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赵回声虽然武功不行,但从小就上树掏鸟蛋,爬上去甚至比他俩还快呢。

“你说——这个阿枝山,会不会也是个双面鬼啊?上次我们去陀山,在那山脚下见到他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干完这单就不做了的坦然,你们还记得吗?”

温括也人认同此理,觉得这个人身上还是有些让人看不懂的所在的。

“他姐姐是受南诏祭司家族的迫害,才流亡到黔州来的,这些年,他肯定在四处寻她。可惜——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找到了姐姐,也导致了她的死亡。”

侯镇看着就想得深远多了,而且听口气,似乎他还在同情这个阿枝山。

“拨曲娅之死,咱们不是已经有过一个怀疑对象了吗?”

温括也转过脸去,看向了他。

“段家要是想杀她的话,早就下手了,何须等到现在这个时候?阿枝山——他对南诏来说,肯定是个双面鬼的,不过对咱们来说,不一定是个对手。”

“这个我知道——”赵回声在那边那棵树上抢答道:“有人害他姐离家,有人害他姐丢命,但有一伙儿人,能帮他把这两批人都给治住!那就是咱们咯!”

“大为说得对,这个人,看着鬼鬼祟祟两面三刀的,其实不算是个坏人的,只是被逼无奈,只能不断地伪装,不断地掩藏自己了。”

趁着他们说话的空当,侯镇再次仰起头,透过树林间的空隙,抬头向着那边的山巅望去。

拨曲娅,你肯定是有机会逃离这里的,对吧,只是你还是留了下来。你是在等你弟弟,还是在等什么复仇的机会?身为少祭司,却受此大辱,你心里肯定是有一个年头在支撑着你吧?

侯镇也不禁开始叹息,自己与她,还真是有些相似,都是苟且活命,只不过她死了,自己还不知道死期罢了。

“哎!来人了!”

赵回声拱到了前面去,先看到了从山上下来的人。

“谁呀?”

“两个人,是一个和尚,还有阿枝山!”

赵回声在前面,已经完完全全把温括给挡住了。

“看来他俩还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咱们也不要妄动。”

“这怎么看着,不是去下面那个深洞的呢?”

见他们去了反方向,往城里那边走了,赵回声就有些坐不住了。

“跟上去,别跟太近了,免得让人发现打草惊蛇。”

三人齐刷刷地下树,也只能在他们身后很远很远的位置跟踪,不敢让人听见了马蹄声。

“人不见了?”

官道上,前头的人影不见了踪迹,三人也只能停留在原地,不敢贸然上前,生怕这是什么埋伏。

“那边有条路,看见了吗?”

侯镇手指过去,他俩也跟着发现了不对劲。

“那不是去——赌坊的路吗?”

“看来这个老和尚,对我也有所隐瞒呐。”

侯镇大概能猜出来,当年出钱翻修那个赌坊的人,到底是谁了,也大概知道了,他俩去那儿,是去干什么的了。

不过他不明白的是,赌坊掌柜不是楼家的人吗?怎么会跟与陛下有牵扯的南诏有了私下往来呢?

“我们走路过去吧。”

知道了目的地,温括便提议步行前往,免得惊了他们,吓跑了人。

几人往去城里那边的方向多走了几步,才把马拴在树林子里的,等他们再猫着腰跟着进入赌坊的时候,那里已经关了门了。从外面看不出任何踪迹来。

“他们来这儿——难道是为了赌钱?”

“是为了拿钱。”

“拿?这赌坊是那老和尚的?不应该是楼家的地盘吗?跟那无欲无求的老和尚,还能有这关系?”

赵回声甚是不解,看向侯镇的脸时,也是满脸的不屑。

“这里——应该是吴璜存放自己私卖军械所得之资的地方,这掌柜的,自然还是楼家的人,只不过你忘了一件事——现在的班离,可不是班离。”

“对呀,她现在是古罗寺的小和尚,身边跟着的,应该也是自己的跟班。看来这些南诏人,背后留了一手啊。买卖军械交钱交货,他们知道,吴璜不敢把钱放在自己在黔州的府宅里,所以只能在外面寻摸地方放钱了。不过——这张二哥也是个硬茬啊,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吴璜踪迹不明,自己可以独吞财宝的时候,把东西交给古罗寺的和尚呢?”

