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佛门清净之地,不要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跟你怎么着了呢!”
侯镇这个人一向听话,赵回声话一说完,他就直接松开了他,害得本来就在他身上借力的赵回声瞬间失了势,整个人都差点直接栽倒下去!
“哎!”
“我听你的嘛,滚开咯。”
赵回声也不说话,就丧着张脸看着他,嘴也跟着快嘟到天上去了。
“好好好,我错了,不过虽然没有金山,咱们也是能找到些别的东西的。元回,你带上他,等我进去吸引注意之后,你俩再偷偷摸进来。”
赵回声很是不屑,不停地翻着他的白眼,对于他的话,也迟迟不应承。
“好了,放心吧,有我呢,大为不会出事的。”
“你歇够了吧?那我可真走了啊,你俩可一定小心!”
“哎呀,你什么都不懂!我刚刚累,那是——算了算了,快走吧!”
轰走了他,赵回声也不禁开始细想起来,侯镇来此,究竟是因何缘由,他说的那个金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等!”
突然一下,赵回声直接开口,把本就心神不宁的温括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
“我好像知道——侯镇是来干什么的了。”
顺着他的视线,温括也跟着望去,前头侯镇的身影已经快要看不见了,不过两人却显得更加从容了些。
他俩都知道了侯镇的目的,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回过头来,看了对方一眼,温括和赵回声就都知道了,也知道了对方也已经发觉出了,刚刚侯镇话里的意思。
“司马,烦请带路。”
“你也请。”
两人相视一笑,倒是默契十足。
“哎,你说他是觉得咱俩能猜出来,还是只是想找个理由打发咱们呐?”
“反正我猜他肯定是想,一个人去找住持,不想让咱俩跟着。”
温括来了黔州之后,也跟着他俩学坏了不少,以前在长安的时候,温括可是少与人嬉笑的。
“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后院!”
温括轻功不错,即便是带着身量轻盈的赵回声一起,也不算太难。
“看来司马也知道这后院有问题了呀。”
“如今我大唐威震四海,南诏这样的边蛮小国,,自然是不会起那个以卵击石的心思的。但不论如何,他们的内斗到目前为止,都是无休无止的,除了你死我活,不会有别的办法分出胜负的。而转机,就在大唐!”
“这个南诏王不知道是找了什么借口,竟然让祭司带着他离开了南诏,还让他见到了自己流落在外的妹妹。或许,这件事,就是南诏局势变化的一个转折点吧。南诏王室,被打压了这么多年了,也是该找个机会反击了。”
“他们谋局,咱们就可以坐收渔利了,大为,你说侯镇现在,是不是要高兴坏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让他赶上了,要是真得了陛下钦点,回了长安,你可不能当缩头乌龟啊!”
温括倒是兴致勃勃,看着倒真像是跟侯镇心有灵犀似的。
“我?我就不跟他一起了吧,我回家去,我爹娘还等着我呢。”
“回家?你爹娘不就在长安吗?大为,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所以才不想搭理他的呀?”
温括知道,自己对于赵回声来说,就像个突然闯入的第三者一样,招人嫌,让人恨。可他没有怨恨自己,也没有挤兑自己,只是觉得,他和侯镇没什么缘分罢了。
“谁说的!他这种货色,长安城里一抓一大把!我还用得着惦记他?我就是想回家去做我的阔少爷了,谁还跟他整天风吹日晒的呀,我贱得慌啊!”
赵回声说谎的时候,总是肢体语言风雨,譬如现在,挥舞着手,就停不下来,生怕熟悉他的人,不知道他心虚似的。
“好吧,那我们要是得了机会,可以面见天子,到时候陛下一问,侯镇呐,是谁帮你在黔州验的尸啊?侯镇一听,直接就说,是个商人,是个富家公子哥儿!现在已经回家去了!这下好了,陛下本来准备奖赏于你的,可你不去,不就白白错过了一个显贵的机会了?说不定啊,陛下一高兴,还能让你参加科考呢!”
“科考不科考的,我倒是不在乎,不过这个——面见天子,我还是很乐意去的!哎,司马,真能见到天子啊?”
