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花楼的不速之客

“哎,那你们就放过那些南诏人了,那个厨子明显就是他们杀人灭口嘛!”

“那你去找他们要个说法吧,我和安刺史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赵回声一听这话,也瞬间就瘪了下去,丧着脑袋,连喝汤的心情也没了。

“还真是,没有证据,还不是人家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了。”

证据?证据!

侯镇听完他的话之后,突然一下站了起来,可给他俩吓了好大一跳呢。

“怎么了,想起什么来了吗?”

看着侯镇紧张不安的脸,温括也赶紧站过来安慰道。

“刚刚老赵说,没有证据。”

“是啊,难道你有?”

赵回声一碗汤干尽,有些不是很相信地看向了他。

“他们杀人的证据我没有,不过换人的证据,我好像知道了。”

“什么?换人?换谁?跟谁换的,在哪儿啊?”

赵回声摸着桌角,凑到了侯镇身边,紧紧靠着,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小——醉——花——楼!”

“啊?”

两人齐齐惊呼,都有些不敢相信,也不知道侯镇是怎么做出这样的推测来的。

“花楼早就没人了,咱们去能找着什么啊?”

“去一个之前咱们没去过的地方。”

“没去过?之前上吊自杀,还有拨曲娅死的时候,咱们进去过好几次了,不会还有地方没进去过才对啊。”

赵回声扣着脑门,愣是没想起来到底是何处。

“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弄得还挺神秘,咱们不跟安刺史说一声了?”

“他会知道的。”

小醉花楼被封之后,周围便迅速新开了几家花楼出来,这边的生意人流,那可是一点没断过,还是跟以往一样的热闹。

“这么多人?”

赵回声都有些看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醉花楼没出事呢。

“新开的几家,没想到竟然把周围酒馆的地盘都给弄下来了,这些人还真是——需求旺盛啊!”

“也就是你不喜欢这种地方而已,你要是喜欢呐,你肯定就住这儿了!哎,这儿不好,那那边那个戏院,你看着可还喜欢呐?”

赵回声那张臭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尤其是再加上那色眯眯的眼神,就更叫人讨厌了。

“滚呐!干正事了!”

赵回声经年练就的,躲避袭击的法子,每次侯镇想回手打他的时候,他总是能在第一下就完美避开他的攻击。

“咱们走后门去,前面人多眼杂的,难免传出闲话去。”

“好,听你的,走后门。”

跟温括说话的时候,侯镇就明显温柔了许多,就光凭着那声调,就不难听出,有些夹着嗓子。

“哎呀,有情饮水饱啊,无情两生厌呐!新人哪知旧人疼,旧人默默泪已流啊!”

“你阴阳怪气什么呢,闭嘴!”

“哎呀,还是司马好啊,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出身世家,与你最是般配了,是吧?”

“闭——嘴!”

侯镇直接上手,将他的嘴给捏了起来,然后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真生气了,扭头就走,以至于他俩都翻院墙进后院了,赵回声还一个人在外头蹦蹦跳跳地观望呢。

“大为啊,他这两天火气大得很,咱们还是离他远点吧。”

“我看也是,还是咱们司马有先见之明!躲你远点!”

这里倒是跟之前他们来过之后的样子,并无什么区别,除了多积了些灰外,连后院刚劈好的柴火,也没人动过。

“这院子还挺让人伤感的,不知道是不是亡灵未消啊。”

赵回声是仵作,他对这种事,总是格外敏感一些。

“亡灵为何还在?”

“因为凶手没有找到啊。”

赵回声笑着靠到温括耳边,嘴里带着股子嘲讽,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好了,咱们该上去了。”

“上去?你是觉得楼上的客房有问题?”

温括虽然一时间也没想明白,侯镇重返这里,到底是发现了什么情况,但他还跟了上去,随之他的目光一起,找寻了起来。

“我跟你说啊,这楼里怨气太重了,之前那个古二娘,作孽太多,这里的冤魂呐,都还没走呢!”

本来就渗人得很,赵回声还说这样的话吓人,气得侯镇差点没从上头直接一脚给他踹下去。

“闭嘴吧你!你不怕鬼了?”

“最近没破的案子多了,身后的冤魂也就多了,我还怕这个?”

“你不怕我怕!赶紧给我闭嘴,不然待会我就···”

几人正谈笑着往上走呢,突然楼上就传来了“吱呀”的开窗户的声响,几人一对眼神,立马便发觉了不对劲,也管什么探查不探查的了,赶紧就飞奔上了三楼。

“什么人!”

