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州——是不是有一种季节性的商队啊,就是隔一段时间出一次货,出一次货就吃上个半年一年的?”
“还真有!你不会就是想打听这个吧?”
虽然他开口问了,但侯镇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跟他说起,说多了就漏得多,人家容易发现端倪,不说呢,又让人下不来台,场面上过不去。
“是啊,我正是想打听打听,少川对这样的商队,接触多吗?”
“该不会是之前的商道劫杀案吧?”
段冲眼睛放光似的凑拢过来,伸长了脖子够到了侯镇眼跟前的位置。
“你也知道这件事?”
“害,之前不是南诏王要借道黔州,去往长安嘛,整个南边那时候基本上都没有生意可做了,我们就天天闲着。闲着闲着,那不就——有闲话了嘛,听说那边商道边上,有不少官兵在巡逻戒备呢,前一晚,还有人遇见过一队武装极盛的商队!看着就不简单呐!后来我们就猜,应该是朝廷的货,只不过没见到他们进黔州城,想来应该就是他们被劫了吧。”
段冲说得还真没错,不过就是他指的这个“有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少川,你们一般都是在商会里边,听到的这些消息吗?”
“不用!就一般的茶馆酒楼,也都能探听得到。不过人家认脸,要是脸生的去了,他们肯定不开口。”
“哦,”一想到话又扯远了,侯镇赶紧就终结了这个话题,“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劫杀案,而是别的。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些眉目了。”
“不是劫杀案?那还能有什么事,值得你专门跑一趟的?”
边说这个老色鬼就边开始幻想,话音刚落就露出了一幅色心大发的样子,死死盯着侯镇看了起来。
“其实就是——”侯镇赶紧接话,生怕待会他嘴里又得冒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来,“我想问问,黔州有没有那种常年就租住在城里,一到秋冬时节,就开始频繁来往于南诏走货的,这种商队一般都是本地客商,或者是中原客商,很少有西域胡人,而且看着就身手不错的样子?”
侯镇边引导,边观察着他的反应,最后段冲也只是砸吧了几下嘴,并没有直接就开口回答他。
“少川要是为难了,也可以不必多费神的,我们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看出了他的犹豫,侯镇就想着不再逼问人家,赶紧就走就是了。
可没想到这时候,段冲再一个伸手,又把他给拉回了座上。
“少川别急嘛,你难得来找我一趟,我就是不知道,我也得帮你知道知道啊。”
侯镇忍着心里的不耐烦,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脸来,憋着劲儿,又坐了回去。
“其实不必为难的,我也只是顺便跟来一看,没打听到也没关系的。”
“不行!纪绅要是在我这里碰了壁,想必是日后也不会再想着我什么了,所以呀,为了你,我一定要想出来,到底有没有这号人物!”
侯镇被他摸得全身发毛,甚至觉得,刚刚他那两眼放空的样子,就是故意装出来戏耍他的!
“是,少川见识广,要不是有你在,我们还不知道要跑多是地方呢,是吧老赵?”
“啊?我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回声憋着笑,缩着脑袋在角落里,看着侯镇如何应付他。没想到啊,你侯纪绅,还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想必在王府,王爷玩儿你就更是玩儿得起劲儿了吧!
“不许笑!”
看段冲还在回忆,侯镇朝着赵回声就来了一句无声的怒吼,直翻着白眼干瞪着他。
“你说的这种,应该不会住在商会,一般也不去茶馆吧?”
“对对对,确实是不去商会,他们有自己租住的房子,身边还带了自己的护卫,也没有请镖局的镖师。”
“那就对了嘛!这种人呐,跟我们还是有些不太一样的,咱们呢,是属于自己找活儿干,找到了就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带着货,再转手去卖,纪绅说的这种呢,属于是帮人走货的,只拿小头,也不必卖货分利马厩只是跑腿而已。”
“这样形式的商客,常见吗?”
段冲摇了摇头,显得有些为难道:“我跟这样的商队,基本上都没什么接触的,主要是他们平时,自己就跟自己来往,对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防心重的很!一般来说,得是当地的大家族,才会请这样的商队,给自己走货的,所送之物,大多也都是家族各门之间的一些往来信件、礼物之类的东西,规模不会太大。”
见侯镇他一脸发愣的样子看着自己,段冲最后还补了一句:“我们家就是这样,在邺城、太原还有范阳之间,都有家里自己专门的商队送货,不过都是远方亲戚,自己人。这种商队,应该也没有外人加入的吧,谁会放心把没有交易完的贵重东西,交到不相熟的人手里呢?”