赵回声一脸的惊奇,那股子兴奋劲儿,就跟真进了长安皇宫似的。
“对呀,侯镇身份不一样,他爹原先是先帝的重臣,后来犯了错才被砍头的。照常理,他和他哥,他弟妹,全家数十口人,都应该被连坐处死的,是先帝开恩,将他们一家流放到了黔州来,所以他也算是死里逃生过一回的了。”
“所以——侯镇特别想回长安去,他想回家?”
赵回声慢慢地由兴奋转为了沉思,他不懂这种高昂的情绪,侯镇是如何将它压抑在内心十来年的。这十年,他又是怎样一步步抓住希望,然后又眼看着希望破灭,然后再去找寻另一个新的希望,并为之继续拼搏的。
或许长安对他来说,早已经不只是一座城而已了,那是一个鼎盛王朝的象征,更是他的父辈,拼搏战斗过的地方。他要回去,风风光光地回去,他要所有人都知道,他侯家,还有热血男儿!
赵回声不知怎么的,竟然开始跟着泪眼婆娑起来,那些自己曾无数次与他并肩奋进过的日夜里,侯镇心怀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梦!
“司马,我也想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了,我要是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了家,家里那些亲戚指不定会怎么骂我爹娘呢,我要是能跟他一起回去,那我们家也就扬名了啊!我爹,我娘,都有机会站上长安的城楼,眺望整个朱雀大街!司马,咱们现在就去找线索,我就不信了,这些南诏人,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终于想起了正事,赵回声心里也不再别扭了,男人还有无数个,但这样的几乎,可就只有这么一回了啊!自己可得拎清了,到时候掉了队,全家跟着沾光的几乎也没了。
“你先等等!”看他阴一阵晴一阵的,疯疯癫癫的样子,温括甚至都不太敢把什么细活交给他了,“你可仵作,别在这儿留下痕迹了,细心点。”
“放心吧,我还能不如这帮老和尚?瞧好吧你就!”
寺院后院,倒是平坦,跟前面供奉香火的大殿相连,四四方方的,倒是规整。不过这里边他们谁也没来过,根本不知道守备情况,还有路在何方,所以只能跟抓瞎似的,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来回找。
找了半天,除了平常寺院里该有的东西之外,他俩都再没找见任何不寻常之物。
愣在院子的角落里,两人四目相对,却说不出话来。刚刚还信心满满,现在却现实打击得抬不起头来。
“不会是放在正殿了吧?”
赵回声甚至想直接冲到正殿去看看,不过却被温括给拦了回来。
“哎!先等等!侯镇还在里头呢。”
“不应该呀,照理说,这庙,奇奇怪怪的,平时也没什么香客,竟然还修得如此宏伟?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是当年萧衍做了个梦,寻到了这洞天福地,那也不至于几百年过去了,还完好如新吧?你说,这庙里这些个和尚,会不会也是南诏人?”
赵回声的怀疑也不算是空穴来风,这地方确实是里里外外都透着股子阴森,就连外头的山门,也不像平常寺院那样。
“山下有金矿,要是寺里的和尚真的是南诏人的话,又为什么要给长安传信,叫人来发现这座金矿呢?”
“反其道而行之!”赵回声还像模像样地给温括解释了起来,“他们或许是听说了国师的大名,知道他的推演之术相当了得,所以干脆做个顺水人情,把自己从嫌疑人,变成守护着!再说了,你不是也说了吗,南诏是个小国,不敢跟咱们抗争,与其把这金矿握在自己手里,不如拿出来,扔出这块烫手山芋。”
“你的话——也有些道理,可咱们还是不知道,这些被倒卖的军械,到底在什么地方啊?找不到证据,咱们就帮不到陛下,帮不到陛下,咱们回长安的事,可就真成了梦影了。”
“那可不行!”赵回声现在表现得,比侯镇还要积极些呢,“我们不是说好了嘛!我昨天听侯镇说了几句嘴,他说黔州军的督军薄青云,告诉了他一些消息,他手底下的那个叫——吴璜的副将,跟一个商人走得近,那个人或许就是贩卖军械的商客。三头算是聚齐了,卖货的,买货的,送货的,咱们可得找到他们勾结的证据啊!”
赵回声说到了兴头上,还想接着说,可温括却在此时扬起了手,叫停了他。
“买货的?”
