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这样啊。”程觉拖腮道，眼神有些闪躲，很是为自己的奇怪想法羞愧。
林歇倒是没注意到程觉这一瞬间的走神。
他清了清嗓子，把椅子向程觉这边挪了挪，拿着纸，凑过来示意程觉道：“我来捋一捋，你听着。”
不经意间，两人手肘碰到了一起。林歇额前的白色碎发垂落眼前，烛光摇曳之下，映着他低垂的眉眼，倒显得很有几分温柔。
一缕幽幽的香若隐若现，似梅若雪，极淡清浅。像一只梅于高崖之上突兀地探出，破开风雪，迎风绽放。
程觉嗅了嗅，似有似无，清清泠泠中又隐着一股惑人之感。引着人不由自主的去追寻这一缕幽香。
而这缕冷清又惑人的寒香正是从林歇的身上发出的。
“……”仍不住心动并想入非非的程觉忽然感觉自己输了。他还没开始追求师尊呢，师尊那不经意的动作就已经把他撩的不要不要的了。
师尊？师尊暂时并没有兴趣发现程觉的想入非非。他执起笔，提笔在纸上写下什么。一瞬间，程觉忽地想：虽然偶尔有时候师尊显得有几分直白炽烈，但师尊的容貌与通身的气质真的是又冷又清，还凭添了几分傲气。
这样看来，《映江雪》书中对林歇的形容倒有几分真实。忽略那几分违和感，他的气质称一句清冷师尊倒也合适。当然，这本破书后面说的什么阴险狡诈，什么狠毒小人就算了。
心中好似有一个声音在静悄悄地说，不是，还要再冷一点，再清一点，傲气却要少上几分。一个如空中月，一个如谷中雪。
什么乱七八糟的，程觉甩了甩头，把脑海中莫名其妙浮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甩出去。
去除掉那些七颠八倒的想法，程觉刚开开心心地靠上去，靠得更近。一边去看林歇在纸上写的东西，一边在心里心神荡漾。还没等程觉荡漾多久，就看到林歇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在闻什么？”脸色如此荡漾。
“……”程觉吓了一跳，赶紧摇了摇头，心虚道：“没什么。”
林歇用那浅灰色，总显得很凌厉的眸子盯着看了程觉几下，移开了视线。看他那模样，也猜不出是信了没有，不过大概率是没有信。
很显然，不管有没有信，林歇并不打算揪着这个问下去。或者说，他本身就只是随口一问。林歇拿起纸，对程觉说道：“从刘忆香的灵境里，能发现刘忆香，李愿香，嗯，还有画皮的死都和刘员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程觉听着，点了点头，这一点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都不用想。只见林歇在纸上写下三个名字，画上箭头指向刘员外，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而刘员外作为一个普通人，会走到杀人的路上，除了他本来就不是人。”
说到这里，林歇冷笑了一声，才继续道：“也与‘四方神’的引诱离不开关系。四方神当是个邪祟，而根据华光城人的表现来看，他又不像是个邪祟。就和我之前所说，若它是邪祟，不至于到现在才作恶。就算他一直以来都兴风作浪，也不可能一直不被发现。并且一直以来，华光城的邪祟确实是最少的，根据宗门弟子的汇报，华光城也出现过派出去的弟子到了之后，就发现邪祟已经被自动除掉了。”
一口气说到这里，林歇拿起原本放在桌上，被分了一部分注意时刻关注林歇状态的程觉递过来的瓷杯，又抿了口茶润了润干哑的嗓子，说：“所以，我更倾向于四方神不是邪祟。”
“所以？”程觉接道，“四方神是被附身了？”
“嗯，我是这样想的，不过四方神就是邪祟的可能也不能排除。”林歇说道，在纸上写下四方神的名字，又划拉了个箭头从刘员外指向四方神，在四方神之上划了两个叉，写上邪祟和附身。他想了想，又提起笔在附身后加了个问号。
“？”看着纸上的问号，程觉也缓缓地打出了个问号。仙侠世界算是古代吧，古代会用符号吗？
呃，架空世界，有点不同也十分正常。不过……
映江雪一书中好像提到过一嘴，林歇本身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看林歇对映江雪这个仙侠世界的适应，甚至比本土的人还要了解。他一直以为林歇是从其他仙侠世界来到这里的。
到没想过，或许？林歇是和他来自一个地方的？
趁林歇划拉好那张纸，还没接着说下去，程觉冒出头，犹犹豫豫试探道：“奇变偶不变？”
“？？？”
