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先斩后奏怒杀将军(三)
(蔻燎)
深夜,风城沉睡不醒,柳厢在星空下与俞冠楚并排走着,诲人不倦步步跟随,四人身后领了一队火铳军。
俞冠楚侧目看向柳厢,“柳将军,你想清楚了吗?”
柳厢不假思索,脱口道,“想清楚了,不会反悔,也不怕反悔,一切后果自己承担。”
“不,我会同你一起承担。”
“……”
心脏狂跳如鼓,柳厢左顾右盼,见周围人的眼睛都看着这边,控制自己不去抱俞冠楚,“嗯”了一声,强颜欢笑,“为了卷丹和妙语在下面能咽口气,我必须给她们一个交代。”
“柳将军宅心仁厚,善良大方,卷丹姑娘和妙语姑娘能明白你的好意的。”
“可惜,她们再也不能与我相见了……”
说到此处,柳厢潸然泪下,不自觉嘴角下撇,压都压不住。
俞冠楚当着一群火铳军的面,毫不避讳地抬手轻轻地帮柳厢拭泪,柔声抚慰,“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我明白你的难过,所以,我不会离开你。”
“俞……狐师父,两个人真的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吗?”吸了吸鼻子,柳厢哭意汹涌,抬眸问俞冠楚。
“真的,只要心里想着对方,就不会轻易分开。”
上一回,是他不识好歹,自己离开了柳厢,未来的余生,他再也不会放开柳厢的手了,再也不会。
俘虏监狱到了。
白日里柳厢把娄密关进去后,对外号称以私通敌国的罪名暂时押着,夜里她亟不可待地要来索娄密的命。
命令二十名火铳军在俘虏监狱外守着,其余人跟着她进去。
守卫监狱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带着柳厢,俞冠楚,诲人,不倦等人去娄密的狱房。
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娄密头一回进监狱,被剥去沉重的将军甲胄,他的身子缩小了一大截,此时瘫在老鼠蟑螂乱爬的地面,一动不动。
听见脚步声响起,他忙不迭连滚带爬靠过来,看清来者之后,两只黑眼珠子一瞪,不寒而栗。
“你,你……你来干什么?”
“来送你上路。”
柳厢站在狱门前,透着那柱子的罅隙睥睨娄密,她把粉水晶桃瓣发钗从袖中掏出来,递近一点,让娄密借着微弱的壁灯扫了扫。
“还记得吗?这是你送月半胧的信物。”
“……”
娄密死死地瞪着柳厢,没功夫看什么破钗子,待他急匆匆觑一眼,狐疑道,“这是什么?本将军不记得送给谁什么东西了,本将军跟那么多女人睡过,赏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记得有这个东西?这发钗很值钱吗?不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地摊货!”
“你不记得其他人没关系,你不能不记得月半胧,因为她怀了你的骨肉,已然三个月。”
“三个月?哈哈哈哈!三个月前本将军在干什么?本将军能跟她睡?你说的什么月……本将军都不知道她具体长什么样子。”
娄密倒回血泥糊满的墙壁,心力交瘁,又哭又笑,“没想到,没想到,本将军一世英名,能栽在你这个妖女的手里!要不是你搞出什么火铳,什么炸弹,本将军会怕你?你有种的话,你放本将军出去,本将军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都不会放过我了,我为何还要让你出去?”柳厢挑挑眉,戏谑道,“我这人呢,有仇必报,绝不会让恶人逍遥法外,你害死了卷丹和妙语,我就不会给你好日子过。”
偏偏头,身后的火铳军搬出来一台铁铸的虎头铡,开了门,将虎头铡抬进去。
几人七手八脚扭着娄密把头搁在上面,使其动弹不得。
虎头铡自古以来是斩杀有着犯上谋反、私通叛乱等严重罪行的武将,用来杀娄密,再合适不过。
娄密原本还在赌柳厢不敢将他怎样,信心满满地与其吵嘴,等虎头铡出现,自己被狠狠地按住,他才慌急起来,一激动,裤管子就热了湿了,臭气熏天了。
“等等,柳厢,等等,等一等!你想干什么?你想用这个杀本将军,你未免过于大胆!你这是先斩后奏,你这是目无王法,你这是自寻死路!你给本将军停下!”
“斩!”
柳厢从牙齿缝儿里迸出一个不容置喙的字,威严摄人。
眼见硬得不通,娄密不得不试试软的,他还在苦苦挣扎,使出全力在地上扑腾,想要摆脱火铳军的手劲,“柳厢,你别杀我,别杀我,我求求你了……我不想死,我错了,我错了,我全部都错了,别杀我,我不想——”
“死”字未来得及吐出喉咙,巨大的虎头铡的寒刀朝下一砸,“噗通”一声,血溅三尺,一泼热血洒满了三面墙壁,也洒了柳厢和俞冠楚一脸红色。
一颗圆滚滚,冒着热气的球状物体骨碌碌在地上绕了一圈。
眼睑还没闭阖,眼珠子还滴溜溜转动,嘴边溢满鲜血,娄密在神经未死的最后一秒,鼓胀着红通通的眼睛怒视柳厢的方向。
柳厢抹了把脸上的血,嗤了一声,抬脚将那人头踹开。
“走!”
