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和向晚第二天就去了A大,帮卓怜尔收拾东西。
“连恪,”拂晓勉强勾起唇角笑了笑,“上次在医院你说信件什么的,是什么信啊?”
“应该在卓怜尔抽屉里,您找找。”
任平生道:“当时看他走得急,我们还以为是哪个女孩子给他写的情书,没想到后来出了那样的事......”
连恪忙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又看向拂晓两人的神情,发现两人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任平生这个嘴!
向晚打开抽屉,将上面的文件翻开,这才在最底下翻到那张不起眼的信封。
他与拂晓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回家再打开。
拂晓心里蓦地一惊,心不在焉地忙着手下的动作。
那封浅黄色的信封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上气。
“快,快打开!”
屁股还没坐在凳子上,拂晓连忙催促向晚打开信封,自己却偏过了头,不敢去看。
“......立刻去姐姐的身边,不要走环城北路,她会保护你。”
向晚将信上的内容读出来,眉头拧起,“只有两行字?”
“什么?”
拂晓拿过信,待她定睛一瞧,却宛如晴天霹雳一般,颤声道:“这、这是卓怜尔自己的字迹!”
他怎么会......自己给自己写信......
卓怜尔的笔迹,她是不可能认错的!
信上的最后一个“你”字的最后一画穿透了纸背,字迹龙飞凤舞,可见写信时的情况是多么紧急。
向晚摩挲着信纸,眯起眼睛,似乎是摸索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触感,他抿起唇,手中捏起一团幽蓝的鬼火,将那信纸烧成了灰烬。
“晚晚?”
拂晓不解地看着他,却被他安抚性地抚了抚长发,听他温和道:“稍等片刻。”
待灰烬飘散殆尽之时,两人面前竟隐约浮现出一个黑色的鬼影,拂晓警惕地看着鬼影逐渐化为实体,当她看清鬼影面目时,她面上的警惕之色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反而失声叫道:
“小桌子!”
那鬼影的容貌身形,分明就是卓怜尔!
向晚死死皱起眉头,想不明白昼无究竟玩得哪一出。
“......姐。”
“卓怜尔”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低下了头。
“你怎么死了!昼无不是说你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吗,他骗我。”拂晓冲上去一把抱住“卓怜尔”,险些又哭了出来。
“你不是卓怜尔。”
向晚将拂晓拉回身后,颇有些不确定地说:“或者说,你不是现在在医院里躺着的那个卓怜尔。”
他身上的气息不对。
拂晓抓着他的袖子,满脸不可置信:“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都什么跟什么。
卓怜尔不是只有一个吗?
“卓怜尔”低低地笑了,声音里透着凄凉:“向哥还是敏锐,不愧是芳菲客......”
拂晓捂住嘴,惊诧叫道:“不是我说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卓怜尔”坐在沙发上,看着满眼担忧的姐姐和......姐夫,苦笑一声,缓声道:“这是一件听起来很难令人接受的事情,不过,和你们这些什么神鬼仙魔比起来,倒还是差了不少。”
“尤其是你,姐,你瞒了我那么久,还骗我说什么这是你病发作的代价,真过分。”“卓怜尔”责怪地看了拂晓一眼。
拂晓抓了抓头发,叹一口气:“别扯到我身上啦,快点说你吧。”
“好,”他喝了一口果汁,清清嗓子:“我就是卓怜尔,只不过,我是死后的卓怜尔的魂魄。”
“我本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魂魄,是昼无鬼王将我送了过来,”他顿了顿,“这个人你们应该都不陌生吧,你们的身份和故事,也是他告诉我的。”
他微笑起来,“那位鬼王真有意思,他说这些是我应该知道的事情,还说你们两位当家长的没有尽到责任,只好由他来讲给我听了。”
这昼无真是多嘴多舌,拂晓搓搓手,犹豫道:“那你,听了之后是什么反应?”