这个问题侯镇也想了一下,突然——突然看向了身边的温括!

“怎么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这就是为什么——温攘会被那个褚世安骗到这里来的缘由了!”

“你是说——利用我,来找温攘的机会,让张二哥以为,是官府要查案,吓得他只能先将东西交给自己放心的人了。方圆百里,看起来最为可靠的地方,那不就是古罗寺的僧众吗?”

温括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褚世安竟然也在设局!

“果然是褚遂良的儿子,即便是不争气,心里那股子警惕,也还是在的,咱们把他想的太简单了。或许——这些就是咱们无法掌控的,陛下和南诏人之间的交易了,比起咱们这样的嫩生,老和尚可谓是经年的老手了。”

侯镇摇了摇头,也住拽着他俩退出了小道,回到了官道上,牵上了自己的马匹。

“回城了?这么看来的话,咱们确实是没什么机会插手的了,陛下找到了更为合适的盟友,两边给出的条件,也是咱们无法企及的。天子终究还是天子,即便是身在长安,能掌控的,知道的东西,也比咱们多得多了。”

温括倒不是想说丧气话,可这就是事实,他们——只是一直活在自己谋划的世界里罢了,根本无法与长安抗衡。

“老赵,这两天城里关于古罗寺的传言,你听说了多少?”

侯镇现在想探知的,是另一个层面的东西,即便它不能直接、完全地掌控局面,但侯镇也依然认为,他很重要。

“古罗寺啊···我倒是听说了那个什么野兽出没,不过我看——似乎有人想击破你构造出来的这种传言呐。”

“那些人是怎么说的?”

侯镇有些激动道。

“听说是——有宝藏,朝廷不想让百姓知道,所以就只能谎称是野兽出没,来吓唬住大家了。你们出城的时候没发现吗,最近去山上打猎的人都变多了,我估计呀,不是去打猎的,而是欠安古罗寺那边探听消息的。”

“那也就是说——咱们传出去的话,影响了别人的计划,所以他们要把这件事给掰过来!”

“所以呢,咱们又给它掰回去?”

侯镇直接扬手打断了他,表示不可,他们不能再逆势而为了,现在很明显地出现了一个他们未知且根本掌控不了的力量,在左右着整件事。

“顺其自然,咱们也去城外看戏。那个媒婆的家——你知道在哪儿吧?”

“怎么,你要去找她?花火节你还真要去啊?你不怕——嗯嗯嗯——”

赵回声蛄蛹着扭动身体,指了指那边的温括,侯镇这也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温括好好解释一下,整件事的安排呢。

“不必多言,我信你。”

“那就——多谢了。”

君子之礼,即便是在两人关系发生了巨大变化的时候,侯镇依旧没忘。

“你找她,不会是想多要点钱吧?何必呢,我请你算了,这什么花火节,咱们不去了!”

赵大爷自然是财大气粗的,说话的声儿都比平时大去了不少。

“不是,我是想找她,安排一下时间地点,顺便——再把这次的花火节,给整大点!”

“啊?大点?那你得接多少客呀?”

“什么叫——你话怎么那么难听呢!”

侯镇被气得连脸都红了大半了,自己那点过去的糗事,也就属他最清楚,而且话最多了!

“那就去咯,反正你自己应付,要是真搞大了,哪家的小姐夫人又看上了你的话,到时候可别忘了多吃点药哦!”

“你个死白面条,你自己不行,就说我!你给我等着!”

驾马归城的路上,他俩在前面打,跟在后头的温括,似乎已经察觉出了侯镇这样做的目的了。

他深知,民难与官斗,更何况,这还不是官,还是君!所以他知道了自己的位置,知道了自己真正应该做的,不是左右长安的安排,而是力所能及的,在黔州帮他们造势布局。这才是他多年黔州生活的优势,也是他这场博弈之中,唯一能够自己完全掌控的事了。

他不知道长安这些年变成什么样儿了,但他是亲身在黔州生活了十来年的,他这样做,温括也显得更加放心了细些。不必再掺和危险重重的事,动不动就是什么生生死死,将军王爷的,实在是太吓人了,也不是他所能掌控得了的。

现在,那股背后的势力,已经做好了几乎所有的准备,现在都开始在城里造势了。温括想,目的应该就是想引更多的人出城,亲眼见证褚世安吞财敛富的举动。他们想要的,是舆论造势,就如陛下在长安,不能直接杀死那些人一样,他要寻到由头,先将他们贬官,甚至是削为平民为止。

“何人!城门已闭,明日进城!”

