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古罗寺的山门快到了,赵回声也被他弄得要哭出来了,温括赶紧将他手里的马鞭抢了回来,递还给了赵回声。
“还是咱们司马好,以后咱俩不要他了,你跟我过吧,我有钱,你有才,咱俩才是天作之合呀!”
“好好好,先不说这个了,你先擦擦脸。”
温括从怀里掏出了帕子,递给了赵回声,那给侯镇看得呀,眼睛都快长到这帕子上头来了。
“哎呀,司马的帕子,是用的什么料子啊,好柔好香啊!”
“普通料子而已,你快别说了,待会侯镇真打你了!”
将帕子踹进怀里,赵回声还得留着它,有妙用呢,最后还用手使劲拍了拍它,生怕它不小心掉了出来。
临近山门,有人叫了温括一声,他便骑马先行,过去跟人打招呼去了。
赵回声也在这时候凑到了侯镇身边来,贱嗖嗖地勾引他道:“怎么样,这小帕子想不想要啊?”
“不必了,我有。”
侯镇嘴硬地回应道。
“是嘛?那我就只好——自己收着咯。”
赵回声瞧见了他斜眼看着自己的样子,嘴里还死不承认,心里甭提多得意了。
“哎对了,前头那谁呀?”
“你不是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吗,这都看不出来啊?”
“别犟啊,说正事呢,我真没见过这个人,我连这身衣裳都没见过!深绯色哎!三品!黔州这地方,有他这么大的官儿嘛!”
“你瞎呀!那是浅绯!四品!”
赵回声这才凑近了仔细瞧了瞧,还真是自己看错了。
“不是,那也跟安戟一个品级了呀,他谁呀?”
“我说你是不是真眼瞎了?你睁开你的狗眼再看看呢?”
侯镇骂他骂得也不无道理,那明明就是换了身衣裳,束起了璞头的独孤千叶嘛。
“哦!独孤少卿啊?害!我还以为···”
眼见着就自己一个人眼瞎没认出人来,赵回声也开始想办法给自己找补了起来:“谁让他先叫司马不叫你的,我以为他跟你关系好点呢。”
“人家是官,我就是一白丁,我好意思跟人家套近乎吗?我配吗我!”
一边下马,侯镇一边对着赵回声的脸就是一顿阴阳怪气的唾沫飞溅,气得他是口也不敢还,嘴也不敢动的。
“纪绅,你们也来了?”
“也?”
侯镇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只能看了看他,又看向了温括。
“哦,是这样的,今日是古罗寺大师开坛祭法的日子,南诏和黔州都有这样的习俗。所以阿史那将军就提议,带着我们一起来了古罗寺。安刺史知道你们肯定会找来,所以我呢,就自告奋勇,留下来等你们了。”
“哦,那刚刚那两个人是···”
“是我的随从,我刚从那边过来,听说后边有金矿,本想去看看的,可惜路难行,不然我还想下洞去瞧瞧呢。”
见人来齐了,独孤千叶便领着众人上了山。
“咱们的安刺史还真是聪明啊,知道咱们要来,还专门留人等候。”
赵回声观察了一下一旁侯镇的表情,见他不仅不附和自己,还一脸严肃地看着上头的石梯,立马便跟着警觉了起来,不再做声。
本来还热热闹闹的队伍,顿时就冷清寂静了下来。
赵回声猛然间想起,古罗寺确实是有开坛做法的惯例,自己好像也曾经来过,但他隐隐约约记得,好像不是这个时间吧?
见一旁的温括也没话,侯镇还是这样一幅表情,赵回声就知道,自己该闭嘴了,上头有情况!
金矿?刚刚独孤千叶说到金矿了,会是因为这个吗?难道金矿还被盗了不成?
这山本来就高,现在还整这出戏来,赵回声也更觉得胆战心惊了起来。
“少卿,不知今日做法,是因何缘由啊?”
“这个阿史那将军没有说,不过既然黔州自古便有这样的习俗,做做法事也没什么坏处嘛。”
“是,少卿说的是。听说您在黔州这段时间,看了不少案子的案卷,可觉得这黔州的案子,和长安有何不同啊?”