“对呀,南诏啊,不是吗?”
“可咱们不知道,到底是祭司,还是南诏王买的货啊。”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赵回声不懂,可温括却似乎已经有了些眉目了,他开始低头沉思起来,回想起了他知道的一切痕迹,从中抽丝剥茧看,找寻着自己需要的线索。
“当然不一样了!这取决于,长安,选择了支持谁。要是咱们无意间,把陛下联合南诏的计划给打乱了,那咱们就不是风光回京了,而是西市街口砍头了!”
“啊?这么狠?那咱们怎么能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啊?那岂不是——咱们就只能干看着这个机会溜走,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会,”温括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大殿,眼眸凝重还敢,声音低沉道,“侯镇会搞清楚的,这是他保命的机会,他不会胡来的。咱们别给他添乱就好,出去吧,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哦,就走了啊?”
赵回声虽然还不是很明白,温括在深沉些什么,不过想来,他应该是比自己要聪明些的吧,听他的应该没错。
回望了一眼这个院子,温括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自己害怕起来了,他总感觉这个院子——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似的,越看越深,越看越远,越看越看不到头。
等他们转头准备进去大殿时,没想到侯镇已经出来在等着他们了。
“哎,你怎么——”
“走,回去了。”
赵回声话还没问完,侯镇便领头往山下走去,一点没有要多解释两句的意思。
“怎么样了,住持如何?”
“无事,只不过咱们接下来要换个方向了。”
“为何?”
温括跑到他跟前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咱们——要跟南诏人合作了。”
“住持是南诏王的人?”
温括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脸惊喜地再靠拢了过去,连带着赵回声也跟着一起过来凑起了热闹。
侯镇顿了顿脚,却没说关于住持的任何事,反而聊起了那个吴璜来。
“黔州军的吴璜,这个人是个双面鬼,一面在黔州军营里,勾结着一伙人,监守自盗,转卖军械,另一面,还跟南诏祭司合作,与那个商人楼春生一起,将本该运给南诏王室的军械,送给了南诏祭司。”
“这个人没死?南诏人也能忍得下去?他们可是连你都不放过的呀!”
温括有些愤慨,想不通,更不想去想。
“重点是——南诏王室在这个即将于祭司开战的重要时节,还没发现他们偷偷购进的中原武器,早已经出了问题,被人给掉包了。”
“王室也有内鬼?你知道是谁?是那个住持跟你说的吗?”
温括保持了一个正常人的好奇心,问完这话之后,他本以为侯镇会觉得他越界了,什么都不会再往下说下去了,没想到侯镇不仅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还有些欣慰。
“你笑什么?”
赵回声站在这一侧,先看到了他的笑脸。
“谢谢你们俩,愿意跟我一起来。”
“不是被你给骗来的吗?”
赵回声使劲翻了他几个白眼,温括倒是显得平静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跟住持有个约定,要帮他保密,所以整件事,就当做是咱们自己查到的吧。”
赵回声和温括当然是跟他一头的了,他说不能泄密,他俩就不会泄密出去。
“住持说,南诏局势复杂,他一两句话也说不清,其中更是有很多首鼠两端的心性不定之辈。现在的南诏王,是个聪明刚直之人,他有能力,也有办法,解决南诏积弊这么多年的问题。只不过——”
“只不过阻力重重,是吧?”
侯镇看了看温括,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所以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利用人性,也利用了自己目前处在劣势的局面,做了一场大局。”
“这个局的起点,难道是拨曲娅的失踪?”
温括想倒是想得够远的,不过事实却不是这样。
“拨曲娅的失踪,只是点燃南诏内部矛盾的一个导火索而已,至于这个新上任的南诏王,是何时开始谋局的,他也不清楚。”
“他这个局,究竟是什么?不会真的是像大为说的样子,反其道而行之吧?”
两人回望回去,齐齐看向了赵回声。
“看我作甚?我就是有感而发而已嘛,谁会搏出自己的命去,打一场毫无胜算的仗呢?”
“有,不过不是为了命,是为了信念,也是为了以后的人,不再为此丢命。”
侯镇说着,便眼神放空起来,似乎他的眼中,已经出现了南诏那少主英明睿智的模样,出现了那个无数次设想,终于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的绝境之人的怒吼!他挣扎着向前,努力了多年,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
“难道购买军械,只是为了给祭司一个可以钻的空子,这是他设下的圈套?”
