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不语片刻，心想那个上位者若是能为了更多人的安危而对自己的亲人松手，可以算得上他大义，肯舍小为大。但站在被松手人的角度上看，她却一时难以下定论。
因为现在生活在禁区里的人们哪一个不是被所谓的大局抛弃的人，不就是典型的危机面前选少选多的那个问题么？更何况真相如何还并不知道……
“那他还真是不受宠啊……”云朵最终只能这样玩笑道。
教授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都是多方各自选择后形成的结果。”
云朵不想再继续讨论，便转念问道：“你们真要去能源塔吗？什么时候去？要怎么去啊？”
“肯定是要去的，但好歹有足够的准备才行。虽然已经准备得够久了，可我们依旧是不充分的状态。这台仪器已经成功带进来了，接下来得先采集样本分析，得先把那个多年都没能研究明白的主要问题搞明白！”
云朵想了想：“虽然没研究明白，但你们还是怀疑，那个变异污染源就在能源塔那里。”
教授点头答道：“不错，而且我们还怀疑，联盟可能对大家很不坦诚。能源塔那边的情况你们应该有一定了解吧？明明是爆炸事故的中心，可它竟一反常态，完好无损。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管是不是什么空间扭曲或磁场异常，这么些年就算是没能调查出来成因，但呈现出来的其他问题也该注意到了吧？变异程度由重到轻就是围绕着能源塔四散而开的，这不就是明摆着跟能源塔有关系的吗？但至今没有看到任何有效的行动。我们这些普通人多年以来都像是蝼蚁一样一直围着一条蛇的尾巴打，从来都没有想方设法的直奔七寸而去。你觉得是我们普通人想不到吗？”
“不是。”云朵应对道，“一个是那边确实危险没有办法接近。二是，那边被公认成为禁地，也不会有人会想着去。”
教授又点了点头：“或许那边是真真实实得很危险，但会不会实际上只是一种假象呢？我们现在知道，台风眼的外围具备十足破坏力，可台风眼中心却是风和日丽的。若是起初就蹦出一部分亲历者说那里边有多么诡异多么可怕，只会让没去过的所有人结合他们所实际知道的部分真相，想象出一副很可怕的场景。时间久了人们便会望而却步，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我知道了，迄今为止，除了最初成功进入的那部分人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了解能源塔里面的情况的！”
“对，除此之外，最初进去的那部分人也有可能根本也没有完全了解真相，只是捕风捉影、以偏概全。”
话说到这里，教授停下了动作。
他也找了把椅子坐下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又缓缓说：“我们总共带了两台这样的仪器进来，明天再拆装第二台。等两台都调试没问题了，咱们得合作。这东西操作起来不是很难，等把你们也教会了，干起活来能快一些，到时候说不定进入能源塔就轻而易举了。”
云朵听到这里更加没有困意了：“我们不久前还猜测过，若是这些变异生物之间存在交流，那就必须得有一个超级大的中央管理器，能强大到把信息迅速且准确传达到下面。显而易见，这个超级处理器就在能源塔附近，它或许是一大群同类生物，也或许是一大只。”
“这个比方很形象，稍微准确点说，一定会有一大群或一大只母体存在于中心塔附近，母体利用孢子粉扩散感染并建立信息连接网。原本理论上擒贼先擒王就可以树倒猢狲散，可惜这个王太难以接近了，所以现在只好先想办法接近它。”教授说完轻轻用食指指甲点了点面前的仪器，仪器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哒哒”声，“这下知道它有多关键了吧！”