温括一问起这个,侯镇就立马跟着警觉了起来,侯镇知道,他这是在帮自己开口。
“黔州的案子,多数都是商道劫杀,或者是因争地争妻而杀人,长安乃是天子脚下,案子自然是有些不同的。不过既然都是查案,那就没什么区别,缉凶,就是重中之重。”
“少卿此言有理,在下拜服。”
独孤千叶转脸过来,瞧了温括一眼,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大家都各怀心事,很多事,也就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了。
这山上的法事看着倒是不太隆重,不知道是送东西上山过于繁杂,还是山上本就没有多少寺众的缘故,至少从外大门看去,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温司马来过黔州这种寺院里吗?”
“倒是未曾涉足过,还请少卿赐教。”
“这古罗寺啊,是南朝时期,梁武帝在位的时候,做梦梦到此处有祥瑞,才命人修建的,所以此庙多具南朝风格,跟咱们长安的寺庙,不太一样。这庙里的供奉啊,就更是不同了。”
“哦?那我可要好好见识见识了,梁武帝也是个礼佛之人,他下令督造的寺庙,肯定是跟南梁的皇家寺院格局相似的。”
“司马此言差矣,请看。”
独孤千叶让开身位,给温括他们一行人指了指。
他们对于这修建在山上的寺庙,倒是有所耳闻,不过亲眼得见,倒还真是头一回。
整个庙宇的主体,皆呈现黑褐色,看着无比的幽深恐怖,让人望而却步。打眼一瞧,倒不像是寺庙,更像是什么祭坛之类的诡异之地。
“少卿来过这里?”
“我也只是听说过,不过国师大人前段时间来过黔州,回去长安之后,他便作了一幅画,画中所绘,就是这在黔州大名鼎鼎的古罗寺。就是那通体的黑色颜料,有些让人不解,我也很少好奇,所以就借着新上任大理寺的契机,借口巡查,来了这里。”
“哦!原来少卿赶来黔州,是为了一睹这古罗寺的风采呀。”
“此庙建成至今,早已逾百年光景,却仍旧屹立,且——依然独一无二!”
看着他眼神里迸发出来的光,温括甚至觉得他马上就要跪地叩头,立地成佛了。
“哎!独孤少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安戟倒是忙活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上了山来了,看着他那倒腾得飞快的一双脚,侯镇甚至怀疑,这个安戟,是不是也是谁用易容术变出来的。
“安刺史好早啊,法事开始了吗?”
“少卿里面请吧,正要开始了呢,我刚准备出门迎接诸位呢。”
带着一行人进门,安戟最后也没忘了回头给侯镇来一个眼神提示,侯镇也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里头有些不同寻常的人物在。
不过,这种时候在黔州搞这种法事,不本来就不寻常吗?
带着警惕和疑惑,侯镇他们也跟着进了寺庙大殿。
里头倒是不像外面看着的那样,如此漆黑幽暗,烛火的亮光,将整个大殿,照亮得甚至有些过于刺眼了。
侯镇刚一进门的时候,甚至还拿手挡了挡那迎面而来的跳动着的烛火亮光。
“嚯!我一直以为这上头,没什么好东西呢,没想到啊,光是这烛火钱,就得比黔州其他寺庙多花出去不少吧?”
赵回声也跟着看傻了眼,自己跟着老爹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东西了,像这种内外如此不协调,还透着股子难以言说的诡异氛围的寺庙,自己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闭嘴吧,人家住持看着你呢!”
侯镇微微侧过脑袋去,回头提醒着他。
“对对对,佛门清净之地,不可胡言,勿怪勿怪!”
对着大殿里的佛像,赵回声使劲拜了拜。
“见过小公爷,见过王上。”
没想到班离竟然也在,温括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找招呼,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
“王上,为何还不见你们的祭司呢?我可是听说了,在城门口,你们的祭司和王爷,有些冲突啊。”
“将军说笑了,我们是进京去朝拜的,怎么敢跟王爷有所冲突呢?祭司不来,并非畏首怕担责,只是我们南诏有习俗,祭司不进庙,不供佛,所以她不能来。”
“哦,原来如此啊,倒是我狭隘了,王上勿怪。”
“将军客气了,我也是跟着安刺史沾光而已,早闻黔州古罗寺大名,一直没有机会前来一见,今日,倒算是开了眼了。”
阿史那彼干也是个心思深沉之人,别看他也是半个突厥人,可心里呀,却是实实在在地把中原人的那些运筹和算计,学到了真地方去了的!
班趋心里有鬼,他早就看出来了,他那个不说话的妹妹,更是可疑!