仨人又忘了时间,以至于回去的时间又晚了。

“怎么办?不会要去城外住客栈吧,还是去那个赌坊待一晚上?”

赵回声在询问着侯镇的意见,而侯镇这时候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温括。

温括也在这个时候毫不犹豫地往前站出来,冲着城门口喊话道:“我是黔州司马,奉刺史之命,出城查案,现要归城述职,还请行个方便!”

“温司马吗?那这位是——侯公子吧?”

“正是在下!”

侯镇看了看身边的温括,有些尴尬地答道。

“那就请进吧!开城门!”

话不多问,一听说是侯镇,守城官兵立马就给他开门了,弄得温括显摆不成,场面还一度非常尴尬。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怎么能不认识咱们温司马呢?”

进城之后,赵回声也试探着圆了几句场。

“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在这里人微言轻的,还是咱们纪绅的脸面够大。”

侯镇心里憋着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口,只能看着温括,慢慢地垂下了脑袋去,而他自己,也就只能沉默不语了。

这也是赵回声走得最憋屈的一段路了,话也不敢说,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又惹恼了两位大爷,讨不着好果子吃!

“到了!”

原来媒婆的家,就在裁缝铺那条巷子的背后啊,还挺近的。就是让人意外的是,这么晚了,这里竟然还人来人往,烛火也亮堂得很。

“哎你看你看!”

“哇!”

“侯公子好!”

····

一路上见到了很多人,稍微收敛一点的,就是躲在角落里看他,不收敛的呢,直接就站到侯镇眼跟前来打招呼来了。

“怎么会这么多人?”

侯镇也只能假装提问,来打消自己的尴尬局面了。

“是来看你的。”

没想到温括还冷不丁地接话了,这可给本就没有准备好的侯镇,吓得不敢说话了。

“我其实···我没想过真来这种地方的,只是为了——”

“我明白,为了未来嘛,这里面——应该算了我一份儿的吧?”

“算了的算了的!自然是有你的。”

温括那股别扭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俩也就算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冷战过后,又快速地和好了,赵大为也终于可以开口说话,喘口气了。

“哎呀!吓死我了!刚刚过那条巷子口的时候,我甚至是憋着气过去的,你俩知道嘛!”

“知道知道,委屈大为了,你人真好!”

“还行吧,在黔州诸多女眷美男之中,我也称得上是不少人的梦中情人了!”

刚一开口,就是如此不切实际的话,听得侯镇转身就加快了步伐,往前面更深处赶了过去。

“阿婆!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哟!侯公子来了啊!哟,你也来了啊?”

看见侯镇和看见他身后的赵回声,媒婆露出了两张完完全全不一样的脸来。

“怎么回事?看见我来了,怎么是这么一副表情呢?不欢迎啊?那好——侯镇,咱们走!”

“哎等等等等!”阿婆连忙追赶出来,拦住了侯镇的去路,“侯公子来,肯定是为了大事吧?是不是想提前结钱呐?我跟你说,别人是肯定不行的,但侯公子你嘛——可以!我现在就把钱给你!”

正当她真的要转身进屋去拿钱的时候,侯镇却一把拦住了她:“阿婆,我不是来要钱的。”

“啊,不要钱呐?那你是——”

那人以为侯镇是想来反悔不去,或者是要求加钱的,所以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刚刚的喜色也丝毫不见了。

“别误会!我也不是来加钱的!”

侯镇知道她是个财迷,而且比自己还狠呢,所以赶紧就解释起来。

“是吗?那先进屋坐会儿吧,我正好刚刚送完人回来,你们就来了,真是有缘呐!”

赵回声已经在一旁翻起了白眼,甚至都想直接开口骂她了。

“来来来,先坐先坐,请喝茶!”

没想到他俩之后,后边还跟了一个人过来,这可就让他更加惊喜不已了。

“哎呀!这就是那天在侯府遇到的另一位公子吧?看着就贵不可言的样子,是从长安来的吧?”