温括恍然大悟,他的说法也得到了侯镇的点头认可。
“那——现在那些军械何在?刚刚在山上,我和大为什么都没找到。”
“先回城,路上慢慢说。”
回去的路上,赵回声整个人都精神了好多,抱怨也没有了,整个人都精神抖擞的,生怕晃眼一过,他俩又说了些什么要紧事。
“班趋知道自己处于劣势,所以故意用了这种看似蠢笨的法子,来诱惑段安平上钩,那他购进军械的钱财,又是从何处来的?我听说,南诏祭司把持朝政,已经二十来年了,怎么可能还会给班趋留下这么多的钱财?”
“拨曲娅和班离发现的矿脉延伸处,应该也有些不少金沙,提炼之后,还是可以买到不少东西的。这个班趋倒是聪明,没有直接在南诏内部拉拢人来,而是想自己想办法,先设局。”
“那你说,段安平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坏了他的事,其实正好中了他的下怀?”
“这个——应该死人,恐怕回答不了咱们了。”
“你还是觉得段安平已死?”
温括的话问完,赵回声也赶紧插嘴表态“我也这么觉得!她肯定已经死了!”
“照班离的手段,无用之人,不可留!祭司活着,已经没什么大用了,班离不仅不再需要她这个人,甚至连她的这个身份,应该都不想再冒用了。至于她现在什么地方——咱们还是先挑拣重要的东西找吧,至于这个人身在何处,以后再问班离吧。她想要的,不是跟咱们对抗,而是一个安宁的南诏。咱们现在要做的事,也算是在帮她一把了。”
“那我们现在去何处?”
望向身旁的侯镇,温括的眼中充满了期待。
“去——找段冲。”
“啊?”
温括和赵回声同时惊呼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见了鬼了呢。
“怎么,不想见他?”
“他不是用那种法子,逼得你不敢再靠近他了吗?怎么,现在又想去见他了?”
温括那话里,还有股子醋味,酸得很。
“他可是黔州商会里响当当的人物,不找他,咱们自己去寻那个叫什么楼春生的,要寻到什么时候去啊!”
“是啊。”
温括不阴不阳地又来了这么一句,弄得赵回声都不敢插嘴了,赶紧勒直了缰绳,策马往前,赶紧就跑了。
“你生气了?”
“没有啊,就是没想到,那么多人惦记你,你竟然会选了我。”
温括看都不看他一眼,分明就是生气了。
“我···是个祸害,还得多谢你不嫌弃,肯跟在我身边。”
侯镇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温括颇感心疼地望向了自己身边这个小大人,忍不住地上手安抚起来。
“纪绅,我错了,我不该这样问你的,是我小心眼了。”
“只有你,愿意要我的,我没那么招人喜欢。”
“谁说的!你明明就很好!”
侯镇咧着嘴笑笑着回应他,可温括却觉得,那个笑,苦得不像话。
自己绝对是哪根筋搭错了,这个时候跟他说这些做什么!想道歉挽回吧,温括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平时他也不会安慰人,除了跟人讲大道理,别的话,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别担心,我很好。”
侯镇知道他还在偷偷看着自己,其实刚刚的话,他说出口之后,也觉得有些太重了。只是话到了嘴边,不知道怎么的就说了出去,想往回收也收不回来了。
“那就——好。”
温括也觉得场面尴尬,两个人相互偷瞄着对方,却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个——”
一路的寂静被两人同时打破,温括先让了一步,知道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想说。
“我是说——要是待会独孤少卿和段冲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你可千万别忘心里去啊。我···我怕待会我就说不清了。”
“你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放心吧,我知道,整个黔州,跟你关系最近的,就是赵大为了。我连他都不在意,为什么还要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呢?”
“那就好,其实——其实我——我还想说,我心里真的就只有你一个人的,以前是,现在更是!”