狡猾的南诏人,只是中原人少见你们罢了,要是常见,肯定会被你们的鬼心思给骗得团团转的。
他并不急着揭穿他们的把戏,他更想知道,在场的诸位,都是怎么打算的,又是准备如何应对这些南诏人的野心的。
“住持,可以开始了。”
安戟倒是诚心,估计在场的这些人里,也只有他,对大师如此礼遇有加了吧,剩下的那一个个的,不是趾高气昂,就是根本不屑一顾。
而安戟所说的法事,也显得很是无聊,除了诵经念佛,也没有别的什么可看的了。所以刚到一半时,阿史那彼干他们就先忍不住打起瞌睡来了。
不过,让坐定在这边的侯镇,觉得不对劲的,还是班离。她竟然真的只言未发,就那样在那儿端坐了那么长时间。
“哎,你看!”
侯镇蛄蛹了一下赵回声的胳膊肘,小声提醒他道。
赵回声也差点睡了过去,要不是侯镇叫他,他也根本不会注意到那边一动不动的班离。
“司马!看那边!”
赵回声也紧跟着支棱了一下身边的温括,三人齐齐看去,那班离竟还没有任何动作。
“她···不会是死了吧?”
温括有些惊慌地看向赵回声,小声嘀咕起来。
“没有,只是不动了,还真是坐得住啊。你说她是不是怕看见咱们之后,觉得会露馅,所以才装模作样,愣在那里不动弹的?”
就在几人交头接耳的时候,大师的讲经也结束了,那边的班离也突然有了动静,睁开了眼皮,直勾勾地盯向了他们这边。
“咦!”
赵回声和温括被吓了一跳,直接从蒲团上栽倒了下去,迷迷糊糊的众人也瞬间被他们这边的动静所吸引,纷纷看了过来。
“温大人呐,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
“那个···刺史,我们···脚麻了,没站稳。”
“哎呀,那你这个身体不行啊,回头我给你找个郎中好好看看,赶紧起来吧。”
本来讲经就没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出了他们这个笑料,大家自然也都将目光集中了过来。
只有侯镇,在无人的角落里,继续观察着那边刚刚苏醒的班离。
行动迟缓,甚至有些呆滞,难道南诏的秘术易容术,还有灌汤药下去才能奏效吗?还是说,这个班离自己又用了些别的什么东西,来调整身体?那她又是想干什么呢?
“刺史。”
见大师讲经结束,阿史那彼干也开始切入正题了。
“是,小公爷有何吩咐?”
“我听说那深潭,就在这山顶之下?而且还深不见底,可是真的?”
虽然安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些南诏人面前提起此事,但既然他开口了,自己也得应上他的话。
“是,上次国师大人来,还亲自上山看过呢。深潭确实是深不见底,而且那洞口也···”
安戟刚想接着往下说,阿史那彼干就扬手打断了他,并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自己身后的那两个南诏人。
“王上,听说你们南诏遍地都是这种深潭巨洞,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也布满了奇珍异宝啊?”
“哦?难道这山脚下的深洞之中,有宝贝?”
“当然了,王上可要跟着一起去看看?”
“不了不了,我一个外人,去了的话,恐怕会惹人非议。在这里还有诸位为我辩解,可要是到了长安,那里的人恐怕就不会对我如此仁慈了。我相信中原的那句老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不找麻烦,麻烦也就不会找上你了。”
“哈哈哈哈哈,王上倒是个谨慎之人呐,是我虑事不周了,请见谅。”
班趋也只是笑了笑,他知道,在场这些,都是狐狸精,挖好了坑正等着自己往下跳呢。
现在下洞,到时候那些中原人自己贪财,盗取了宝物的话,肯定要全赖在我头上!还真当我傻呀!
独孤千叶也对阿史那彼干的举动,颇为警惕,尤其是在他发出邀请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个人就是为了张扬炫耀,才如此不知道忌讳的。
“来到黔州,也算开眼了,多谢法师讲经颂德,为我兄妹二人祈福。不过我们也要启程前往长安了,要是耽误了,恐怕□□降罪,我们会担当不起呀。”
他那借口说的,就连阿史那彼干都找不到理由留他了。
“那就祝二位一路顺风,早到长安了。”
“多谢将军。”
领着他们下山,侯镇赵回声他们就跟在最后头,两人虽然也没说话,但却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前面的班离。
“老侯。”
赵回声小声将他叫到了自己身边来。
“你也发现不对劲了?”
“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说话,是没看出来呢。”
“我看出来了,我也知道,你也看出来了。”
侯镇当然知道,凭着赵回声的仵作手艺,他怎么会看不出来,现在走在前面的那个班离,行动有些不便了呢。
“是不是咱们的错觉啊,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那在花楼偷东西那个,又是谁呀?”
