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又是日上三竿。

看来以后也得培养一下冥想代替睡眠的习惯，不然生物钟迟早乱成一团。

还没完全清醒的脑袋里涌现出这样模模糊糊的想法，牧南风哼哼着翻了个身，就看见了正靠在另一张床床头看手机的宿明渊。昏暗的光线将自家师兄那帅气的脸模糊成浅淡的轮廓，但依旧能令人目不转睛，倒不如说反而更添了朦胧美。唯一的问题是，手机屏幕的光线让这一幕略显好笑。

大概是察觉到他发出的动静，宿明渊转头和他对上视线，声音很温和：“醒了？”

“嗯……”牧南风又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床上，只有脸还朝着宿明渊的方向，“还是困。”

“不是说今天要去逛逛？”

“哦对！”牧南风一骨碌撑着身体坐起来，“止水和莫雨呢？”

“他们早上就出门了，莫雨说你需要休息，所以没喊你。”顿了顿，“还要出门么？”

“当然！”

*

既然莫雨和程止水早早出发且估计已经逛了半个镇子，那似乎也没有专门汇合的必要。顺理成章的，原定的四人游览就变成了牧南风和自家师兄的双人游。

虽说这里号称文化古镇，但其实能游览的地方并不多，和普通的小乡镇没太大区别，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那条翻修过的老街，传统木质房屋，白墙黑瓦，但又是水泥路面，现代和古代交融一体，倒也和谐。除老街之外，能看的就只剩下禅寺和浅浦河，牧南风和宿明渊身为仙道成员，自然不会闲着没事跑去寺庙参观。

两人先是找了家土菜馆填了填肚子——顺便一提，是牧南风请客，好歹他刚刚完成一件甲级任务呢，报酬不会少的——然后沿着浅浦河边行走，目的地正是老街。

今天天气略有些阴沉，相应的，气温也不高，风吹在皮肤上凉飕飕的。牧南风边走边对着平静的河面出神，再三犹豫之后还是咬咬牙，戳戳宿明渊的手臂：“师兄，我有话想跟你说。”

“……？”宿明渊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似在等待他接着说下去。

“那个……回宗门之后，我就要搬到另一个宿舍去了。”既然已经决心要挑明，牧南风也不吞吞吐吐，竹筒倒豆子一样一口气说完，“趁你不在的时候接任务也是为了这个，因为我贡献值不够……”

他耷拉着脑袋，努力作出可怜又悔恨的姿态，然后又偷眼去看宿明渊的表情。生气了吗？好像没有……但是看着很严肃的样子。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要计较起来，作为一个成年人，搬个宿舍而已，关别人什么事？就算对方是一起住的师兄也管不了这么宽。问题就在于，自家师兄可不是普通的师兄……谁家师兄会在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把师弟照顾得无微不至，师弟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反正整个东海门就只有宿明渊会这么做。这样一来，一声不吭地往外搬，就显得很没良心了……

宿明渊停下脚步，微微抿起唇。

他倒是没想到牧南风会直接坦白，按照牧南风过去的习惯，大概率会在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才告诉他，然后打滚卖萌蒙混过关。敢于坦白，似乎也算是牧南风成长的标志，只可惜这可不是宿明渊所愿见。

一场任务下来，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看到了牧南风的成长，那个抓着他的衣摆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去打量周遭世界的少年，正愈来愈模糊。因此从昨天任务结束到现在，他的心情都称不上好。

不管是任务的危险性，还是南风执行任务后的独立性，对他而言都不是好事。也许他不该让南风再去接任何任务，只要呆在他身边就好。可是看到南风完成任务后意气风发的张扬笑容，他又开不了口。某种意义上来说，溺爱和占有欲大概是相互冲突的，六年来他对南风的溺爱，已经使他没法去做违背南风意愿的事。

唯一能给他一点安慰的是，至少就目前而言，牧南风仍然很依赖他，总归有挽回的余地。搬宿舍也无妨，可以操作一下，安排到隔壁就行……至少在现在，他选择让步。

长久的沉默显然让牧南风越来越慌，眼神都可怜巴巴的。宿明渊拍拍他的脑袋：“我知道了，住在哪儿是你的自由，想搬就搬吧。”