云朵点点头，转念又问：“话说，你们没有和其他探索者们联系过吗？”
“进来本就是那么打算的，通过列车内的监控画面就可以确定他去了哪处集合点。可是进来之后我们发现出了意外，通往那个集合点的车出了故障，最后我们在河边找到了坠落车辆，还发现了两具尸体。顺着这个线索我们去了附近的小镇，从那之后就彻底没了目标。七拐八绕的也经历了不少凶险，因为发现了你们的踪迹，一路追寻才最后和你们碰着了。”
云朵心中默叹：“你哪怕再早一点，就能找到人了！”可猛然间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不是已经认出了这帮人吗？为什么没有出来和他们碰面呢？
这个发现又让她胡思乱想了，难不成还有隐情？阿星哥哥为什么要故意逃离他们呢？
云朵最后只说道：“我觉得你找的人肯定不会在集合点，野外凶险难料，他一定还不知道躲在哪个区域绝地求生呢。”
“是啊，那一只队伍的人能不能成功抵达集合点都不好说，希望老天保佑了！”教授说着站起身，他使劲儿伸了个懒腰，又说道，“我要回去休息了，丫头也赶紧回去睡觉吧！”
云朵也跟着站起身，“嗯”了声应答着，然后就打了个哈欠，竟然觉得有点困了。
林间月和万俟星吃完烤鱼就依靠着彼此在甲板上看了会儿星星。与此同时，云朵那边，教授已经安装好了第二台仪器，并选出了合适的人员进行了培训。
“明天咱们出去转转吧，运河两岸好玩儿的地方挺多呢。”林间月说着，悄悄地从兜里拿出一张对折了好几下的纸。
展开之后，林间月借着火光指给万俟星看。
那是一张运河的区域地图，从地图上看，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很接近一片娱乐区了。
“不远有一个很大的水上乐园，咱们俩哪怕去看看也好，就当是约会啦。”林间月笑嘻嘻地说着，略显着几分期许。
“好啊。”万俟星轻轻拨弄着林间月的头发回应着。
第二天是个极好的天气，两个人很早就醒了。难得能有这样轻松的日子，虽然醒了，他们却在床上翻来覆去赖了很久才起。
洗完漱吃完早饭，带上了一些东西后就一起出发了。
河岸的空气湿润又凉爽，不说话的时候，除了呼吸，只能不时听到拍击到河岸的水声。
万俟星拿出手机，两人一路拍照录像，倒还真有几分出来约会的样子。
围着水上乐园的高墙和栅栏已经形同虚设，两人都不用翻墙而进，反倒觉得少了种乐趣。
“我小时候经常和一帮小伙伴们偷偷翻墙进到一些废弃的工厂大院里玩儿，有时候运气不好，还能被值班的人发现一边骂一边追着赶。”林间月笑着回忆着，“有一回我们几个跑到比较远的一个森林公园，那个公园里也有一处小的游乐场，进去玩儿是要刷脸收费的。我们几个小孩子没有大人带，更别说能刷脸付钱了，为了逃票竟然爬了半个小山溜了进去。现在想想，真是胆子大不怕死，那个山挺陡的，摔下去真能搭进去半条命！想是任谁都不会料到有人居然能敢从那里走，所以那个地方并没有多设置什么路障。”
两人找了个缺口跨进了乐园，设施也有不少损毁，因为空旷破败，看起来反倒多了些恐怖片场景的感觉。
“然后呢？”万俟星很好奇林间月回忆的下文。
“然后啊，我们成功爬了进去，在乐园里玩了一下午。一直玩到乐园要关门了，我们才想起来要赶紧回去了。本来我们还想从原路返回，可那个地方爬坡容易，下坡却难了。所以我们就只好试着从大门走，结果就被抓到啦。”
“被抓到后，我们是怎么进来的他们也就知道了，那些工作人员先是把我们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然后各自叫了家长来接。”林间月说着露出了几分伤感，“可我哪有家长啊，眼瞅着那些孩子都被陆续接走了，最后只留下了我一个。后来乐园的管理员也下班了，他好心送了我一路，然后在我们走到公园的大门口时，我看到了我婆婆……”