“不知道啊,谁知道山上还有什么精怪,人家要启程了,咱们也拦不住,只能尽快查清楚,真正的古二娘到底去了哪里,她跟这个班离,又是何时认识,怎么互换身份的。”
“或许不是互换呢?”
他俩还没商量出什么结果来呢,温括又突然从背后冒了出来。
“你怎么跟在后头了?”
侯镇甚至有些担心他在那诡异寺庙里出事了。
“内急,耽搁了一阵,你们俩说的,也正是我的猜测,不过我觉得···”
见自己说话有些大声了,温括便凑近到了两人中间来,低声道:“这个古二娘要是真把身份给了班离的话,那应该是在她接手小醉花楼之后了,只有这样,班离才会选择她这个目标下手。而班离、古二娘之间联系的通道,最为直接的,就是···”
“拨曲娅!”
他俩也跟着异口同声道。
“对!拨曲娅!当年南诏在陀山发生的事,咱们未知全貌,只是全凭这个班离的一面之词,知道了些许而已,谁知道她是被抓来的,还是在杀了古二娘之后,自己躲进花楼去的。所以呀,关于她的目的,还有身份,咱们都得再看看。更何况···”
温括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高山阶梯,那古罗寺从这儿看上去,就只剩下最上面的塔尖了,却仍旧散发着黑色的光,闪耀着整个山腰。
“何况什么?”
“何况这山上的东西,还有山下的,咱们都还没弄明白呢。”
侯镇不懂温括话里的意思,但他知道,肯定是温括发现了没事,才会觉得这寺有所不同。他不愿告知,也定是因为心里还没有个准数,他得自己先弄清楚了再说。
“走吧,公主要走了,咱们也该下山了。”
“是啊,人走了,以后可就不好查了。”
赵回声的话显然没有让温括产生共鸣,他只是叹息两句,随后便盯上了前头的队伍。
班离,古二娘,还是···
到底谁才是真的你呢?还是说,真正的你,根本就不在这里面!
温括没有多言,只是记下了刚刚自己的所见,他要亲自去探查出,其中的诡秘。
探案于他而言,现在也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意义,不再只是为了功名利禄,为了升官显名,而是真真正正的,为了找到答案,而付出全力。
他之前不明白,觉得侯镇这些年一定很苦,可当他也静下心来,跟着他一起查案,一起冒险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和赵回声的关系,会这样亲近。而那种亲近,在他心里,此刻又有了不一样传的意义,那是并肩作战时的信任,是拿命去搏出来的。
使团即将进京,安戟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为了保证使团的安全,安戟特地安排了黔州军的五百人马,护送他们到达黔州和蜀中一带的边界地区去,再亲自写信给自己在蜀中任官的老友,让他们照顾着使团的行进。
班趋自然也很是领情,对于安戟的安排,人家也是铭记于心的,还说要到长安去,面见天子时,亲自帮他请功呢。
“王上,一路小心了。”
“多谢安刺史费心周旋,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
最后寒暄两句,班趋便想带着妹妹直接离开,没想到这时候最后面的温括,却站出来吼了一句:“王上!您就不管祭司了吗?”
他的话引起了大家的警觉,更引起了那个班趋的脸色大变!众人纷纷议论起来,他也只能先看向身旁的妹妹,过了半晌,才想到了借口:“哦,是这样,我们商议了一下,觉得祭司要是一同前去长安的话,会惊扰京师百姓的,到时候天子降罪,我···我一个边陲小国之主,恐怕也是接不住的啊。既然是进京朝贺,那就我去好了,国内诸事,还得交到祭司手里呢。”
很明显,他的借口并没有说服任何一个人,但大家都是懂了装不懂的样子,他说什么,那就认什么好了。
至于他那个现在还懵着的妹妹,就显得更可疑了!
刚刚的话主温括,也在此时,跟身边之人,交流起了眼神来,此次南诏使团,不管是入京,还是在入京的路上,都不会太平了。
“老赵,你传回家的信,什么时候有回音呐?”
温括倒是显得更上心了些,说话底气也足了不少。
“快了,我们家做生意,靠的就是腿脚快!我已经特命人连夜送信回去给我爹了,很快吧,就这两天,信就可以传回了,反正我爹正好在蜀中,那些姑娘也安排在那儿,就不必回长安一趟了。”
“好,咱们的线索能不能接上,就看你爹的了!”