……等等，这个反应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啊！牧南风瞪大眼睛看着宿明渊远去的背影。师兄你不生气一下吗？不挽留一下吗？不关小黑屋……呸呸呸，这个就不用了。

其实现在这样正是他想要的，可是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他又有点不高兴了。一起住了六年，师兄居然对他要搬出去一点反应都没有，无情！

宿明渊走了几步，见牧南风没跟上来，回过头，便将自家小孩——虽然已经不是小孩，但他还是乐意这么称呼——脸上风云变幻的表情尽收眼底，也将牧南风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他无奈地摇摇头，不同意搬，肯定不满意，同意搬，也不高兴，那还要他怎样？实在是被宠坏了。

*

“怎么跟你说不通呢……”莫雨气馁地扯头发，“没品——就是没有品位的意思——太没品了！你能不能get一下渊风的妙处？”

“我确实承认他们感情大概不一般啦。”程止水很无奈，非常无奈，“你都给我分析了那么多细节了……但是关于这个……呃，攻受？是这个词吧？我还是觉得有点……嗯，你是不是太在乎这个了？”

“这个很重要的！”莫雨狠狠咬了口手里的雪糕，牙齿被冻得生疼，“对同人女来说超级重要的！”

程止水缩缩脖子，他不擅长跟人辩论，只好点头：“嗯嗯，很重要……那个，我只是想说一下我的一点看法啦。就，我不觉得南风师兄像你说的、还有你给我推荐的那些文章和漫画里那么娇气啊，处处依赖宿师兄什么的……至少这次任务，南风师兄可是一直都在靠自己的，感觉也蛮可靠的。”

“这个……”莫雨悲哀地发现她一时半会居然没法反驳，“那是在我们面前啦！你看他在宿师兄面前就特别娇气！唉算了，反正你记住，渊风才是正道，风渊是邪道，晓得？”

“嗯嗯嗯……”师姐你开心就好。程止水默默咬下雪糕的巧克力外皮。

就在两人未曾留意的一栋木质小楼的角落里，听完全程的牧南风若有所思。

止水的这个反应很有意思啊……在止水眼中他很可靠，不娇气，所以止水就不赞成渊风……牧南风眼前一亮，突然感觉前途一片光明。

如果按照这种逻辑，那么只要他在大家面前表现得足够可靠，在和师兄相处时足够强势，久而久之，大家不就都会转投风渊了吗！

——哦对了，顺带一提，他很早就发现莫雨是渊风党了，但是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作为正主之一，他不能表现出自己对cp的了解和兴趣嘛……

“在发什么呆？”帮他买手工冰淇淋、现在才回来的宿明渊问。

“没什么！”牧南风一边在脑海中构筑美好蓝图，一边朝自家师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原先那点小别扭小脾气全部烟消云散，“对了，我刚才看见莫雨和止水了，还没走远，我们过去汇合吧！”

*

于是汇合后的四人一起在老街上逛了一圈。这里其实没啥好玩的，除了看看景色以外什么都没有，小吃摊都少得可怜，不过有意思的是，他们在路边发现了一个算命的小摊。

“师兄你会算命吗？”牧南风悄声问。

宿明渊摇摇头：“我选修过相关的课，但是没有深入了解过。”

莫雨在一旁跃跃欲试：“要不要试试？反正也不贵。”

于是就试试了。当然只是图个乐呵，真要算命，宗门里有的是精于此道的长老，但是旅游嘛，开心最重要，顺便也看看这个算命的老头是真有点本事还是在招摇撞骗。

大概是看他们四个在摊前停步好一会儿，老头也很热情地招呼：“小伙姑娘们有要算算的吗？我看手相很准的。”

一般不都会装成世外高人淡泊高雅的吗，这么热情有点破坏形象吧……虽然这么吐槽了，牧南风还是率先坐了过去，眨巴眨巴眼睛盯着老头看，嗯，一大把白胡子，很符合刻板印象。

“我记得是……男左女右？”牧南风说着把左手摊开放到桌子上。

老头乐呵呵地笑：“没事，哪只手都行，我都能看。”