段冲这话没错,不管是军械,还是金饼,南诏人都不是傻子,不会真的放心交给不熟悉的人来送的,
看来,这是一只南诏商队,而且走货的,还是那个南诏王的心腹!
“少川,你知道这些人平时没货走的时候,一般都会去什么地方吗?”
“你指的是——哦,他们一般都去花楼戏院,不过现在小醉花楼没了,黔州别的这样的地方又上不了台面,所以应该是戏院吧?半年走货半年吃嘛,都想玩点儿好的,谁愿意委屈了自己呢。”
“哟,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赵回声看了半天,也听了半天,这个段冲,嘴上一直说,手上还一直摸!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赵回声的眼神已经盯了过来,段冲也不好意思真的再继续调戏侯镇了,连忙收回了手,赶紧解释道:“我可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啊!都是人家请客,我就是进去喝两杯酒而已!”
也不知道他是解释给谁听的吗,反正赵回声不听,侯镇也不怎么在乎。
“少川,据你所知,这些本地大族商客,背后一般都是什么人呐?”
侯镇的意思也很明了了,就是想问问,他要是真查下去,会得罪什么人。
段冲这种机灵鬼儿,他自然是明白其中的深意的。
“在本地,那一般就是跟本地的地方官有关系咯,不过咱们黔州的刺史安大人,家里原本就是在西域行商的,他应该看不上跟这些人往来。不过——前任刺史,倒是有可能,他这个人吧,我之前跟着家里的兄长出来的时候,就曾经跟他打过交道。这个人厉害呀,短短四五年时间,直接从黔州到了长安呐!我想,除了他是别人的后台以外,他自己应该也有后台的。纪绅,你自己就是从长安来的,他背后有谁,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那你可还记得,黔州上任刺史,姓甚名谁?”
“上一任的话——好像姓——楼!对!就是姓楼!至于叫什么···楼——夏杰,对了,我想起来了!楼夏杰!”
姓楼?这个姓一下子就勾起了侯镇的回忆,他好像听说过这个人的,而且薄将军说的,那个商客,不也是姓楼吗,好像叫什么——春生?
春生,夏杰,看来还很有可能是两兄弟呀。
“少川,多谢你的消息,我们少走了好多弯路呢!”
“客气什么,咱俩还分这么清做什么,关系都到这儿了。”
说着,他就又开始寻摸起侯镇的手来,刚想借口伸手来摸,侯镇一个起身,赶紧就找借口说要去跟温括汇报,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也顾不上赵回声了反正段冲也对他没什么兴趣,留他在那儿,也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哎,不跟人家道声谢啊?”
追上来的赵回声看他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忍不住地打趣起了他来。
“你看看你看看!再说上两句,他都能把我这双手给摸秃了!”
“哈哈哈哈哈哈!要不然以后你就去那个什么戏楼,挣点轻松钱算了,反正想像段冲这样的傻财主,有钱又没有地方花,就喜欢听人叫自己大爷。你去了,多叫两声,已经别说是你自己的后半辈子了,就连侯灏侯淑他俩,以后都有着落了!”
“滚,你是成心来恶心我的吧?我要是真想挣这份儿钱,我还用得着你说啊!小爷我弯不下这个腰,扯不下这张脸来!”
“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咱们侯大爷傲气,岂能是他们那帮凡夫俗子能染指的!不过嘛——我是不是就——”
“滚远些!又有你什么事了!”
本来是想学着段冲的样子,占他点便宜的,没想到还没出手,温括就出来了。侯镇也是毫不留情,直接一把打走了他。
“走了,独孤少卿还要接着看案子呢,咱们就不打搅了。”
独孤千叶虽然是送了他们出来,但嘴里却没有一句话,这点,侯镇到挺意外的。
跟上前头闷头就走的温括,侯镇也看出了他的情绪,也是不太高涨,难道是独孤千叶老奸巨猾,他什么都没打探出来。
“司马?是不是独孤千叶不好对付啊?没事,我和老赵在段冲那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的。”
“不是,就是觉得他这个人吧,有些让人胆寒,跟他简单聊了一会,我甚至觉得——他像是一个入朝为官多年的老手一样,心境、眼界、思维,都有些——异于常人。纪绅,你说会不会他才是那个背后掌控全局之人,是陛下派他来的,而那个阿史那彼干,只是障眼法而已?”