撞开那扇门,侯镇就直接冲着里面吼叫道,他倒是镇定,就是身后的赵回声和温括,不免觉得有些诧异。

“老侯啊,你怎么知道是这间房间出了问题?”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刚刚上楼的时候,他们就觉得妖风四起了,现在侯镇又跟中了邪似的,直接就冲到了这间房门口,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多想啊。

“这里是原先古二娘的房间,所以我知道。”

说完刚回过头去,侯镇便发觉了他俩那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正警惕地盯着自己看呢。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是人!看清楚了!”

“是是是,你得是人啊,你这种武力,要不是人了的话,司马带着我跑怕是都来不及啊。”

嘴上说着相信,但身体却依旧抗拒,侯镇都已经迈步进去了,他俩却还在门口徘徊,不敢伸脚出去。

“进来呀!”

两人不仅不听,还使劲摇头往回退。

“外头更有鬼。”

侯镇不再好言相劝,直接淡淡地甩出一句话来,两人便被吓得钻进了屋里。

“手黑心黑脸也黑!”

赵回声稳定了一下心绪之后,便凑到他耳边使劲叫骂了两句。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啊?”

温括看他在找什么东西,便想跟着一起找找。

“我也不确定,所以要先看看这屋里的情况。”

窗户是开着的,不过从窗台边的灰尘痕迹来看,之前应该是窗户紧闭,刚刚才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打开了的。

侯镇走上前去,将窗户再次合上,再次打开,发现了问题。

“怎么了?”

见他眉头微蹙,温括便知道他已经发现线索了。

“窗户很紧,要是猫的话,肯定无法轻松打开,可刚刚咱们上楼的时候,听见的明显是一声清脆的‘吱呀’声响,不是猫。”

“是人?”

“很有可能。”

“那会是什么人呢?”

侯镇没有回答,反而转身又到了屋里,开始四处找寻起来。

铜镜上头甚至也已经落了灰了,不过从一旁的梳妆之物的繁多,不难看出,这个古二娘还是挺爱美的。

“扬州的——桂花胭脂,这是长安的东西吧?看来这个古二娘的胭脂水粉,都是在隔壁脂粉店里买的。”

线索没找着,他倒是研究起胭脂水粉来了。

“哎,咱们要不去那店里直接问问好了,干嘛非得上来这儿啊?”

赵回声还是觉得这四周阴森森的,看着就怪渗人的,而且那四处散落的灰尘,像是随时要钻进人的肺腑,把人给吞噬殆尽一样。

抽开柜子,那里就有明显被打开的痕迹,把手上还有两个被印在灰尘上的,清晰可见的拇指印痕,周遭还有不少被抹开的灰尘残留。

“你们看!”

侯镇指了指这处发现,顺手也把柜子里的东西翻了一遍。

“难道刚刚那个小贼进来,就是翻的这个柜子?”

赵回声四下望去,其他的地方都没动,独独是这个柜子,竟然被打开过。

“这个人很熟悉这里,甚至可以直接开窗进来之后,便直奔这处柜子。”

温括也明白了二人的意思,跟着又来到了窗台边,观察起了下方的情况。

“你们看!”

他突然惊呼一声,侯镇和赵回声也就立马被吸引了过去。

“这下面——好像就是咱们刚刚进来说话的地方吧?”

赵回声甚至觉得已经头皮发麻起来,刚刚他们就这样跟那个小贼错过了。

“看来咱们来得很是时候,有人惊着了。”

侯镇甚至直接将身子翻了出去,吊在了窗边,准备跳下去试试看。

“哎,小心啊!”

温括甚至没来得及抓住他的手,侯镇就这样轻盈地落到了后院。

“让开!”

他一个起劲,又瞪上了院里的柴火堆,一把又吊回了窗台边上。

回到屋里,侯镇便讲起了自己对这个人的分析。

“有些功夫,轻功更是不错,能飞檐走壁吊在这么高的地方,只借了下面呐小小柴火堆的一点力,看来这个人是有备而来。而且看样子,他或许之前就是这楼里的人,对这里很是熟悉。”

“是以前的姑娘?”

温括一问完,他俩便齐齐看向了赵回声。

“看我作甚?我爹来信了,她们在我家的织造坊里,干活很卖力的,没人走掉,都在呢。”

“那就怪了,不是姑娘,还会是——难道是护院?”