好不靠谱的样子。莫雨小声问：“宿师兄，手相是这么看的吗？”

“我只学过卦象，不了解这方面。”宿明渊摇头。

“要看哪方面？感情还是财富？”

“嗯……”牧南风犹豫数秒，“感情吧。”

身后三人神情各异。

“嗯，嗯……”老头一边端详一边连连点头，好一会儿才道，“你呢，对感情很专一，也可以因此获得对方的爱情，更重视精神上的恋爱而非□□的享受，所以……”

“啊……”

一声哀怨的叹息。

包括算命老头和宿明渊在内的众人一脸莫名地看向……莫雨，叹息声的发出者。

不是，你叹气是要闹哪样？然而除了算命老头外的所有人几乎都猜到了原因。嗯……心情有点复杂。

忽略这个插曲，老头又长篇大论说了不少，总之都是正面评价。

“行吧，谢啦，听起来还不错。”牧南风离开座位，“师兄你要算算吗？”

“不了。”宿明渊淡淡拒绝，“我不打算让其他人给我下断语。”

于是接下来程止水和莫雨也依次看了手相，程止水看了感情，莫雨看了财富。老头说了很多，其实大都是套话，没什么值得记下的，但当作一种美好祝福也未尝不可。

*

这样逛了一圈，把镇上能逛的地方都走过一遍之后，也到了他们离开的时刻。上车前牧南风又想到该买点纪念品带给师尊和方远悠、宁冬夏，于是一溜烟儿跑走，好一会儿才回来。

“师兄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宿明渊收起手机，“买到纪念品了？”

“嗯！”牧南风弯着眼睛给他看手里的东西，“木刻的小动物，我还给莫雨和止水也带了！这个鹰给师尊，牛给二师兄，两只狼给师姐和莫雨，羊给止水，然后还有最后一个……锵锵！这只猫咪给师兄你！”

“……”即使是宿明渊，也很想吐槽一句，为什么其他人的动物都能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他们的性格，只有给他的是猫咪？

趁着牧南风给程止水和莫雨分纪念品的时候，宿明渊重新按亮手机屏幕，然后划掉了他刚才正在看的那个页面。

当地最新新闻，一名老人于昨夜喝药自杀。

但是这些，没必要让南风知道了。

小剧场：

临出发前。

南风：师兄，剑……

明渊：（看一眼，接过来，消失了）走吧。

南风&莫雨&止水：哇！

南风（坏笑）：师兄你这算不算携带危险品上车？

明渊：（耸肩）要是我真想伤人，还用得着剑吗？

众：对哦……

可见明渊本人就是危险品（划掉）……

碎碎念：

很奇妙的一点是，就我而言，xp和理性往往不能共存……比方说，我的一个xp是强制爱，但是我试过很多次去写这类故事，无一例外全部以失败告终……就很令人纳闷……我明明很喜欢关小黑屋啦、囚禁起来xxoo啦这种桥段，但是我自己写的时候就动不了笔……现在也是一样，明明明渊是腹黑占有欲强的类型，但是似乎完全没有向强制爱发展的趋势，为啥子嘞……

又：特么的最近看到了海绵宝宝的cp同人……额滴亲娘……我深刻体会到了被莫雨带着见识新世界的程止水的感受……这种一边想着好特么怪这究竟是什么玩意一边想着嘶好像有点香还想再吃一口的感觉……（望天）我心情好复杂让我缓缓……

又又：救命，好雷……雷得我外焦里嫩体无完肤……“溺爱和占有欲大概是相互冲突的，六年来他对南风的溺爱，已经使他没法去做违背南风意愿的事。”猜一下我写这段话的时候想到了什么……以前看的某几篇文好像都是这样，强势的一方因为太溺爱所以无法拒绝另一方的要求，然后就受了……额滴神，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渊风党们请不要客气地捶我，捶到清醒为止……顺便说一句，也不知道南风写的风渊文里有没有类似的桥段……

又又又（喂你有完没完）：为什么冬夏和莫雨是狼？这个嘛，大家懂得都懂……不过南风还不知道冬夏是渊风党啦，他只是觉得冬夏欺压远悠的时候很狼……（捂脸遁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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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