“看来他带给你的冲击,确实是不小啊,不过既然人家不愿意露脸,那咱们也就不必纠结,究竟是谁让他来的黔州了。毕竟提携他的是陛下,在任命文书上盖印玺的是长孙大人,给了他如今门荫入仕机会的,是先帝,也是他屡建功业的先祖。人家有意收着,咱们要是真这么不懂事,非得给人家把老底都揭出来,那到时候,咱们才真就是孤立无援了。”
“看来你在段冲身上,也找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温括此话一问,赵回声就赶紧凑了过来,帮腔道:“哎,老二,刚刚那个老色鬼,可是拽着咱们家小镇镇的手,一直没撒开过呢!不过你放心,我都看着呢,他没跟着一起干什么坏事。”
侯镇回过头去,看着不听添油加醋的赵回声,顿时也不知道是该先骂还是先打了。
“哦,看来是吃亏了嘛,没事没事,回家给你做好吃的,补补!”
温括也不生气,学着赵回声说话的样子,一人牵着侯镇的一只手,安慰了起来。
“你们俩——”
刚想骂,但还没开口呢,两张瞪大了眼睛的脸,就伸到自己眼跟前来了,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哎呀,不就是让人占了点便宜嘛,到时候去戏楼给你补回来,你也去占别人便宜去!”
“戏楼?”
温括有些不解地看向赵回声,瞧了两眼,又将目光放回了侯镇身上。
“别误会!是段冲说的,那些商队,喜欢去戏楼玩儿。”
生怕赵回声那个嘴上不靠谱的又开始胡咧咧,侯镇赶紧自己先开口解释道。
“那咱们也去吧。”
没想到温括不仅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激动呢!
“哎呀,我可是听说,长安洛阳的戏楼,花样可是更多呢!那些个陪酒的郎君娘子,个个身量高挑,身材妩媚呢!哎司马,你在长安的时候,没去过这种地方?跟我们分享分享经验吧!”
赵回声这张臭嘴,一开口就是让侯镇和温括都抬不起头来的话,弄得两人看也不是,答也不是,只能埋着脑袋,谁也不想先开口说话。
但其实,侯镇心里还是挺担心的,要是温括真在长安洛阳有什么相好的,而且还是身经百战的那种,那自己这——岂不是会让人看不起?
侯镇不自觉地埋头往下看去,自己好像还真是没这个优势,难怪上次温括会拒绝自己了。
温括也觉得难为情,自己以前在长安,有段时间也算是个风流公子吧。不过后来双亲皆病,后又相继离世,他不管是出于尽孝的本分,还是做人的底线,都没有再踏足过这些地方了。不过相较于他俩,温括的经验还是明显更丰富一些的。
“其实大多数人都是去喝酒听戏的,至于你说的那种——我也没怎么看过。”
温括说得犹豫,但字字句句都被侯镇完好无差地听了进去,他真的有相好的,那自己——
我算什么呢?你之前对我,不是欲拒还迎,而是你本就不想搭理我的,对吧?
他应该很好吧,可你不是说,你还在孝期,不肯与人亲近的吗?难道是只对我这样吗?
侯镇那点别扭的委屈劲儿,瞬间袭上心头,不知怎么的,他竟然也开始耍起了小脾气来。
“你不是说——”刚要大声开口,一看到前头两人齐齐回头,侯镇又瞬间瘪了下去,“我们现在就去吧,正好跟着司马一起,长长见识。”
“我也没什么见识的,就是进去喝过几次茶而已,里面太贵了,我花这么多钱在这种地方,御史知道了,那时候可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爹的。”
温括本来是想解释,可侯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不依不饶起来:“要是人家不要钱呢,司马是不是就当捡到宝似的,死死揣在怀里了?”
“我怎么揣怀里?那是人,又不是物件,我还能——”
温括回过头去,看清了侯镇那张委屈巴巴的脸,鼻子都红了。
“纪绅,你是不是生气了?”