温括笑得合不拢嘴,更是腾不出手来回答他了,只是觉得好笑,但自己又好像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笑。
“谢谢,你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记我这么深的人了。”
温括其实也不算幸运,要是他双亲皆在的话,他应该也不至于自己一个人跑这么老远,来争一份功名了。
不过幸好,他还在这里遇到了那个仍铭记着自己的小孩儿。这世上,也没人比他更记得自己幸福时的样子了。瞧见了他,温括也像是找到了回忆一样。
“段冲的为人,你信得过吗?”
看他羞得抬不起头的样子,温括还是先一步转移起了话题,小孩子面皮薄,不好意思开口,也是正常的。
“段冲这个人,确实是鬼心眼过得很,见过的世面也光,不是一般的走货商。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在南边把家族生意经营成了这样,足以见得此人的智慧。不过要说他勾结南诏,意图不轨?我倒是认为,可能性不大,他家族没落至今,只能世代为商,朝廷——就是他能找到的最大依仗了,他不至于为了两个钱,就编出谎话劳蒙骗咱们的。至于他对南诏诸事知情与否,这个——也不算太重要。”
“你信得过他就好,我就是怕,咱们此去,要是正撞上了个内鬼,那岂不是白白送上门去让人笑话嘛。”
“到地方之后,看我的,我会从他嘴里,套出咱们想要的东西的。不管他是跟这个楼春生有生意往来,还是靠着南诏人做生意起的家,他都得给我吐干净咯!”
侯镇信心十足的样子,倒是显得格外迷人,一股子成熟男人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无比地放心。
跟在他身后,温括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春心萌动了。
抿着嘴笑了笑,温括还是把这样露骨的想法给收了起来,要是被他给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把孩子吓成什么样呢。
独孤千叶倒是好雅兴,看个案卷,一看就是大半个月,连窝都不带挪一下的。
侯镇他们几人上门拜访的时候,人家还在那群书卷里头闷声画画呢。
“见过独孤少卿!”
“哦!温司马!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独孤千叶这个人吧,跟他弟弟一样,精得很,说话做事不漏一点破绽,就算是细细观察,也几乎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就像现在,侯镇一进门便看到了他在翻看前些年的卷宗,还是意外身亡的案卷,可当他们进门之后,独孤千叶却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极其淡定自然地就将东西挪进了自己怀里的方向。
要不是侯镇眼尖,还早有留意,也根本就看不出来。
“听说最近独孤少卿长留于黔州,看起了陈年案卷来,不怕您笑话,我也是个外行,之前在礼部供职,对断案探查之事,也不是很了解。今日贸然登门,就是想向少卿请教一二,这案卷,该如何分析,断案之时,又该如何利用旧案推断。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搅扰了少卿清静,温某在此,先行道歉了。”
“温司马实在是客气了,说起外行,你之前好赖还在礼部供职过,我呢,直接就上任了,整个大理寺,没一个不是在背后笑话我的。这次来黔州,有幸得了安刺史的支持,留在这里,学学如何断案,也只是临时抱佛脚罢了,哪里真能学到些什么。不过——司马身旁的这位侯公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呐,这些案子,大多都是他和赵仵作探查的,司马何不问他?”
温括知道,他这是想把自己往外赶,哪儿有那么容易!
“少卿,”温括边说边往他身边靠拢了过去,“我一个司马,直接找他请教的话——这以后黔州,还有谁听我的啊?”
“哦!是是是,温兄说的是,是我考虑欠妥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跟温司马,简单聊两句?”
“下官多谢少卿!”
温括行礼,也就给了侯镇他们一个信号,退出门去,转脸侯镇就进了段冲的房间。
没想到没敲门进去,一进屋便看到了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竟然在看书!
“谁!”
段冲的手脚,就没有独孤千叶那样灵巧了,侯镇一下子便看见了那本书的封皮,正是之前赵回声给过自己的一本书的外观,而且是极其相似!
好小子,大白天的,躲在屋里,竟然是在捣鼓这种东西!
“我呀,少川,几天不见,不会已经忘了我了吧?”
侯镇那故作扭捏的样子,让本就看书看得入了迷的段冲,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收拾好衣衫,直接就奔向了侯镇而来。
上次他被自己吓怕,段冲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自己了呢,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自己来了!
衣裳刚穿好,人才到桌前,连话都还没来得及跟侯镇说上一句呢,赵回声就冒头跟进来了。
“哟!少川,怎么了这是,大白天的让人揍了?”