“哎,这话——我听着不对劲吧?不应该是咱们通力合作的结果吗?”
三人倒是很有默契,互相看了一眼,便知道对方心里有底了。
“三位,;聊什么呢?”
褚世安那个搅屎棍,愣是什么时候都不放过他们!
侯镇假模假样地装作受安戟辖制的样子,悄摸摸地看了他一眼,其实侯镇就是不想自己应对他,拉上安戟进来,让他那张嘴去跟褚世安这个公子哥周旋去吧!
“安刺史?是你的安排?”
果然,转过脸去,他就又去找安戟了。
“那个···这个嘛···南诏毕竟是我大唐西南边陲之地,最大的属国了,我作为黔州刺史,理应好生应对。我叫侯公子配合着温司马,时刻堤防着附近的情况呢,毕竟现在山匪横行,知道往南边的商队也多了,油水就大了,所以不要命的,也就更猖狂了。诸位都是长安来的上官,我理应照顾得当啊!”
“哦,原来是安刺史用心良苦啊,倒是我——错怪某人了。”
褚世安一个白眼翻过来,侯镇便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了,赶紧上前恭恭敬敬地赔罪。
“小人嘴笨,让大人见笑,让刺史受累了。”
褚世安是没说什么了,就是安戟那脸色,稍稍有些不太好看了。
“安刺史,”不过幸好这个时候阿史那彼干又叫他了,“咱们去看看那洞吧,。来黔州本就是为了这口洞的,耽搁了这么久了,我们也该去瞧上一瞧了。”
“是,侯镇!还不快前头带路!”
“哎,来了!”
那边的路本就是小路,不好走,再加上这段时间雨水多,草也就跟着长得更快了。
侯镇在前头开路,本来已经将及腰身高的草木都给砍倒了的,没想到那个褚世安还是不满意,非得要他除草才行,故意刁难于他。
“刺史,你觉得这草该不该除掉啊?”
“当然该了,褚大人自长安来,是见过大世面的,对这种偏远之地,看不顺眼,有要求,我们自然应该满足了。”
说着,他就扭过头去,对着侯镇就是一顿哀求,然后将侍卫手里的刀递给了他,让他在前头一边除草,一边开路。
“将军!”
温括倒是敢在这个时候冒头,还敢站出来叫住阿史那彼干。
“温司马?何事啊?”
“下官在礼部时候,曾多次闻听关于您在昭陵为太宗皇帝守陵之事,心中倍感敬佩,今日难得有机会,温括也请求为将军除草,以清除杂弊。”
阿史那彼干愣了一下,笑了笑,没说什么,便答应了温括的请求。
不久,赵回声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到了前头来,跟着温括侯镇一起,在前头除起了草来。
褚世安见状立马就不高兴了,厉声质问安戟,他们是不是在跟自己示威。
安戟便立马开口想要辩解,没想到赵大为竟然硬气了一回,自己站出来说道:“上官容禀,小人乃是衙门里的仵作,这天热了,小人这是在为诸位上官,清除杂草里的害虫、毒蛇一类的东西,是怕这些畜生不通人性,咬伤了诸位上官。”
“你说什么呢你!”
没想到听到赵回声的话后,褚世安竟然暴跳如雷起来。
“小人说的都是实话,上官可能不常在黔州住,不知道咱们这里毒蛇毒虫的厉害,要是被它们咬上一口,有时候甚至连郎中也救不活呢。”
“真···真的啊?”
“正是如此,所以还请上官暂且歇息片刻,等小人将这些个脏东西理干净了再来请您。”
挥了挥手,褚世安便一脸嫌弃地使唤走了赵回声。
安戟站在一旁,也只能旁观,根本无法出手去救他们几个。
跟褚世安的趾高气昂、目中无人不同的是,阿史那彼干倒像是把此事看做了对他们几个的考验,毕竟黔州事大,自己还真得需要几个帮手才行。
通力合作,不抛弃,有默契,他们倒是正正好,合适!
就是这个侯镇···身份有些特殊啊,不知道陛下知道了,会不会震怒。不过听说侯镇这小子一直嚷嚷着要回长安,想来也是个知道分寸的人,应该不会坏事。
阿史那彼干看着眼前三人越看越满意,便想着出手搭救一把,也算是自己白捡了一个人情了。
“诸位,让开了!”