温括看向侯镇,想得到他的答案。

“还有一种可能,更大胆一点。”

侯镇打量了他俩一圈,看起来有些兴奋。

“谁?”

面对着两人异口同声的提问,侯镇却在这个时候摆起了谱来,一脚踩在人家屋里的凳子上,一边自信地说道:“古——二——娘!”

“啊?她?”

两人都不太敢相信,但侯镇却像是一副已经亲眼见到过她的表情,很是得意。

“而且我还知道,她从这个柜子里拿走的,是什么东西。”

“什么?”

赵回声不由得抱紧了双臂,弹开了身子,想要离他远些再听。

“化妆所用。”

“切!这梳妆桌上头不都是?人家还用得着专门回来一趟,就是为了拿走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外头再买不就好了嘛。”

“可要是这些东西能揭开她的身份之谜呢?”

侯镇的话让赵回声哑口无言,瞪大了眼就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这里面装的,难道是人皮面具?”

没想到他的大胆猜测竟然得到了侯镇的微笑认同,侯镇拉开桌前的柜子,将它放到案面上来。指了指里面的粉末,对他俩说:“这是南诏秘术,跟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很像,只不过是用枝蔓藤条做成的。”

“也就是说,古二娘还真是南诏人!那安刺史不知道她的身份吗?这也得好些年了吧,他就没派人调查过?”

这个问题侯镇以前还真问过安戟的,而且他还专门探查过安戟叙述这件事时候的反应!

“安刺史说过的,他刚来黔州的时候,用的是一个本地掌柜,后来这个人突然暴毙了,古二娘是他的内人,比较熟悉他手里的活计,所以他就接着用古二娘了。不过至于核验身份嘛,安戟倒是没想过,毕竟是花楼生意,这里头不愿意透露身份的人多了去了,她是掌事的,更何况还有安刺史保驾护航呢。”

“那倒也是,难怪上次花楼死了人,那个古二娘对咱们凶神恶煞的,安刺史一听说这里出了事,就马上赶来了。”

说起古二娘了,可侯镇还是没告诉他们,这些他所谓的化妆之物,到底是为了化什么妆容呢?又为何要用到南诏秘法?

叫停了两人的谈话,温括便发问道。

“她确实是南诏人,不过古二娘不是。”

“什么意思?她难道不就是古二娘吗?”

温括问完,他也发觉了侯镇的意思,明白了这其中的不对劲。

“你是说——她假冒古二娘,所以需要化妆,来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

“正是如此!老赵,回头给你爹去封信,就跟他说,让他问问之前在花楼的那些姑娘们,这个古二娘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而她们,又是什么时候发觉地牢里还有一个南诏公主的。”

“好,我回去就写。”

侯镇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温括他们也知晓了其中的关窍。

古二娘就是班离,班离就是后来这个古二娘!

“班离?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猜,花楼并不是一开始就逼良为娼的,而是从这个古二娘来了之后,才在背地里开始干这种勾当的。”

“你的意思是,班离她···可是拨曲娅也同样受此害呀,她怎么能下得去手啊?”

“就是因为拨曲娅!”

“啊?”

温括不懂他的话,更不能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

“老赵,给令尊写信的时候,再请他帮忙问问,那些被迫进入花楼的姑娘,是不是大多都姓赵、韩、于、舒。”

“好。”

虽然赵回声也不懂,但他相信,侯镇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纪绅,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温括的问题并没有难住侯镇,相反,他还很有底气地问起了赵回声,关于三四年前的一些案件的细节来。

“三年前?那时候老仵作刚刚辞世,我才从他手里接过验尸的活计,好像那时候山洪频发,路上老是会拉回来好多死人,对吧?”

“就是那个时候!”

“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山洪在黔州,比小偷小摸还普遍呢,嘶——不过就是那时候吧——死的人好像确实是多了些。”

“咱们回府衙,去看看案卷。”

“是得去看看,我都没什么印象了,最近一年闹匪患,又死了不少人,早就忘了三四年前的案件细节了。不过还得是侯大爷啊,记性真不错,这种鬼地方都能联想起来那么久之前的事。”

“少拍马屁,赶紧的,免得到时候南诏使团出发了,咱们可就真追不上这位小公主了。”

三人马不停蹄地又赶回府衙,一顿翻找,愣是没找到旧案卷宗,甚至连一卷案卷的影子都没见到。

“司马,烦请你去问问看管卷房的衙役,这···这案卷怎么会全都没了呢,是不是进贼了呀?”

