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泞被怼得毫无还嘴之力。

秦知桑催他：“快走吧，现在是下午三点五十分，你再不去教室，就等着下周来吧，赶上放周末假。”

南青一中也可能是为数不多每周都放周末假的高中，管理方面不太严格，只重点捉高三学生。

池泞提着书包，敬了个礼，说：“秦校长，走了啊。”

秦知桑挥着手让他滚滚滚。

——

虽然上课铃响了有十几分钟，但这帮热血沸腾的学生是坐不住了，还有些班估计在数着钟点下课，说话声不间断。

走廊上还有拉着手一起上厕所的女生，也许在某个不起眼的瞬间，无意瞥了一眼路过的池泞，就定住了脚步。

“唉唉，那个帅哥是我们级的吗？怎么感觉没见过啊？”陶馨雅挽着自己朋友的手臂，压低声量了说。

欧阳婉儿捂着嘴，眼睛一直往池泞的方向瞥：“我们学校里还有这种级别的？不可能啊，我全学校的人际关系都动用过，之前怎么没搜出这类的？”

陶馨雅同她相视一笑：“懂了，新转过来的吧。”

池泞忘了自己教室在哪一层，又不想再打开手机问他妈，可能还会遭一顿说，旁边正好有两个女生，问问得了。

他转过身靠近，笑笑：“同学你好啊，高二十七班在哪一层？我刚来，忘了。”

陶馨雅呼吸一窒，缓了两口气，指着走廊的尽头：“就在这一层，高二十七在尽头倒数第二个班，有牌子的。”

池泞点头：“谢谢。”

即使池泞已经走了好几米，陶馨雅的目光也一直尾随在他身后，后知后觉地小声说了句“不客气。”

刚到班门，就撞到了个戴眼镜的。池泞忙说了好几句同学不好意思，对方比他矮一个头，体格也小，扎着个马尾辫，鼻梁挂着的圆框眼睛显得年轻不少。

对方抬头看他：“我是高二十七班的班主任，你的同学还在教室坐着。”

池泞：……

怎么跟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

时焱让他进来找个位置坐，艺术班，总共也就三十多个学生，一个三个艺术班，合起来太多人，分开来刚好。教室能容纳下近六十个人，现在只坐了三十多个，显得空了。

时焱比看上去的还要资深，她撑着一只手站在讲台上数人数，环视了一周，说：“人齐了，这周最后一节课没有人偷偷跑出教室的，比上周进步了啊。”

她把视线瞄准后排，突然拍了几下讲台，声响能把前排的同学震得吓一跳，说：“后面的，楼靖、左锐、欧阳鑫、林汀，你们这几个下课到我办公室，在下课前想好你们几个刚才抛纸条、挑逗女同学的理由，想不出就去跟人道歉，保证下次不犯贱，要是敢走，就让你们爸妈领着来吧。”

“刚放完假两三周，对于大部分同学来说，都不适应，还是有想玩的心。但我申明一点，在学校，你就是学生，就得服从学校的条条框框。你们都是学艺术的，也知道这一条路的艰辛，我不希望你们在高二这一年就被绊倒了，就这样，快放学了，我也不多说什么，反正听多了会烦，该干嘛干嘛。”

她收拾好几本资料，穿过中间的一条走道，在即将踏出后门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时焱折回刚才的路，目光不善地看着最后一排一个遮遮掩掩的男生。

她停在了梁柑桌子旁，敲着桌面，说：“烟，拿出来。”

那男生双手一摊：“老师，我们这种三好学生哪来这东西？别开我的玩笑了。”

时焱没有跟他废话，把资料丢在前桌，提着他的衣领让他走开。她半蹲下身子，双手在桌肚里翻找。

梁柑在她背后有些得逞地笑了：“你看吧，我都说了没有，你硬要……”后面的一半话还没说出口，时焱就把手摸到桌肚之下，掀开了一盒被胶布粘得紧紧的烟。

时焱得意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烟：“虚晃一枪你就憋不住了，开始洋洋自得了，沉不住气。我比你早吃好几年大米，你以为都是虚的啊？你这种小伎俩，给我垫鞋的资格都没有，再回去深造吧你。”

梁柑捂着胸口，暗骂一声娘。

她把那盒烟跟资料垒在一起，说：“你过来吧，不想在大家面前揭你的丑态。这次谈完呢，写三千字检讨，保证自己不再抽烟。你这个年纪，连买烟的钱都要跟父母要，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平时也没少抽吧？戒了，别让我们班善良可爱的同学闻你的二手烟。真是不自量力。”

