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衡

酥赫寻向声音源头。

房间采用由窄扩宽的设计,进门只能看见直道的景况:玫红长衫裙女人倚靠在石窗洞前,她背后的万花镜上折射出七色光斑,一半洒落在地,一半洒落在女人揽开的肩峰与半仰的面颊。女人身材高挑,颧骨下颚线条清晰,漂亮的鹰钩鼻,整齐梳理到耳后的棕黑发髻,

...

这英伦干练的貌美女人好似天生揣了股阴郁,眼睛在背光下依旧浓稠如黑耀,再亮堂的明媚日头都掩不住她周身颓靡。

酥赫打量女人时,女人也在打量酥赫。

土黄发,雀斑脸,穿着刚刚发下来的崭新白裙,不合搭也没有一丝美感。

稣赫睫毛轻颤,瑟缩地指了指自己,口中含糊。

女人说:“进来。”

稣赫应声而动,

她余光悄悄打量四周,瞳孔因兴奋而放大。

那些才进门的白女人抱团在一张白布长桌后,桌上摆着各样玻罐器皿,以及一把把锋利的匕首。

这意味什么于她而言再清楚不过,稣赫形容不出自己是何滋味,她多久没有人的体温了,而这具瘦弱的身躯....

她舔了舔嘴唇,却站不住脚,再次看向对面的玫衣女。

那女人也露出了前端的洁白利齿,微微眯起的眼尾放平,露出真正的瞳色,不疾不徐地迈步走近。

稣赫不由莞尔贪笑,她微微避开脸,整个人因为房间陈年密闭的气味有些飘飘然,又胜似如鲠在喉。

玫衣女人睨向身下,叹了口气。

酥赫听闻,赶忙失措抬头,伏在地上。

把自己捏得乖顺无比。

“可惜是个丑八怪,”

哗嚓一脚。

顿时感到股骨像被锤子重扎,酥赫身体不受控制地往长桌方向那儿跌,随即接踵而至的巨痛。

“所有人把衣服脱了,一个个到我身边验身。”

玫衣女发号施令。

白女人们开始骚动,窃窃私语。

酥赫捂着头被摔到的鼓包,火辣辣的疼痛中另她浑身发热,一时头重脚轻,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座落地钟,明晃晃的重锤一下下击碎着五感。

也是这一撞,让她再清明几分。

她忍着各种不适,回归人堆。

此时再次排起长队,而她依旧站在最后。

有趣的是,白女人堆中有个女人带头很不耐烦,她声称裸身被检查是一种屈辱,甚至还想撺掇别人认同她。

当然无人搭理,而那看着想造次的女人就排在酥赫前面,眼神时不时划向身后。

轮到她时,她衣衫只褪一半,轮到要解胸口和束裤时,她更是贞洁如烈妇:“我不能再脱了!”

“嗯?为什么?”

“我的果体可不是给女人看的,我想献给我敬爱的皇。”

玫衣女人呵呵咳着笑,似是觉得不雅,用手腕挡住半张脸,笑状因此呈现些许保守:“你想献给哪个王?威廉姆·汉可尔?亲爱的,他早就死了。”

“我...”白女人支支吾吾:“那就是未来的任何一个。”

玫衣女人得到答案还在笑,咯咯整个身子都盘歪在椅子一侧,她上身挂在扶手上,余光偶然瞥见抱着自己衣物的垂头不语的酥赫:

“过来,”

玫衣女动了动手指,

酥赫压下不悦,上前。

那毫不迟疑的步伐模样,让人觉得她不报畏惧。

可她哪儿来的胆子?

玫衣女人拖长着语调阴阳怪气地问她:

“小小姐怎么想,你也觉得,身体不配献给我吗?”

酥赫收着下颚,喉咙里酝酿着鼓出一股劲,那一开口的刮擦嗓令人头皮发麻地恶心:

“没有,”

“大人值得最好的。”

离她最近的白女人捂起一边耳朵,用怪异眼神责问这不似人类的噪音。

“为什么,”

玫衣女人听后也是沉了深深一口气,脖子不正常地膈了两下反问,她挑起酥赫那张一看就不甚真心实意的脸,再次招了招手指。

酥赫的唇抿成一条上扬的弧线,依言向空中招舞的指走近了些:“因为,”

玫衣女人的手触摸到她的皮肤,勾走她身前的衣物将她又往前带了几步。指腹摸着不曾发育完善的部位,拍了拍屁股叫她转过身去。

也不知是秋日冷气还是女人的手太凉,从骶骨尾椎摸着爬上层鸡皮疙瘩,顺着一连串末梢神经麻到胸口,肢体过于活跃的战栗感触及心灵,酥赫背过身,眼神就能扫前那些将衣服又穿好缩在一边的白女人们,她长抒一口气,忽视了她们,视线中竟缭绕出淡淡浅浅的白雾,又瞬间神奇地化去,开口还是那尖锐的刮擦声:“我们都喜欢、仰慕着大人。”

背后那只手收回了。

我们爱戴您,

我们尊敬您,

我们愿意为您付出生命,

甘愿成为主的死侍。

酥赫的话莫名空旷,她拍得马屁过于自然,像早就顺嘴说了几万遍。

一侧的白女人看着酥赫的表情已经从厌恶转变到憎恶,她感觉玫衣女人的目光就像刺一样扎着她裸露出的皮肤上:“我,我可以走了吗...”

