆夜不归宿,前去“作客”?
无数个疑问和猜测瞬间涌入元承霄的脑海,每一种可能性都让他心绪不宁,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强烈的占有欲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他绝不允许任何意料之外、不受控制的因素靠近郁千惆,尤其是龙见影这种背景复杂、意图难测的权贵子弟!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信纸,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凌厉的目光再次射向风若行,语气中的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说!千惆何时与这龙见影相识的?他们之间,到底有何过往?”
风若行被这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心中叫苦不迭,却也不惧,将事实说出:“千惆只提过是年少时随卫掌门来京城贺寿时有一面之缘,似乎并无深交。或许……或许此次只是故人偶遇,叙叙旧而已……” 他越说声音越低,终究是有些害怕了,因为元承霄的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愈发阴沉。
“一面之缘?叙旧?”元承霄冷哼一声,显然完全不信这套说辞。郁千惆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绝非热衷于攀附权贵、与人轻易结交之辈。七年之后还能让郁千惆欣然前往“作客”,这关系绝不可能简单!
他心思电转,种种阴谋算计瞬间掠过心头。龙见影此举是何意图?拉拢?还是……别有所图?无论是什么,都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安与愤怒。千惆是他的,绝不容任何人觊觎,更不容许被卷入任何可能的危险或算计之中!
“备马!”元承霄霍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去金香院!” 他必须亲自去,立刻,马上!他要亲眼看看,这个龙见影,究竟是何方神圣,与他的千惆,又到底是何种“故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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