侯镇不想回答,但答案已经全都写在脸上了,这时候热心的赵大为,就得站出来帮他的忙了。
“哎呀司马,他这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他是想说,你宁愿玩儿那些便宜货,你也不玩儿他,亏他为了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了!这意思啊,就是让你今晚上就赶紧把事儿办了!”
“别瞎说!我们纪绅不是这样的人!”
温括刚反驳了他,赵回声也本想跟着捡个便宜呢,没想到侯镇竟然不乐意了起来。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我在等你呢,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侯镇不敢抬头看着他说,只能拧着脑袋,勉勉强强将它别向了别处,才敢开了这口,说了这话。
温括和赵回声都有些吃惊,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纷纷看向对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黑虫,没想到啊,你小子不仅是脸黑,心也够黑的!这大白天的,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纪绅,”温括也赶紧跟着关心起来,“是不是我刚刚说的,让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常去这种地方瞎逛,我爹娘早死,我一直住在叔父家。叔父这个人,说是淡然,其实就是怕事,我也一直谨小慎微的,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的。要是让你觉得心里难受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赵回声又跟被点着了似的,要冲过来跟他好好理论一番,温括赶紧又补充道:“待会请你喝羊汤,五碗!好不好?”
“好,我喝。”
一听说羊汤,侯镇立马就抬起了头来,弄得赵回声剩下的话,也只能憋回肚子里去了。
“出息!”
赵回声本来还想着,温括跟他谈好了以后,自己可以跟着捡个便宜,没想到他竟然只对羊汤感兴趣!白瞎了自己那点小巧思了。
“那咱们还去戏楼吗?”
侯镇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估计是心里的别扭劲儿还没过去吧,还得再缓缓。
“走吧,是去上次那家吗?”
赵回声在前头带路,虽然看着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但到了嘴边的肥肉突然跑了,他心里也痒痒啊!
现在他就等着,什么时候温括能跟他把事儿办了,自己也就能毫无愧疚的,把侯镇欠自己的,给拿回来了。
可惜呀,人家高风亮节,不着急!哎,就是不着急!你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干看着,再给他多算几分利。
想到走路,赵回声就忍不住地回头去瞟身后的侯镇,侯镇也像是知道他的尿性一样,看着他一回头,一个白眼就给他瞪了回去。
“别看我!恶心!”
“切,这是你欠我的,早晚要还!人家司马都没说什么呢,你小子可别想跑!”
温括跟着无辜被牵连,侯镇那看死人的眼神,也直勾勾地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简直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你——”
“别误会,我···我什么都没说,是大为自己瞎说的!”
“哎,可不是瞎说哦,侯镇呐,别想跑,就算是到了长安,我也一样能找得到你!到时候——嘿嘿嘿,你就瞧好吧!”
本来就因为温括的旧事郁闷不已,现在赵回声又要站出来添乱,侯镇整个人都是皮包着火的状态了,一点就得着!
扬起拳头,照着赵回声的脑门就准备挥舞过去,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幸好温括手快,将侯镇给拉了回来。
“你个没良心没的,是不是想打死我,好跟他双宿双飞呀!”
“好!我现在就打死你!”
“啊!司马救我!”
抱头蹲下,侯镇的拳头也没真的打到他身上来,而是被温括给挡住了。
“纪绅,回去之后,我就···你要是愿意的话,就今天吧。”
“你不嫌我?”
“我何时嫌你了?”
温括比他还委屈呢,自己就是想给他一点时间适应而已啊,怎么到了他嘴里,还成了自己嫌弃起他来了呢?
“好,那你不许跑!”
“好,我不跑。”
侯镇忍着笑,将那股喜庆劲儿憋在了心里,可没想到赵回声却不乐意了起来:“哎,那我呢,我看着啊?”
刚缓过劲儿来,他就送上门来找死,侯镇又怎么可能放过他呢,直接伸手就要去拽,作势非得要打死他才行。
岂料赵回声预判了他的预判,直接一个灵巧的闪身,躲过了侯镇的利爪。
“哎!没想到吧,这么多年了,我早就练出来了!有本事来追我呀,追上我了我就闭嘴,看谁先到戏楼!”
“好,你等着,到了地方之后,我给你点十个!我不累死你,我也恶心死你!”