“正是,阿婆好眼光。”

“来做什么的啊,我这里除了黔州的女眷以外,长安的贵女也是不少的!就是得看你出什么样的价儿,才能见到哪个品阶的人了。”

“哦?”她这么一说,温括倒是真感兴趣了起来,“你这儿,还能给长安来的客人分级?看来是人不少啊?阿婆的名声应该很响亮吧?”

“哎呀,小伙子真是会说话!”说着,她还偷摸着白了赵回声一眼,“我别说是在整个黔州了,就是整个西南一带,那也属我的名头是最响亮的了!当年啊,花火节,古罗河边,侯公子一战成名!我也就跟着富贵起来了嘛。”

“原来——还得多亏了侯公子了,是吧?”

“那是自然!侯公子一身英武之气,那在咱们这儿,可是娘子们真相膜拜的对象呢!每次啊,侯公子在的那两天,河边连酒水都能多卖出去不少呢!为的呀,就是能跟侯公子——共饮一杯!”

侯镇有些尴尬,更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几次想要叫停她,可她却越说越来劲,越说越离谱了起来。

“哎呀,想当年,侯公子头两次来我这里的时候,那可谓是——叫号出售参会名额啊!谁想来,得先排号,拿到号了以后啊,到时候才能入场呢!”

从这个奸商嘴里再听到当年的事,连赵回声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自己做生意,照比他这手段,还真是差远了。

“阿婆,”实在是忍不了了,侯镇还是战起来开口道:“这些都是往年的把戏了,要是还这样的话,估计今年来的人就少了。”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呀?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侯镇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来。

“我是想,今年弄点不一样的,而且也不必等到盛夏时节了,那时候不仅酷暑难耐,而且容易起山火,官府还要派人把守着,好多东西都不许做。咱们不如——现在就开始,如何?”

“这···我说了也不算呐,刺史大人都还没发话呢,再说了,打铁花匠我也还没联系呢,人都凑不齐,现在就开始了?”

“阿婆,我可是听说——最近南诏的送货队伍越来越多了,再过段时间天气热了,人少了,您能找到的人流量,可就少了大半呐!那个打铁花匠,我知道他,不就是在陀山嘛,派人去请过来就是了呀。”

“那刺史那边?”

“我去说,您不信我?”

有这种好事她怎么可能不信呢,当即就满口答应了下来,不过在问如何安排整件事之前,她还是好奇地开了口,想问问侯镇,为什么要提前。

“阿婆,咱们认识很多年了吧?我可能要走了,等不到夏天了,我想在走之前,再看一次花火。这些年,就是从认识你之后,有了花火开始,我的日子才慢慢变好的,我想完成这个心愿,可以吗?”

“孩子,阿婆不会让你失望的,人——我一定给你找齐了,你说,该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那就多谢了!”

侯镇心里清楚,即便是被利用,她这么多年以来,也给了自己远超于付出之外的收获。她是真真正正帮了自己很多很多的人,势力、冷漠、爱财,这些都是她伪装自己的武器罢了。

真是无情之人,又怎么会在外面的小道上,点那么多盏灯,给过路的人照明呢?

“侯公子,你要走了,要不今年就办大点?好让大家也惊喜惊喜?”

“我也正有此意。”

侯镇说出了自己计划,并告诉了阿婆,那天一定要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在自己表演结束之前,都不能出声。

他想做一次,无声的告别演出,既是给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的自己,也是给这些相识多年的朋友,亦或是敌人。

媒婆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再问,这是点头答应了侯镇的请求。

“你还没跟她说时间呢。”

赵回声跟在他后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就这两天了吧,看他们大戏什么时候开始,咱们的好戏就什么时候上场。”

“你真觉得这些商客,能把一个身居高位的宰辅之臣给拉下马?”

赵回声不信,是因为他自己就是商户之子,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再走近眼前。

“当然不会了,可要是风波不起,陛下又怎么会有重新洗牌长安格局的理由呢?我又怎么有机会,回得去呢?人生在世,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搏把大的!不过——老赵,你是你爹娘的独苗,你要是想现在就回家去的话,我可以——”

“可以个屁!”赵回声显然是不同意的,“老子这么多年,全都给了你了,现在我捞不着人我总得捞点名头吧?这么灰溜溜地回去,我还不得让人笑话死啊!”