“好,我马上去找人。”

趁着他出门的空挡,赵回声也开始在侯镇的授意下给他爹写信,问了很多细节,尤其是一些关于古二娘行踪的事。

“老侯,你说咱们也见过不少次古二娘,还有那个公主了吧吗,咱们怎么先前没看出来,她是班离假扮的?”

“南诏秘术,原本是用来祷告亡灵,祭奠死者的,南诏祭司大多精通此法。少祭司们在被选拔上了之后,除了学习训蛇的技法外,这种易容术也是必不可少的。先前段冲去南诏走货,还看到过南诏祭司当众变脸呢,所以他带过一些这种药粉回来,我见过。”

“这小子真是老奸巨猾,生意做做成他这样了,也真是无敌了!”

“先不说他了,你赶紧去叫人送信,务必请你爹尽快查明,然后回信!”

“好,我现在就去,叫各店铺的伙计送,三五日便可到长安!”

他俩都走了,侯镇却在卷房里四处游走起来,似乎多看两眼,就能在这间四四方方的房间里,发现什么···

“等等!”

侯镇自言自语地惊呼起来,冲向了那边空架子的案卷台。

“永徽二年,永徽三年,永徽四年···这不是——独孤千叶这段时间一直在看的案卷吗?原来是在他那儿!”

正当此时,温括也问到话回来了,还没进门,便急匆匆地说道:“是···是独孤少卿借走了,现在还没送还回来呢。”

不过看侯镇一脸的早就惊讶过了的表情,温括还是察觉出来了,或许他已经自己猜出来了。

“纪绅?”

温括轻声唤他,侯镇却没什么反应,甚至是有些呆愣在原地,手脚发软起来,只得靠着柜架子才能站稳。

“独孤千叶!我就知道他不简单!没想到啊,他竟然早就猜出来了!”

“你是说,他查过那些被送到蜀地去的花楼姑娘的底细了?”

侯镇不由得大口喘气,来缓解着内心的不平静,他先前只是觉得,这是一个玩弄权术十分在行,从小深受感染的的老狐狸而已,没想到他的心思竟然藏得这样深,他竟然早就开始看戏了!

“他留在这儿,到底是在等什么?”

“或许——咱们可以问问段冲?”

对呀,段冲!独孤千叶没怎么出过长安城,他对黔州甚至是南诏的事,肯定是没那么了解,那这其中就必定有一个人,要帮他收集这些消息,这个人选,段冲最合适了!

“其实你还可以想想,为什么独孤千叶会对黔州的事这么感兴趣。这个段冲近段时间频繁在长安、黔州、南诏之间走货,是不是就是在为独孤千叶打探消息。”

看着他陷入了深思,温括也不由得再从旁提醒了他两句。

他的话,对身在其中的侯镇来说,简直是震耳欲聋,那些看似平常无用的东西,被他忽略不计的东西,其实也是很多隐藏起来的线索的表象。

“段冲?段冲他——我记得他好像娶亲了吧,你在长安听说过,他家娘子是哪儿人没有?”

“这个倒是没有,他本来就是邺城人,估计娘子应该也是邺城的大族吧。”

“邺城大族···除了段家,那就是——高家?”

侯镇一脸惊喜地看向温括,想让他帮自己确认确认,是不是这样。

“高家的话···我记得申国公的孙女好像是——难道是嫁给了段冲?这个很要紧吗,他娶亲,跟独孤千叶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个,也不知道有什么关联,不过这个段冲手段心机都算是上乘的了,独孤千叶跟他这个表亲走得近些,也是理所应当的。他靠着门荫入仕,想在大理寺这种地方站稳脚跟的话,就得拿出点能震慑住前辈后辈的东西来。长安,是绝不会给他留下这样的机会的,或许这就是他转战黔州的原因了。要是真对班离和古二娘背后之事心知肚明,而没有揭发的话,那这个人想要的,应该就不是安戟的罪证,而是更大的庇护。他在为他自己的将来,挣前程,攒名声。”

“照这样看,这个人很沉得住气,不过既然他手里已经有了安戟的把柄,那他会不会···”

看着温括的眼睛,侯镇其实也有些没底,自己本来指望靠着这件事能在长安扬名,从而获得陛下青眼,回到长安呢,现在来看,打南诏和黔州注意的,可不只是自己一个人。

“我得去找我的盟友,商量商量对对策了,待会老赵回来,你们就先回家吧,这里有我自己呢。”

说着便要出门,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侯镇又收脚折返了回来,看了看望着自己的温括,手足无措间,竟然把手直接搭在了他的肩上。

“怎么···怎么了?”