温括还没来得及多交代两句呢,他俩就跑得没影儿了,弄得愣在原地的温括,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其实——也挺好的,他——看着还行,也没有那么可怕吧?”
温括自己还想呢,到时候应该怎么起头,自己是该矜持点,还是直接暴露本性呢?要是太冲动了的话,会吓坏他吧?毕竟被成南王欺负了那么久,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自己要是还跟王爷一个样儿,那以后恐怕——自己跟他,就都没戏了。
等他追着赶到戏楼的时候,赵回声早已经冲进去跟掌柜交谈起来了,侯镇呢,就站在门口等自己。
“怎么样,累不累?”
“跟你们一样跑过来的,你们都没事,我又怎么会有事呢。”
两人单独见面,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的,毕竟刚在大庭广众之下商量的事,还是有些让人害羞的。现在又要接着直面对方,任谁都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那就——好,不累就好。”
侯镇今天可谓是出洋相出够了,现在也是埋着脑袋不敢探头。
“大为呢?他先进去了?”
“他去挑人了。”
“啊?”
温括惊呆了,没想到赵回声还真敢这么干呐!
“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咱们这样气势汹汹的来,要是真不点两个人的话,会让人看出端倪来的。我没钱,就叫他去了。”
温括知道,他生怕自己误会,所以说什么也要解释清楚。
“好,听你安排。”
“你——不会——”
“我没生气,我看起来像个怨妇吗?”
“没!”
温括冷不丁地朝他走来,侯镇总还是被吓到,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每次,还是会因为温括那张脸,突然冒出在自己眼前来而惊讶,彷佛这一切都是梦一样。
“走了!”
赵回声不知道是遇到什么喜事了,站在门口就开始咧着嘴,笑着呼唤他俩。
“你叫的人呢?”
进去看了一圈,却只有赵回声一个人,刚刚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先进来,一定能挑到两个姿色上乘的美人呢。
“哟,某些人看起来比我还要着急呀,急什么,去楼上。刚刚我打听了,掌柜的知道这么一帮人,说他们经常去二楼的雅间,所以我也定了一间雅间。走吧,人已经上去了。”
赵回声在前头带路,虽然他们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但之前来过的那几次,无一不是埋头待一会就走的,这次却要想尽办法融入这里。而且还不知道赵回声又搞了什么怪,弄了些什么人上去呢。
“各位郎君,里边儿请!”
跟小醉花楼不同的是,这里的掌柜的,是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可那说话的声音,却是比古二娘还要尖上不少的。
“有劳掌柜的。”
“人在里面呢,三位进去便是了。”
他们三个进屋的时候,外头的不管是散客还是贵宾,都纷纷侧目向他们看来,嘴里无一不是在叽叽咕咕说着些什么的。
侯镇走在后头,刚准备关门,一个人就指着他们这间房,像是痛骂一样,嫌弃了起来。
“赵回声,你干什么了?外头的人怎么都这样看着咱们?”
“哦,”跟侯镇的焦急不同,赵回声就显得平静得多了,“就是——我没钱了,所以只叫了一个人来。”
“什么?”
侯镇差点直接冲过去,把他的衣领子给薅起来了。
“本来就是嘛,说是三个人来玩,但你俩自己就能玩儿啊,我那是给我自己点的!你们又不要,多点了,还得我付钱!我不干!误会就让人误会吧,反正你也没脸没皮的,怕什么!”
“我不怕,但温括不一样!他可是——”
“吼吼吼!你接着吼啊,嚷嚷着整个楼里的人都知道了算了!”
赵回声也觉得委屈,侯镇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竟然还敢这么冲自己叫唤!
“诸位,”侯镇正跟赵回声情势焦灼着呢,这时候里屋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子娇媚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可想听段琵琶?”
虽然声娇调高,但还是不难听出,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只不过应该是岁数不大的缘故,所有听着娇嫩了些。
三人齐齐望向对方,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刚刚还叫唤个不停的两人,在这时候,也没了动静。
“不是你选的人吗,人家跟你说话呢。”
侯镇支棱了两下已经愣神的赵回声,然后赶紧退到了温括身后去。
“是是是,你叫的人,就决定好了,我跟——纪绅,我们俩先去趴窗户了,你就当我们不存在好了。”
温括也连忙退步,拽着侯镇一起,到了房间的另一头去。
虽然隔着屏风,但那也是纱帘的,所以很透光,以至于他还未过里屋,几人便已经大致看清了他的身形,所以温括和侯镇才会落荒而逃,将现场留给了嘴硬得要死的赵回声。
见他不说话,那人便自己从屏风后面,抱着一扇琵琶出来了,点头行礼间,皆可见风范。
“真贵呀!”