万俟星忍不住握紧了林间月的手，林间月看着他笑了笑，继续讲述：“那天漫天的霞光真得很美，我却内心乌云密布不知道接下来会何去何从。在我看到婆婆来接我的时候一下就绷不住了，哭得好伤心啊。但实际上，那天却是我觉得最开心的一天。因为就是那天，她把我领回家后告诉我，我们会成为一家人，以后她会带着我去我想去的地方，不用再那样没有依靠了！”
万俟星抬手摸了摸林间月的头，笑道：“不过今天又要逃票了。”
“嘿嘿，今天也是不一样的，今天是约会。”林间月笑嘻嘻地抱住了万俟星，“就是有点可惜，要是我们是翻墙进来的才更有趣一些。”
林间月说完抱着万俟星又转头四处望了望：“这个乐园被我们包场了！哥你看，那边好大一片沙滩啊，差点以为到海边了。”
万俟星也看过去，沙滩上以及附近的水域里有不少游乐设施，能想象到夏季那里会有多么热闹。
“哥，我们去沙滩那边走走吧，要是能活着出去，以后咱们就去真正的海边。”
沙滩上夹杂着形色各异的鹅卵石，被浪洗刷过之后，都显得十分晶莹剔透。
两人沿着水边行走，没有过多的言语，似乎都在享受这份宁静。
“那上面好像是个蹦极的跳台啊。”万俟星抬手指着，在沙滩尽头的上方山崖上，有一处突出山体的平台。
林间月顺着手指找了找，然后兴奋道：“还真是，一会儿看看能不能上去。”
视线随着距离的缩短而逐渐开阔清晰，蹦极台下的山体上有之字形的台阶可以爬上去。而且那座山上还不止蹦极跳台一处建筑。
两人顺着之字形台阶爬到了山上，因为担心年久失修，他们没敢走到跳台上去。山上是个观景的绝佳地点，湖光山色以及下面的乐园都可以一览无余。
“哇，山的另一边居然还有那么大的一个广场呢。”万俟星感叹着，很快就觉得那边的广场上似乎有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
万俟星转过头，林间月正低头查看那张地图。
“怎么你也不知道那边是干嘛的啊？不是说禁区的地图你背得很详细吗？”
林间月没抬头回道：“是很详细，但是不敢保证我背的地图是完全准确的啊。”
万俟星很快就点头赞同，有些更新变化可能没有第一时间反馈到地图上，出现对不上的情况倒也不意外。
“我记得那边还只是块空地，还没有明确是干嘛的。但现在看着应该是有在经营什么，可又看着有点乱糟糟的。”
“这么说，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开业，正在筹备阶段就中止了。”
“哇，那这个老板还真是不幸，投资全打了水漂了。”
“要不要过去看看？”万俟星看着林间月，他确实很好奇。
“去！”林间月合上地图收了起来，一副起势要出发的样子，“那么大的规模，一定不是个小项目。”
沿着之字形台阶回到了地面，通过与台阶相连的木栈道也可以直接走过去。
实际场景比在上方看到的还要广阔，两人直接走向广场尽头的巨大建筑，通过坏掉的门窗进入了侧面的仓库。
仓库里的货物大部分都没有开封，根据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可以看出来，似乎是可以载人的热气球。
林间月眼睛一亮：“是热气球啊，这个项目倒是不错，附近的景观值得。对了，我以前还听说棋盘平原也曾考虑弄个热气球游览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批准。你说，都过了这么久了，这些没开封的是不是还好用啊……”
万俟星闻言走过去查看了一番，然后找到了根撬棍拆开个大货箱看了看，才笑道：“保存完整，而且这种热气球的材质可不敢以次充好！一会儿看看吧，这玩意儿我会弄。要是没问题，咱俩可以玩一下。”
林间月都有些不敢相信：“你还会玩儿热气球呢？我只会用降落伞，再多就是滑翔伞。”
“你那两个哪个都不比这差！我这也是前几年在外联盟的时候学的，也带过人玩儿。咱们这两天算是有事儿忙活了，等弄好了，找个合适的天气我要带你坐热气球上天。”
“听着就有趣！”林间月这下更期待了，他搓搓手就站在一旁准备帮忙，“我们上去之后也不光是玩儿，还能居高望远观察城区情况。哎？若是允许，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坐热气球回到集合点啊？”