时焱嗤笑一声，这才走了。

池泞选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回头目睹了全过程，也感叹这位老师真是深藏不露。

没看点了，他从书包掏出几本资料，趁着还有二十分钟，把后面剩的题都做了。

写了一半，他后面那小子的鬼哭狼嚎真够可以的，吵得他思绪有些乱。十几分钟过去，那人的八卦还讲个不停。

作业也是写不下去了，池泞从校裤袋子里翻出手机，才想起还剩十几格电，待会还得靠着手机支付坐车回公寓，便随手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只有几页草稿纸虚虚地盖着。

“手机你都敢这么光明正大拿出来啊？”说话的人是池泞的后桌，就是嗓门挺大那哥们。

“为什么不能？”池泞是真的有几分疑惑。

孙镕：“学校规定的啊。”

池泞记忆里的校规好像还停留在市重点高中的教室公示栏里，能考上重点学校的学生要么脑袋好要么自律又努力，手机这方面没有管得这么严格，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统一没收，比如大考、联考的时候，是不允许手机留在教室或宿舍的，只能由班主任保管，还有不能随意上传他人的照片，被举报的话才会扣留手机。

孙镕比他还疑惑：“难道可以吗？朋友，你才刚转过来，就算现在级主任抓着你了，你也可以说今天刚转来，不太懂，他们也不会没收你的，但我还是得给你打个预防针。我们学校除了高三级的学生都能光明正大地把手机带来，但不能出现在教学区，就算你偷偷带过来，也得藏紧点啊。”

孙镕指了指他旁边的贺咎言：“你看，你同桌就是个鲜明的例子。他多惨啊，前一个星期就因为拿了手机在教室听歌，被来巡查的抓级主任当场捉住，手机现在还扣留在班主任那。”

好像……是挺惨的，扣留了总不能让他妈来跟班主任要回手机吧？

孙镕眼尖，一眼看出窗边路过的是抓级主任的身影，他反应极快地一巴掌甩到贺咎言的后背，上课时间没有老师在也不能趴桌子睡觉，被学生会的或是抓级主任碰见，反手就来扣个分……现在不是凑巧了嘛。救人一命胜七级浮屠。

贺咎言被那一巴掌抽醒了，正想骂后面的孙镕是不是有事闲着的，抓级主任的死亡凝视落到了他的头上，他又缩回去了，并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谢谢镕哥。

好在这主任也没有这么闲，多管他上课睡觉的事，看了几眼就走了。

贺咎言松了一口气，才注意到旁边多了个人，他揉了几下眼睛，说：“朋友你哪来的？我记得我睡的时候身边没人啊。”

池泞低头看着他妈给他发的消息，嘴上回了他同桌的话：“我刚转来的。叫我池泞就行，池塘的池，泥泞的泞。”

贺咎言拨了几下头发：“行吧，从高一单独坐到现在，也是有个伴了。我叫贺咎言，贺字就是祝贺的贺，咎由自取的咎，言呢，就是语言的言。”

贺咎言卡着钟点收拾东西，没多看两眼的书也照塞进书包，手机充电宝塞进了侧袋。他好像卡机了一会，又把手机拿出来了，扭着手腕，问：“要不加个微信？”

池泞也迟钝了一下：“哦……好。”

加上之后，下课铃响，整间教室仿佛都震了一下，然后都空得差不多了。

池泞眼都没眨一下，教室里人都快走光了，惊讶了一下：“我去……这什么速度。”

手机电量告急，他草草地抓了点东西回包里。

从学校到小区门口，打车时，他感觉一路都在晃，头晕。

到新公寓门口，他拿钥匙的手都还抖。开门一看，还不如不打开。

地上堆了好几个纸箱，刚刚装修好的塑料纸还在地上，仅有一个沙发，床垫还立在客厅。

一大堆破事等着他干。

认命。

他默默为自己亲妈竖起个大拇指，无语到极致的时候是会笑的。

不管了，他整个人倒在沙发上，脑子里想着先歇会儿。

校服裤是夏款的，有点薄，手机在口袋里硌着不舒服，他想起来手机还剩五格电。他又爬起来，在书包里拿出充电线，找了个近点的插头插上，结果，一点反应都没有。

池泞又反复试了几次，手机是新买的，充电线也完好无损，只剩下一个可能，没通电。

他去按灯的按钮，没亮。

一天天都什么事儿啊。

手机现在一点电都没有，打不了电话。没有电，连灯都开不了，更别说摸黑搬一大堆东西，没把自己撞死都算好运了。

现在天还不算黑，残余的夕阳挤进窗帘，打在沙发上。

池泞是个不太讲究的人，在纸箱的封尘袋里拿出薄被和枕头丢在沙发上，沙发就是床。

纸箱里都是秦知桑给他打包好的生活用品，漱口杯牙刷牙膏这些都齐了，没有什么漏的，池泞怀疑她是不是把家里打包空了，东西这么多。

他掏出手机，一点电都没了。好歹也得跟他妈说一下没通电的事儿吧，不然还得等几天。

脑子里蓦地升起个想法，隔壁应该还有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