“嗯···多谢,我脑子笨,多亏你了。”

“哈哈哈哈哈!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夸我的话了,可以亲我一下。”

侯镇瞬间埋头,整个人也像是被烫熟了一样,脸红到脖子根儿了。

“我···我先走了!”

“哎!我给你记账哦!”

侯镇平时看着收放自如的,一遇到温括,他就彻底横不起来了,跟个蔫了老菜根一样,又硬又难咬。

本以为安戟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在府衙来了,没想到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问了前来送东西的安七七之后才知道,原来他是去料理沈司户的身后事去了。

“刺史怎么说的?”

“什么怎么说?”

“沈大人的死因呐?”

侯镇围着安七七转了好几圈,心里的焦躁一点不比在那边卷房面对温括的时候少。

“这个嘛···刺史说了,向上报意外,至于——真实的死因的话,那就是赵回声和你的事了。其实我们都知道,沈大人呐,有难言之隐,家里穷,老的小的都等着用钱···哎!苦命啊,这辈子就这样没了。”

“他家里人怎么办?我听说他娘亲都快八十了,家里还有妻儿呢。”

“刺史派人送钱过去了,还特地叮嘱了,不要跟他老娘说他已经死了的消息,就是不知道母子连心,老人家会不会自己发现。”

安七七经常这样感伤,衙门里以前只要抬进来一个死人,他都要抱着门柱子哭好久。不过倒是侯镇,看着有些不同寻常,平时对这些生死离别之事,他一向是看得很淡的,今天倒是跟着安七七一起,丧气了起来。

“你也难受?是不是想到你大哥了?”

“哦,对。”

本来只是想简单应付一下他就算了的,毕竟大哥没有真的死了,但转脸一看安七七那不可置信的表情,侯镇最后还是着重把戏给做足了,学着他的样子,也抱着柱子,失声抽泣起来。

“哎,节哀,都是坎儿啊,日子该过还得继续过。”

侯镇埋着头,假模假样地装出一幅伤心欲绝的样子,一直等到安七七回去,他才又探出脑袋来。

“哎呀,要是让他知道了什么风声,他能传得比赵回声还快呢!”

边庆幸侯镇还边在心里默念:“大哥!我就是嘴贱而已,谁叫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呢!你自己保重啊,好好的,可别怪我啊,弟弟我还年轻,还没好好享受过呢!”

“哟,开始拜我了?”

赵回声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给本来就心虚的侯镇吓了一跳。

“谁拜你了!”

“我都听到了,你刚刚叫我的名字了的!还有啊,你在这儿比比划划的,不是在拜我,是在做什么?”

“懒得跟你说,随便你怎么想!”

赵回声一听到他嘴里冒出这样的话来,便立马警觉地跟了上去,当面指着他质疑道:“你小子一这样说话,那就说明你心虚了!说,是不是背着我跟司马在屋里干什么坏事了?所以你刚刚才那样那样,心里愧疚吧?”

“屁!滚!”

“哎!你还横上了,我告诉你,要不是刺史忙着商会的正事,我非得好好地告你一状!”

“你是说,安戟去了商会了?”

侯镇冷静下来,比起心里那点小秘密,现在还是这个班离更惹他注意些。

“是啊,刚从沈大人家出来呢!哭得那叫一个真呐!难怪人家是刺史呢,就这演技都比咱们强出不少去。”

“他直奔商会去了?”

略过赵回声的废话,侯镇直入主题。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没回家,也没来这里,沈家的事也已经交给下面的人了,他不是去商会了,他还能去哪儿?”

侯镇细想了想,还真有一个地方。

“安戟在城里是不是有一处凉爽干燥的宅子?”

“是啊,就在···你是说,他去找阿史那彼干和褚世安了?”

“叫上司马,咱们一起去。”

赵回声一听又是大热闹,二话不说,溜地一下就进了内院去把温括给薅出来了。

“他去那儿做什么?”

温括也忍不住好奇。

“不知道,咱们去看看人在不在,不就清楚了嘛。”

“安戟或许是觉得南诏人图谋不轨,所以想请阿史那将军,先派兵接手金矿?毕竟那可是重中之重,要是出了问题,可是不好掩盖过去的。”

“有道理,既然如此,咱们不如直接去古罗寺吧?”