只听得他高声呵道,身下坐骑便高昂起马头,直接越过了眼前几人,直冲到了前面的草丛里去。来回奔踏,他又反身回来,将最近处的草地,也给踏平了。
“它挪动挪动脚的事,何需你们如此辛苦,走吧侯公子,前头带路。”
侯镇倒是没想到,他竟然不想看自己的笑话,也或许是自己的笑话看起来,比较浪费他的时间吧。总之,还得谢谢他了,不然看着温括和赵回声跟着自己一起在这儿受辱,他心里也憋着不是滋味。
就是此刻褚世安那脸呐,那才叫一个真正的难看呐,见阿史那彼干发话了,他也不能跟他对着干,只能叫骂两句,极力挽回些颜面了。
“是前面那里吗?”
看着一处草丛之后,一片深黄色袒露出来,阿史那彼干便知道,地方到了。
“是,正是那里,前段时间山体垮塌,塌出来的,底下还有一个深渊巨潭呢。”
说起这个地方,那可真就是要了侯镇和赵回声的老命了,那一段奇险的经历,让两人至今不敢靠近任何深水的地方,一见就浑身不自觉地发抖。
“那地方,可有暗流?我听工部的人说起过,说黔州多涵洞,多暗河,也多地下深潭,这个地方,是原先就有,还是只是被砸出来的一个深坑啊?”
“回禀小公爷,一半是原先就有的,另一半,是新塌陷出来的。”
没想到侯镇一答完话,后边的褚世安就不乐意了,觉得侯镇一定是在说鬼话,狂他们呢。
“胡扯!这怎么可能!你分明就是说瞎话,戏耍我们!”
“大人,真是如此,黔州风物,与长安中原不同,很多景观,都不能按常理度之。这个深潭,原先那一半,就是隐藏在古罗寺后面那座山里的,应该是暗河河道的一处断流。后来塌方,将水面给扩大了不少,不过奇怪的是,两处洞口竟然神奇地合二为一,变成了一处洞口了,而且看上去,毫无违和。”
“好,那我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你说的这么神!”
侯镇就知道他不会信,起初他们发现这个诡异之处的时候,他们也不相信,觉得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巧合。不过自从那次被暗河裹挟着卷了老远,再次回到这处潭口后,侯镇便对此事表现得深信不疑了。
来到黄土夹杂着红土堆积的裸露地面,几人也不能再骑马了,都得下来步行。虽然看着近在眼前,但由于草深林密,路还是十分难行的,尤其是对于褚世安这种养尊处优,甚至连刀剑都没有握过的公子哥来说,就更难走了。
“还没到吗?”
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前头的侯镇。
“褚大人,您看,就在眼前,咱们把这处高低跨过去就行了,您当心点。”
“我当然要当心了,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非得带我们走这么一条路!”
“其实也还有别的路的,就是怕——您没有这样的轻功和命数了。”
侯镇仰起头来,看着山巅之上,还不忘回头轻蔑地瞧了他一眼。
本来应该很是生气的褚世安,现在也正忙着跟蚊虫斗争,也没有功夫搭理他了,只能催促他快点,再快点!
“小公爷,到了!”
侯镇让开前头的路,引着他俩站到了那处崖壁的边上,眼前,便赫然映出了一处深潭洞穴来。只是跟他们之前来时不一样的是,那潭水,竟然已经变得颜色分明了,不需要特别观察,便能看出,哪里是原先就有的,哪里是新塌陷下来的。
阿史那彼干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惊奇道:“国师说的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什么?”
众人皆诧异,不知道他在激动些什么,便只能一起看向他,等着他解惑。
“众位,国师曾向陛下献上了一张藏宝图,上面所绘,就是这样一幅深潭洞穴,颜色分明,前方幽深的画面呐!我以为只是国师一时兴起,画画而已,没想到啊,竟然是国师看见的!”
阿史那彼干他们或许不知道,但侯镇他们之前是看清清楚楚的呀,国师走的时候,这潭水还是浑浊未分的呀,如何能凭着肉眼看清?
“将军莫要说笑,国师当真画的是,现在这样一幅画吗?”
“当然没有说笑了,我说的是真的!国师马不停蹄赶回长安,就是为了告诉陛下,西南有宝!之后不久,安刺史就上书,说黔州发现了金矿,这一切,都跟国师所言,丝毫不差!”
现在轮到侯镇他们惊异了,阿史那彼干嘴里叫喊着的,也正是他们发现之后为之惊奇的,只是更让人觉得后背一凉的是,原来上次站在山巅,国师往下看了一眼,他就已经瞧出了山底的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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