一行人打道回府。
初次见虎头铡那么快那么狠就把人的脑袋砍了下来,诲人不倦两人交换眼神,心道,以后怎么着也不能惹柳厢,她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女土匪,是说杀就杀的狠人啊。
路过沙戎楼的狱门之时,柳厢下意识拉住俞冠楚在外偷偷瞅了两眼。
但见黑色阴影中,最里的墙角下,一个人蜷缩成一团,背对着狱门,头发蓬乱,背影凄凉,似乎已经沉沉酣睡。
见人还在,柳厢吁一口气。
原路退回走出俘虏监狱,柳厢呼吸着新鲜空气,如释重负,她终于为卷丹和妙语报了仇,她终于能放下一段沉重的过去。
走了几步,俞冠楚毫无预兆地顿住足底,柳厢被其动作一带,顺着方向看过去。
俘虏监狱的大门口外面,一道高大的黑影伫立在飒飒夜风中,衣袍起伏。
倒吸一口凉气,柳厢清清喉咙,对着不远处守株待兔的付庚重干笑一声,“付庚重,早啊,不对,晚上好……额,你怎么在这?”
“厢儿,你瞒着我干了什么?”
付庚重擎着利剑走来,环视那群火铳军,目光落在了两名火铳军抬着的虎头铡上,瞅见上面血淋淋的痕迹,心口窒息,“你,你不会是……”
“没错,我杀了他。”
“……”
“付庚重,你要杀要剐我都听你的,我柳厢反正也就小命一条,给你便是。”
“……”
“说起来,的确头疼,李监军和闫都尉那里还得绞尽脑汁给瞒过去。”柳厢抠了抠头皮,烦闷不已。
“事已至此。”
付庚重深呼吸,闭了闭眼眸,又睁开,一副不得不接受的模样。他瞥视俞冠楚一眼,喉结一滑,认认真真对柳厢道,“厢儿,你放心,我付庚重永远站在你这边,上头我会想办法顶着……娄密一死,风城就我最大,他们不敢有异。我会封锁消息,这些风言风语就传不回朝廷,是娄密勾结敌国,自己畏罪潜逃不见了,一切缘由皆与厢儿无关。”
“多谢。”柳厢含笑,“假如哪一天真相大白,我也不会连累你的。”
“不重要,连不连累我都不重要,只要厢儿你能平安无事便好。”付庚重攥紧手中利剑,温柔地对柳厢安抚,转头看向俞冠楚,厉声道,“狐珈军师,你也不知阻拦厢儿一下?叫她不要过于冲动,你乃她的师父,难道不会为她考虑考虑吗?这一切做的值得吗?未免会得不偿失。”
俞冠楚听见付庚重一口一个“厢儿”,只觉刺耳得很,好在有银狐面具遮掩,对方看不见他愤怒的脸色,他嗤笑,不卑不亢道,“柳将军所愿,我会竭尽全力助她完成,只要她心情舒坦,顺心遂意,便不论什么值不值得。因为,柳将军她问心无愧,我亦如此。”
付庚重手背的青筋一跳,差点咬碎牙齿,“强词夺理,你们这些文人总有说词!”
“哦,对了。”俞冠楚完全对怒火勃勃的付庚重毫不在意,勾起唇角,杀人诛心道,“付将军先前口口声声说柳将军有一位结发夫君,名叫俞冠楚,我记下了。可付将军仿佛没有记在心里,怎么还‘厢儿,厢儿’地喊?怕是有明知故犯的嫌疑,付将军,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抢夺人妻的背德羞--耻感吗?难道——习武之人,不仅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连脸皮也能越练越厚了么?”
“你!狐珈,你再说一次!”
到底是一介武夫,付庚重的口舌功夫还真争不过俞冠楚,被其气得周身颤抖,好险要原地爆炸了。
柳厢见状,摆摆手拉开两人的距离,转移话题到正事上,“不说了不说了,都消消气消消气,现在听我说一句。”
她目视在场的所有火铳军和守狱士兵,不怒自威,俨然不可触犯的首领,“今夜过后,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一经抓获,杀无赦!”
众士兵齐刷刷单膝跪地,抱拳道,“遵命!柳将军!”
在柳厢的武器加持下,这些士兵多多少少对她生了好几分的敬畏之情,在见证了她杀伐果断的性格后,更是不敢拿生命去挑战她的权力,一心一意地听从指挥。
柳厢点点头,吩咐几个士兵把娄密的尸体连夜火化,装进骨灰坛,找一间屋子存放。
翌日,清晨,万里无云。
柳厢睡醒了,出门打了水洗完脸,正欲将洗脸水泼在土墙上,身子一扭,余光之中闪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全身一冷,僵硬地转动脑袋,费了好大力气才与对方的眼神相接。
大睦朝士兵的服饰,面上戴了乌黑的纱巾,挺拔如松,气质不凡,光是立在那里就是一处风景。
柳厢动了动嘴唇,呆若木鸡,“你,你怎么又混进来了?”
那人徐徐走近,语重心长道,“厢厢,放了沙戎楼吧。”
“你已经打下了无垠国,还不知足吗?非要赶尽杀绝?”
拿下娄氏的第一个人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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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先斩后奏怒杀将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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