侯镇的提议立马得到了两人的认可,出城道古罗寺,跟去安戟的那处宅子,距离倒是差不太多。

城外官道没什么人,甚至还能更快些到达古罗寺。

“沿路过来,怎么没看到驻守的官兵啊?不是说派了人过来了吗?”

赵回声还以为是自己眼瞎没看清呢,可这条路都快走到头了,也没见到一个人影,确实不得不让人起疑心。

“是啊,州府是派了人过来的,那天刺史还跟我商量这事儿来着呢。”

温括也跟着放缓了脚步,勒紧了马绳。

“停!”

走在最前面的侯镇,听出了前面树林子的动静,当即叫停了他俩,侧耳细听了起来。

“有人?”

赵回声也跟着草木皆兵起来。

“不是人。”

“啊?”

不仅他,就连他身下的马,都开始跟着嘶鸣起来了,赵回声当即表示要赶紧回城,这路太邪性了!

“我去看看,你们断后!”

不等赵回声再多废话两句,侯镇一人骑马,便冲到了前头去。

“哎!我们断谁的后啊!我···”

刚叫唤了两声,赵回声就觉得没了侯镇之后,气氛更加诡异,便也不敢再大声说话了。

“司马,咱们不会惹祸了吧?你觉得是南诏人,还是那个小公爷设下的埋伏啊?”

“哟,大为都懂兵法了?那你说说,这招叫什么?”

“嗯——引蛇出洞?不对不对,瓮中捉鳖!好像也不对哈。哎呀,管它是什么呢,咱们···咱们还是把他叫回来吧,要真是圈套,全面的可就不是鬼,是人了!”

“听这话,你好像更害怕人呐?”

“废话,我又没做过亏心事,我怕鬼做什么!但人就不一样了,什么东西都吃得进去!”

赵回声话糙理不糙,道理倒还真是这样。

“别怕,侯镇心里有数,他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冒险的,咱们等等他。”

“那我还能说什么,舍命陪君子咯!”

没等一会儿,侯镇就驾马归来了,看着不像是有什么坏事发生过的样子。

“怎么样,情况如何,前方是何物?”

“蛇,准确的说,是个蛇窝。”

听着他的描述,两人都不由得冒起了鸡皮疙瘩来,想想就觉得恶心!

“那那些人呢,不会是让蛇给咬死了吧?”

赵回声自己恶心,还不忘拉上侯镇一起。

“好着呢,他们上山了,所以侍卫们就跟着到了山脚下了,咱们过去吧。”

“他们不拦咱们?”

“老赵啊,”侯镇装作一副老生常谈的样子来,“刚刚是被吓坏了吧,以为前头有鬼,所以现在不敢去了?”

“胡说!我赵回声,可是个一顶一的真汉子,我怕这个?笑话!”

“那就你打头阵吧,正好那边有几个金吾卫的,打算找人练练手呢,你去正合适。”

“啊?不要啊!”

赵小爷瞬间原形毕露,一溜烟地就躲到了温括身后来。

“你倒是挺会选人的嘛,还知道叫司马护你?”

“废话!人家有官身,你就是个白丁,要是真射冷箭了,肯定是先射你,哪会有人敢动咱们司马大人呐!”

听了他的话,不仅温括憋不住了,就连被他数落的侯镇也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我是白丁?你还是个商户呢!”

“商户怎么了,小爷我除了钱就剩下钱了!当然了,还有一身无处施展的才华!”

“哈哈哈哈哈!要是脸皮子能换钱的话,我相信你一定会腰缠万贯的。如果不要脸算得上是一种上乘的品质的话,你倒是还有不少的发挥空间!”

“你——黑虫子!我打死你!”

马鞭扬起,不仅没打到侯镇,反而还被他给一把抢了过去,气得赵回声打也不敢打了,嘴上也不敢停,停了的话,侯镇还指不定要怎么笑话他怂呢。

“好了好了,让人看见了笑话!侯镇,把东西还给他,你也别骂他了。”

“我呸,骂你还脏了小爷我的嘴呢!”

侯镇本来都已经把鞭子递到他眼跟前来了,他还非得呈口舌之快,继续去招惹他。

“好啊,那你就好好洗洗你的嘴吧,哈哈哈哈!”

马鞭扬起一阵泥土,直直地就奔向了赵回声的面门,他功夫不好,就算是前头有温括,那些泥点子他也依旧躲不开,被溅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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