赵回声看他坐下了,自己便也想坐下休息会儿,没想到刚抱怨了两句,那人就直冲着自己而来!
“哎哎!你干什么!”
赵回声双手抱胸,连连惊呼道,就帘刚刚已经站过去了的侯镇和温括,也被他的叫声给吸引了回来。
“公子,给您宽衣吗?”
赵回声无奈又无助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看戏的两人,顿时老脸都碎一地了!
“不要不要!走开走开!”
“公子是嫌弃我吗?”
“嫌弃什么嫌弃!我···我不行!走远点!”
他说他不行,给后头的侯镇和温括乐得,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笑什么笑!你去也是一样的!我那叫临危不乱!”
赵回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爬到了他俩身边去,边跑还边回头看,生怕那人追了过来。
“赵小爷呀,你这样跑了,把人家晾在那里,待会那帮人来了,发现了端倪,找到我们了,可怎么办呐?”
侯镇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还一边不停地给他使眼色,叫他赶紧过去应付着。
“不是吧,我还得花钱遭罪呀?”
“去吧去吧,好好享受享受。”
一把推开犹豫不决的赵回声,侯镇他们便识相地去了房间另一头的窗台边,说是不看他,其实就是怕他尴尬而已。
而且他嘴上说着不愿意,但刚刚人家靠近他的时候,赵回声脸上还是挂着笑的,只不过侯镇他们突然闯入了,他有些脸上挂不住而已,就只能先推辞了。
“人还没来吗?”
站到窗台边,两人也顿感尴尬,侯镇也不得不找些话来说。
“不知道,掌柜的说他也不清楚那些人什么时候会来,只是说,他们这个时候每天都会过来喝酒,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上楼。”
“这里视线好,可以看到门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侯镇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偷偷摸摸站到了他身后去,温括瞧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含着脑袋,收紧了身子。
“你今晚——会来吗?”
“去你家里吗?”
温括也像他一样,小心翼翼地问着。
“你要是不想来的话,不必勉强!我也就是那样一说,没真的逼你的意思。”
侯镇垂下了脑袋,也不敢抬头看着温括了。
“我想来的,就是怕——你们家有小孩儿,不太方便。”
温括这种时候,就显得比他大方多了,虽然也有些扭扭捏捏的吧,但毕竟多活了些岁数,还是要比侯镇这样的生瓜,多些见识的。
“那我——”
侯镇听他话里的意思,就是不想拒绝自己了,一脸的兴奋,直冲冲地就昂起了头来,使劲盯着他看。
“你过来吧,我等你,但是别太晚了,我——我想早点睡。”
“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商量这种事的时候,竟然会有一种——查案探案的感觉,就是非得把一切事情定个调,两人才能都安下心来。
“哎!”
温括本来还想接着说些什么,不曾想侯镇却一把将他拉进了屋里,躲入了角落里来。
“是人来了?”
他没注意到,不过看侯镇的反应,应该是人到了。
“就是他们,那天咱们在街上遇见的那几个人,看着气势可不小呢。”
温括这时候倒是没空管什么气势不气势的了,他只觉得,被侯镇这样反抱在怀里,耳中不断传来他忽深忽浅的呼吸,还挺有感觉的。
可刚享受没一会,侯镇就松开了他,径直去向了那边门口探查情况。不只是温括很懵,就连正渐入佳境的赵回声看见他突然进了屋,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扯了扯衣裳,赵回声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让那人从自己身上起来了,毕竟正事要紧,他可不想日后天天被侯镇拿此事来笑话自己!
“几个人啊?”
跟过来的赵回声,也紧紧贴上了两人。
“口水!”
侯镇看了看他那两眼失神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是觉得这钱花得值了!
“哎,真不错嘿!我刚刚还——”
赵回声刚想聊聊感受,没想到那帮人就已经上楼了,温括连忙捂住他的嘴,侯镇也赶紧拽上他来到了屋里更深一点的位置,生怕让人发现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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