她有意瞒着他,只是不想让他卷入这场风波罢了。
况且,他乃凡人,一生很快就过去了,不必要知晓什么神鬼之事。
只是谁也没料到,卓怜尔身上居然发生了这样玄幻的事。
“一开始当然是惊讶,”“卓怜尔”苦笑着摇摇头,“甚至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我好不容易努力考上了大学,姐姐姐夫的关系也更近了一步,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起来,但我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车祸,任谁也不会甘心的吧。”
“我一辈子活在唯物主义至上的世界观里,突然有人告诉我,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姐姐是天上的神官,而姐夫是统领妖魔的首领,我能接受得了才怪。”
“但昼无鬼王却是用实际行动让我接受了这一说法,他说,我不是不甘心吗,他有办法让我联系到生前的亲人,但我不可以露出真身,且只能和其中的一位保持联系。”
“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向他透露任何有关未来的事情。”
“卓怜尔”疲惫地笑了笑,眼中是拂晓读不懂的情绪。
这样的小桌子,是她从未见过的。
在拂晓眼中,卓怜尔一直是那个意气风发肆意嚣张的少年,像原野上欢腾的草原狼,这样浓重的绝望和沉重,不该出现在他脸上。
“姐,我很爱你,向哥能把你照顾的很好,我相信他,”他手指搓着沙发,苦笑道:“我最后,选择了我自己。”
“那个可怜的孩子,他轻狂洒脱,他本该有顺利的一生,他不该是到这个结局。”
“于是,昼无将我送回了三年前,是那孩子刚上高中的时候。”
“卓怜尔”握了握拂晓的手,低声道:“姐,你应该知道的,因为小时候发生的那些事,他每换到一个新的环境都要适应好久。”
“他的每一次彷徨与不安,我都感受得到,因为他就是我。”
“他就是我。”
卓怜尔捂住心口,潸然落下两行泪。
拂晓跟着他一起哽咽,向晚帮她擦掉眼泪,沉声道:“后来呢,这三年你一直跟在怜尔身边么?”
“是,”他声音里不带一丝波动,任凭眼泪汹涌地流着,“这三年来,我一直凭书信与他交流,信纸是昼无给我的,能够压制我身上的鬼气,不被你们发现。”
他闭了闭眼,“我用了假名字假地址,做他的笔友,他经常会在信里说我和他很像,说想要见我一面,可我怎么能......我害怕被他察觉出异常,每次只敢写寥寥两三行字,我回忆着当时的心情和思绪,安抚他的躁动,给他寄些吃的用的。”
拂晓蓦地想起了卓怜尔买的那条围巾,和藏在衣袖下的那根手链。
“我知道他不缺,但我还是想尽自己的一些绵薄之力去照顾他,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卓怜尔喘息了一声,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圈住了自己的手腕,但是很快又松开,“当然很像,因为我们——”
“——是同一个灵魂。”
“他是这样的美好,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我要阻止那场意外。”
“几乎是在我心中升起这个念头的同时,就被昼无察觉到了,他把我囚禁在来生殿里,我无法再和他来往,我几乎要发疯了,我不敢想象他满身是血的样子。”
我那骄傲的孩子啊,你应该昂首阔步,迈向属于你的璀璨未来。
车底太黑暗了,我无法寻找你的皮肉与灵魂。
你会迷茫吗,站在奈何桥上,你会回头看吗。
我的魂魄在颤栗,你在害怕。
所以,一切让我来承担就好。
卓怜尔面色苍白,却依然笑着,“昼无说,如果他没遇上这场灾难,没有在这场灾难里殒身,那么我将会消弭与尘世,从此魂飞魄散,世间再也找不到我曾存在过的证据。”
他突然不说话了,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弄来一张信纸。”
“那时已经有无数鬼差追在我的身后了,我只来得及写下最后几个字。”
他满面苍凉,惨笑一声,声音嘶哑:“可他还是没躲过去......我也无缘见到他了。”
拂晓颤抖着抓住他的袖子,哭道:“他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
“姐,”卓怜尔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轻笑道:“我此刻还能出现这里,是因为他尚有一口气在,并未完全身死。”
“他是个没有魂魄的人,而我,就是他的魂魄。”
“一旦他醒过来,我也将不复存在,但倘若他走了,我定然不会独自徘徊于世。”
“离开了躯体的灵魂,什么也不是。”他捧住拂晓的脸,笑得很温暖,“姐姐,你不会怪我的吧。”
拂晓用血色的双目盯着他,“你们都不会走的,我要把你们都留下来......”
卓怜尔将拂晓抱住,像小时候姐姐哄他不哭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不哭了......”
他看向向晚,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屈和坚定,做出口型:好好爱她。
向晚从他怀里捞出拂晓,回给他一个如清风般和睦的笑。
—你不会有事的。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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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因为我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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