万俟星想了想回道：“我看这个热气球的型号更接近飞艇，两个人操作应该也没问题。准备好充足的能源，回到集合点也不是做不到。说到这个，难道是你想回去了？”
“还不想！”林间月似乎不是很想面对这个话题，但早晚也得考虑，“这两天因为那些联盟的人，我想了很多以前都没怎么想的事儿。我忽然觉得，禁区之所以被拖沓成这样，好像就是故意的。”
“嗯？”万俟星忙着整理热气球，稍微有点分心。
“按说，这么一个科技发达且矿产物资都那么丰富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想要赶紧重新拿回来啊？明明很多很多环节都可以尽早尽快解决的，但你看现在很多事情已经是离谱了。所以我相信除了我，很多人也都会往不正常的角度去想。但因为现在有关禁区的信息压得狠，群众的不满程度还没达到不可控的地步……哇，我真是越想越发现，为什么很多显而易见的东西都没能发酵起来呢？”
“也不好说，或许早就暗中较劲许多年了。”万俟星停下手里的活，认真回复了一句。然后他仔细清点了一下被他翻找出来的东西，重新走回到林间月身旁说道：“东西找齐了，明天起咱们就专门来做这个吧。”
林间月也看了看地上摆放的各种东西：“好啊，我还没坐过热气球呢。”
“坐着休息一下吧，一会儿我带你去看样东西。”万俟星一脸神秘，说着拉着林间月找了几个货箱坐下。
两人坐下后就又依靠在一起了，起初谁都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万俟星才又开口说起了刚刚的话题。
“你是想说，联盟内部出了问题，他们不是没有能力解决禁区的问题，而是因为其他原因根本就没有认真解决……”
“嗯，我只能开脑洞大胆设想。联盟高层的几大家族一直就是个很大的隐患，他们之间的互相制衡很容易演变成不良的争斗。禁区这里我没记错的话，似乎不属于他们任意一方势力主控，若是，怎么至今也没见任何一个家族被追责呢？所以我才会想到，那场意外事故已经演变成他们内斗的关键，肯定是互相捣乱互相薅头发，所以才一直暗地里乱作一团，明面上没有任何进步，反正肯定是超出我想象的激烈。”
万俟星不禁笑了笑，他觉得林间月的话虽然没有依据，却也可能很接近事实。他对耀星联盟的了解虽然少，但好歹也有个父亲做连接，他也能旁敲侧击到一些他能了解到的角度。
“你不要笑我啊，我还很认真分析过了呢。”
“没笑你，你说的也不是全没有道理。我只是觉得，真相若是如此，那就太可笑了。”
林间月安静了片刻又说：“那座能源塔就是关键，我觉得禁区的真相也在那里面。”
“那要不要冒个险进去看看？”万俟星只是玩笑着说着，林间月听罢却猛地一下坐正了，他睁大着眼睛看着万俟星认真地问：“热气球飞得过去吗？”
万俟星默算了下，回道：“要是这里的东西保存得都很好，那就能。不过，你真不是开玩笑吗？”
“嗯……”林间月迟疑着，“好像是太冲动了，那就考虑飞回到有人的集合点吧，不管是哪一方的。不能再想一出是一出了，是得好好做个决定……”
万俟星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伸出手，笑着对林间月说道：“先不说这个了，走吧，我带你去看个好玩儿的。”
林间月握住那只手也站了起来，他跟着万俟星来到了旁边的一个车库里，车库的墙边还齐整地停靠着一排自行车。
林间月笑了起来，说：“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小清新约会神器。”
“那我们还缺标配的一串气球或者风筝，车前还缺一筐鲜花，清新不起来咯。”万俟星摇着头笑着去选了两辆挺好的车，清理完灰尘，两人就骑着车沿着河岸的公路往回走。
风清气爽，阳光也正好，能让人暂时忘却外界的凶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