玫衣女人没有回答,白女人转身就欲离去。

而当她转身的那一刻,身上仅剩的衣物被撕开,那被遮盖的位置中暴露出一块暗沉的胎记。

“呵,”

白女人立刻想跪下求饶,可一双手已如同蛇般划过她的肩骨,伴随着体内涌肉般的撕裂感,她张大了嘴,双腿腾空,脚趾缩成了拳头。

吧嗒...吧嗒

屋内的气压降至冰点。

玫衣女人的目光恰巧对上了刚刚穿好衣裳的酥赫,酥赫看到对方宠她咧开嘴笑,那一排排野兽一样的獠牙,顿感不妙,眼前一黑,随即鼻尖接触到一股细腻的肤感,然后被一块还略带温热的人形压倒在地。

女孩的口中再次传出粗糙惊骇的尖叫,贯彻回荡在整间屋子,玫衣女人还站在那里,感受那熟悉的蛇蚁上身感再次袭来,嗯哼几声。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另一道音响:“叩叩...”

尖叫戛然而止,

酥赫瞪大眼,喘着气,那具被戳破身躯的女人压在她身上,充满恐惧狰狞的脸与她相差毫厘。

“咯吱——”

房门被打开,两名淡蓝色衣着的女仆走进,头别秀巧的单珍簪花。

“勒阿斯特女士,这是......”萝拉问。

她们称呼这女人为“勒阿斯特”。

“残次品,剩下的带走吧。”

玫衣女人无论站着坐着都一副形歪体斜,语气照旧平淡,却拉紧了无形捆在白仆肺腔的镣铐。

“这又怎么处理?”

“你们不用管我。”

酥赫耳听着那群白女人被新来的女仆领了出去,不禁慌了神。

“哒哒”的皮鞋声根本没有等她的意思,几个呼吸就远去了。

勒阿斯特回头,见稣赫像个木桩子一样横在地上,走近一脚踢开了压在她身上的尸体:“想回奴隶院吗?”

酥赫翻着半块眼白看她,嗓音比之前捻得更细更尖锐:“我能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啊?”

勒阿斯特轻轻地笑。

酥赫不说话。

勒阿斯特盘起手,半晌没得到答复,再次踢了酥赫一脚并故意愚弄:“快,跪下感恩你敬爱的主。”

主...?

酥赫慢吞吞地翻身,匍匐到勒阿斯特的脚边,她额发因恼怒出气汗渗透发丝,随即用额头重重磕在悉的足背,一字一顿:“感谢您。”

勒阿斯特用光滑的皮鞋尖挑起对方的脸:“再让我看看你,”

酥赫以是对方又要发难,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哪想对方脚尖一转,酥赫的头就歪向一边。

勒阿斯特夸张地说:“瞧呐,环形的脊椎骨!”

酥赫静默片刻,生硬地点头,又被猛地踹了一脚,摔进那绽血的女尸,半汩的鲜血沾上部分白裙,染出鲜花样的图案。

“起来,”

酥赫照办,可当她再次爬起,又临面迎来一脚,她就再次向后仰倒,坐回另她毛骨悚然的肉上。

她知道,是这具身为人类的躯体在哀鸣。

“起来,”

再摔,

“起来,”

蠢货都知自己在被愚弄,如此反反复复,酥赫主管积攒多时的怨其也濒临界值。

勒阿斯特也察觉地,哄骗似地摊开手,合了合掌心:“起来,”

酥赫浑身沾满血污,她看着那只指缝稠腻的手,刚刚就是这只手杀了那女人,

“来,”

又是低低地重复,

不再犹豫,酥赫伸手紧紧握住。

女孩被勒阿斯特亲自托起身,

勒阿斯特赞赏性地打量酥赫一身血染的半红衣,漂亮的含苞展开瓣蕾:

“你知道穿红衣意味着什么吗?”

她没指望酥赫回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答道:

“意味着,初拥。”

而今天,初拥的人不止她一个。

--罗塔纳古堡殿前。

罗塔纳夫人今日穿了件祖母绿的连衫蓬裙,用深红的蕾丝花边点缀,绣了嫣紫的精美条纹。她挽着罗塔纳公爵的手臂,目光看向座下模样俏丽鲜活的年轻女人。女人察觉到上方的目光,偏过上半身,点头微笑:“母亲。”

罗塔纳夫人满意颔首,又望了眼身旁之人,在得到对方肯定哼声,挺身走下殿椅台。侍女为她撑起了一把花伞,她急切握住了柯卡芙的手,悄然拉近问:“害怕么?”

柯卡芙面颊凹出两剜可爱的酒窝:“我有点紧张,妈妈。”

柯卡芙不仅是罗塔纳公爵的独生女儿,更是罗塔纳亲脉中唯一的子嗣。她泡在世俗的蜜罐十六年,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古堡。

手心被对方比划出一道咒印,柯卡芙反应,脚下忽然怪风推使,她被推出了伞后,方踩向金黄的地面,头顶的阳光便刺烈得她皮肤生疼,于是转头不舍地看了眼母亲,才坚持没几步,她心中已然生出些许退意。

“柯卡芙·罗塔纳。”背后传来罗塔纳夫人威严的肃语:“所有人都在看着,你只有克服了阳光才能活在那些俗民头上,你抬眼看看,难道你连他们都不如吗?”

柯卡芙睁眼,模糊的光影下站着一排乌压压的斑斓仆众,片刻她瞧得清楚,再鲜艳的颜色在这群俗人身上也只能看到她们苦相百出的嘴脸,硬是咬了咬牙,她一脚一脚地踏进星罗阵的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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