“……”他好像在林歇脸上看到了问号，还不止一个。
嗯，可能是数学不好呢？异界遇到老乡绝对是拉近距离的天然好时机，程觉不想放弃，找理由，垂死挣扎道：“衬衫的价格是？”
“？？？？”
好像还多了一个问号，程觉不信邪，继续挣扎道：“天王盖地虎？”
“？？？？？”
好吧，还是我想的太美好了。
“没事，师尊，我，我，啊，我是想活跃一下严肃的气氛！”程觉坚定道。
为自己找补，因为美梦破灭而沮丧的程觉没有发现，重新低下头的林歇嘴角动了动，轻轻默念了句：“宝塔炖河妖。”
“对了，师尊。四方神不是邪祟的话，他也不是修士，也不是妖，不是魔，那他到底是什，”程觉转移话题，不过，他对这个问题确实很好奇，“不会真是神吧。”
“不是，”林歇说道，声音略显严肃，“这方比界还未出现神明，应当是一种特殊的鬼修。”
“空寂大师所在的度生寺有一种禁术。可在死后用身躯制成器具，将灵魂禁锢其中，不入冥府，可用来镇邪。邪崇进入其镇守范围，灵魂便会出器具除邪。”
空寂大师，程觉知道，七大仙尊之一，一个悲悯众生的高僧。出现次数不多，可以说是《映江雪》众多背景板之一，一个高板的背景板。
唯一一次的出现是和寒铁衣合作去华光城除邪祟，然后死在了里面。
嗯，比剧情杀还要弱智的下线方式，可恶的《映江雪》。
“有些佛门人认为，这种行为可以清除人的业障。但更多人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啊？这禁术一看就很邪，不瞎扯吗？”
“倒也不算，若按照正确作法，这种术法确有此效，器具可禁锢二百年，之后可自行选择是否入地府。不过此术，有魔修对此术进行了修改，灵魂禁锢变为直至魂飞魄散，并且由自已完成变为可对他人使用，才变为禁术。此术已失传，听闻最后一次出现在几百年前。”
“原是这样，”程觉点点头，若有所思，“不知是哪位前辈以身护华光城。”
“怪不得华光城人如此信奉四方神，”程觉赞叹道，“若果真如此，那四方神本就值得信奉。”
林歇赞同的点头继续道：“十几年前，穷困潦倒的刘员外遇到了被不知道什么东西附身的四方神。四方神引诱他，让其用刘忆香换了他现在的家财。”
艹，什么人渣。林歇饮了口茶，挡住自己皱眉的面容。他放下瓷杯，面容又恢复平静，继续说道：“之后，不知道这鬼东西是不是一直与刘员外有联系。总之，十几年后，这鬼东西又找上了刘员外。让他杀了一位有仙缘，命格属阴的少女，正好找到了李愿香。”
“现在，还不清楚这东西要李愿香有什么用。”林歇停了一下，低头思索了一下，在纸上又划拉下一个问号，“你有什么猜测吗？”
“嗯，啊？嗯……”被忽然点名惊到的程觉啊了一声，赶忙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四方神能守护华光城这么久，应当不会那么容易被侵蚀。所以——，会不会是为了削弱四方神的力量，好彻底的侵蚀他。”
毫无疑问，华光城背后的罪魁祸首就是秽污。程觉记得，现在这个阶段，是秽污刚出现没多久，还不能毫无障碍的随便污染人，手下也没太多獠和魇。这样的猜测也合情理。
“有可能，”林歇说着，将程觉提出的可能记下来，也在旁边打了个问号。
“它的目的肯定不是刘员外，以及单纯的刘忆香她们。”林歇写好，放下笔，继续道，“从刘忆香的灵境中，它的目的应当是整个华光城。”
“对了，师尊，云道友说的魔物和这有关系吗，刘府上也有很重的魔气。”
“……”
“嗯，这个暂时想不到，或件，画皮是妖魔混血？它不太像是普通的画皮。”被问到盲区的林歇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并提出了一个离谱的设想。
两个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会，林歇将魔物写在纸上，依旧在旁边划拉上问号。
犹豫了一会，遗憾的没有把猜测写在纸上。
两人又靠在起讨论了好一会。
这灵境里的天，渐渐亮了起来。
“师尊！天亮了！”伴着程觉的话，这个灵境开始消失。
神识沉入梦里，仓促间，林歇把纸抓在了手里。
他们睡了过去，他们醒了过来。
“师兄，我们走——？？”寒铁衣兴冲冲走来，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关门，再开，还是这一幕。
他不可置信的大喊：“你们抱在一起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