他那腰带,还拖在地上呢,泛红的小脸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滚滚滚!你来干什么?”
“看你呀!怎么,最近不跟商队一起走货了?当甩手掌柜了?这大白天的,一个人在屋里做什么呢?”
赵回声还想探着脑袋去他身后看,一把就被段冲给薅了回来。
本来大好的心情,心想着自己今天还能捡个漏呢,好好潇洒一把!没想到全被这小子给搅黄了!
“纪绅,你来找我,是做什么啊?你自己一个人来不就行了嘛,还带着他做什么。”
段冲那小劲儿一使,小嘴一噘,赵回声当场就没憋住,直接笑话起了他来。
“哈哈哈哈哈哈!段少川,你小子这是在夹着嗓子说话吗?这也太难听了吧!”
“你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不想说就滚!”
见侯镇不断地在给他使眼色,赵回声也就赶紧闭嘴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我是陪温司马来找独孤少卿的,他们在说着呢,我们不便打搅,所以就过来看看你。”
“又是温司马呀!你俩才认识几天呐,有咱俩长吗?好得跟什么似的。”
他的话说到这里,侯镇才确信了,那天商会外头,他对自己的无礼之举,没有别的用心,单纯就是心痒痒而已!
咧着嘴扯出笑脸来,侯镇又开始展示自己的绝活了——变脸!
“你知道什么,人家可是——”
赵回声刚坐下消停一会,就又打算站出来出头了,要不是侯镇使劲儿瞪了他几眼,赵回声还能把整个侯镇跟温括相识的年少时期,全都给他讲个遍!
“他可是州里的司马,我现在也算是在人家手底下干活了,要是哪天没给他伺候好,他不要我干活了,那我岂不是连个活计都没有了?”
“那正好啊!跟着我走南闯北,一起走货啊!你那么好的身手,就算是去长隆镖局做个一等镖师,也是不在话下的呀,一个月,起码得——一万钱吧!”
“这么多!”
赵回声又抢着搭话道。
侯镇一个白眼过去,他又默默地缩回了脑袋。
“多谢少川的美意了,我要是一个人的话,肯定就跟你一起去了,只是家里还有牵挂,走不开。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不敢接你们商队那么大的单子啊,到时候别闹得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我可是会后悔死的。”
赵回声看他那小脸一变,热情招呼的样子,真是浑身难受!
“不过既然不愿意跟我一起,那你们今日来——又是为何呢?”
侯镇和赵回声偷瞄着相看了一眼,有些心虚,更直白点说,是有些不太敢真的相信他,怕他真的跟南诏人有什么关联。
“少川啊,我们这次来,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你常年在黔州和南诏之间走货,说不定见过这个人。”
侯镇边说边打量着他的神色,倒是未见什么波澜。
“好啊,我要是能帮得上忙的话,那就最好了,纪绅,你可一定要承我这份儿情啊。”
“当然了,少川这话就见外了不是?”
那边的赵回声也在学着侯镇憋着嗓子说话的样子。时不时地还捻起兰花指,翘到他眼跟前来,故意恶心他。
“边儿待着!我跟少川说的可都是正事!”
“是,人家多嘴了,官人莫生气!奴家这就闭嘴~~”
还真别说,赵回声那死样,扭扭捏捏,装模作样的时候,还真有点那什么的意思。
“少川呐,我知道,你们客商,规矩多,门道也多,待会要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你就直接告诉我,不必为难!”
“怎么会,”段冲那小子,又趁机搭上了侯镇,边摸边说,“纪绅啊,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就如此不信任我啊?”
“我知道在商言商的道理,少川你一个人打拼至今,要是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害得你陷入了为难的境地的话,我会一辈子过意不去的。至于消息嘛,我也可以日后再慢慢探查,不急于这一时的。”
“那怎么行!”边说他还边挪动身子,不仅靠侯镇更近了些,还直接将手搭上了他的肩,“我知道的,一定全都告诉你!毕竟——也没有别人像你一样,如此理解我的心了。”
赵回声眼看着侯镇面露难色,却又无法自救,现在要是得罪了段冲,那以后的消息,可就再难打听到了。
赵回声也不敢出手救他,也只能在他对面,望向他,深表同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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