“那你想好了?”

侯镇不只是看向了他,还是另一边的温括。

三人相视一眼,都笑了笑,也就知道了对方心里的心思。合掌一处,一个新的,更适合他们的,也不必苛求于人的计划,就这样诞生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温攘便回了家,温括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没开口问他,也没有任何的异样表现出来。

温攘是个诱饵,而他、赵回声、侯镇这几条大鱼早就已经上过钩了,对那些老奸巨猾的南诏人来说,温攘就已经失去了作用。

就是温括看着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弟弟,总觉得他会成为柴令武和房遗爱第二!公主驸马,这种位置,恐怕也不是他这样的脑子能做得明白的。

“阿攘?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去啊?你跟公主的婚期,应该快进了吧?”

“我爹还说自己不喜欢掺和呢,结果办的事儿全是掺和事儿!把你送来黔州,把我送进公主府,哪件事不是为了他那前途渺茫的仕途了?还义正言辞,说自己坦坦荡荡,绝无私心?我来黔州,就是为了躲灾的,我才不回去呢,最好是死在这儿了,公主就能换个人嫁了。”

“胡说!”立马打断他,但温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驸马都尉,不用考取功名便有爵位傍身,这是叔父为你选的最好的一条路了!”

“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学无术,没什么大用,还尽给家里惹祸啊?想把我甩开,还想教我安守本分,就是不想得罪了公主,得罪了陛下,让全家跟着遭罪!”

“谁说的,叔父那么疼你,怎么可能不为你考量呢?这位公主的生母,不是很得宠,但好在,母族是太原的望族,跟咱们家,也算是亲近,与她结亲,叔父是认真考量过的。再说了,文学馆那么多的学士,可就只有叔父一人得了与皇家结亲的殊荣了呀,你小子,不许捣乱!”

“那你就可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我就不行!”

温括一时间无语,被他被呛住了。自己好像确实是没什么脸面,教训他这些事哎。

“这个都是···你怎么老是提这个呀?都是命!你认了吧!早点嫁过去,免得公主生气了,还以为是你不喜欢她呢。”

“你们都偏心!就我一个人要遭罪!”

“遭什么罪遭罪!人家好得很,从小就知书达理的,配你小子,那是下嫁!懂不懂啊!”

话是这么说,可温攘刚刚的话,也算是叫唤到他心眼里去了,自己好像——还真是因祸得福了呢。

侯镇,确实是挺不错的。

“你看看你看看,你都笑了!肯定是笑话我呢!我伺候不了公主,我不回去!谁爱娶谁娶,你不是丧期过了吗,你去娶!”

“混账!是人家公主指名道姓,一定要嫁给你的!”

“公主她是不是瞎呀?”

温括一个瞪眼睛,他就立马又缩了回去,不敢再继续言语。

“不就是成婚嘛,她人真的挺好的,通晓诗文,知书达理,母族又是太原本地的望族。咱们家虽然说是出身太原,但当年高祖南下关中的时候,咱们就已经到长安来了。在这里还没立稳脚跟,跟太原又失去了多年的联系,叔父这样做,是用心良苦啊。”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娶一个太原望族的女子?”

温攘没有歇斯底里地吼叫,他是真的在问。

“我爹娘已经双双过世了,这在大族世家眼中,是不吉利的,没有人会把自己家的孩子嫁给我的。阿攘,你长大了,温家需要你这个顶梁柱,你能明白叔父和我的苦心吗?”

“不明白,但是大哥——你哭了,我信你,我娶她就是了。”

其实温括是骗他的,早就有过不少大族之女自己上门来跟他求亲了,是他一直以双亲亡故,悲痛难当的理由给婉拒了的。只不过温攘不学无术,除了一副看着还行的皮囊之外,什么都不会,所以才会被温括如此轻易地给唬住。

刚刚挤出来那几滴眼泪,温括还怕他没看清呢,自己有实在是哭不出来第二回了。

好弟弟,你就安心在公主府待着吧,你这种人还是适合有个人管着你的,要是真让你娶了一个好拿捏的寒门女子,你还不得在家翻了天呐!

“哥,你呢?丧期将过,你就没为自己打算打算?”

温括笑着摇了摇头,有些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出口。

“我了无牵挂了,黔州这一方天地,养活我半生,应该是无碍的。倒是你,日后真进了公主府,别老是想着跑回家去,让人笑话,也让叔父抬不起头来。还有啊,要收敛性子,公主可不是温岐,任你打任你骂都不敢还手的。”

“他还敢还手?他是不是又跟你告状了?看我怎么——”

刚要冲进去寻人,温攘就被温括给一把来了回来:“不许打他!以后你要是敢再欺负他,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哥你开玩笑的吧?你——收拾我?我看你连袋子面粉都扛不起来呀?”

温攘无情的嘲笑,也让温括意识到了,展现自己实力的机会来了!

他叫温岐取来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剑,拔剑出鞘的那一刻,温攘才真真正正地对自己这个大哥,有了些新的敬畏。

“大哥,你哪儿来的家伙事儿啊?这是真剑吗?”

“当然了,我跟你似的,手无缚鸡之力,天天就知道吃吃喝喝睡睡的,想不想看看大哥舞剑?”

温括那样子,看着可是比看戏的温攘和温岐,期待得多了。

“来来来!我看看我大哥,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说完,他甚至还一屁股挤开了温岐,自己站到了正中间的位置来。

“起开!大哥是你能这样看的吗?回屋待着去!”

“温攘!”

要不是温括使劲叫了他一声,他还能直接一掌拍人家脑门上去呢。

“大哥,快开始吧,我要看!”

温括知道他小心眼,可是一旁温岐的反应,却显得有些不自然,他好像是——有意在往温攘身边靠?

顾不得这些,温括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为了看自己耍两招而已。

剑锋略过,皆是寒光如影,温括身量轻盈地穿过一处又一处地方,站上高台,又差点略到了屋檐之上。那随即呼啸的簌簌声,也是清脆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的。

一剑破穿出去,那寒光正好就扫到了进门来的侯镇身上。

温括也利索地收剑,跑过去向他邀功:“纪绅!”

还没等他开口,温攘就不满意了起来:“又是你呀!”

温攘看得真热闹呢,他要是不来,大哥现在肯定是抓着自己的的手在庆祝呢。

“耍得真好,下次我可以用你这套剑法吗?”

“当然了,荣幸之至呢!进来吧,别在外头站着了。”

迎他进屋,几人的脸色可就是大不相同了,温括高兴,温攘不屑,温岐嘛——侯镇也没瞧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总之感觉来者不善,应该是不欢迎自己的。

“刺史找我,说是长安来了一位宣旨的官员,叫我去接,我准备出城了。但想了想,我也没有官身,所以来找你,想请你跟我一起去。”

“长安来的?不是说是个内侍吗?还有官员陪同?而且应该是王府派人去接吧,让你去——不会是想让你去试探虚实的吧?”

“可能是吧。”

侯镇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只能认命接受现实了。

“哎!”温攘一听这话可不得了了,站起来就对着侯镇叫骂道,“你去了危险,我大哥去了更危险呐!要死你自己去死,别拉上我哥一起!”

“温攘!越来越没规矩了!温家的家教,就是让你这么跟客人说话的吗?”

“他是客人吗他?他跟你眉来眼去的,谁知道他将来进了咱们温家的大门,会招来多少祸事呢!”

“你小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温括一边反驳他,一边观察着侯镇的反应,生怕他生了气直接就跑走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跟成南王不清不楚的就算了,还跟那个仵作认识这么多年了,在城里,谁知道他还勾搭了些什么人呐!我不管,你不许跟他再来往了,不然那个公主,就你自己去娶吧!”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让温括连个教训他的机会都没有找到。

“嘿——你!气死我了!”转脸一看侯镇还在这儿呢,就又恢复了欢喜的脸色,“他还在气头上,不愿意回家成亲,不是真的想骂你的纪绅。”

“没事,孩子嘛,我弟弟也经常说气话的。”

嘴上是这样应承的,但侯镇明显低沉下去的神色,还是让温括不免心疼,又觉得抱歉。

“咱们现在出城吗?”

看了看四周,还有温岐在,他也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温括也不好当面支开他,所以只能先叫上侯镇单独出去了再说。

“走吧。”

侯镇依旧没什么异样,不过温括还是从他不冷不淡的情绪里,察觉出了丝丝凉意。

他肯定是心里憋屈,又不敢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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