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家的正屋已经布置成了灵堂。门前搭好了棚子,门后已经架好锅炉。烧饭的师傅和来帮厨的婶娘们热火朝天地备菜。
去镇上采买的人才回来,拎了一捆子香喷喷的包子让林光宗和林思嘉来吃。
林思嘉坐在冰棺边,已经朝看了门口好几次。
从出事之后,他就像个被人摆弄的木偶一样,大人说什么他做什么。
让他哭他就哭,让他磕头他就磕头。
苏雨阳就他一个儿子,冰棺运来的时候,他和林光宗一个抬头,一个抬脚一起将苏雨阳抬进冰棺。
苏雨阳久病卧床,身上没有几两肉,但林思嘉抬的时候却觉得抬不起来。
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亲人的遗体,麻木多过恐惧。
学校里教过珍爱生命,却没人教他如何正视死亡。
他一整晚没吃没喝,一直僵坐在冰棺边,一动不动,冻得手脚没有多少知觉。
林家来来往往的亲戚太多,林思嘉不敢多做表情,也不敢多做动作。
包子才放上桌,林思嘉看了身旁的林光宗一眼,得到他爸的默许后腾地起身,绊到了身下的塑料凳子。
热乎乎的肉包子下肚,林思嘉终于活了过来。
吃完早饭,林思嘉的脸上恢复几分血色。
林光宗一口没吃,脸色惨白,坐在那像一尊雕像。
谁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不过那副样子,大概是没有多开心的。
林思嘉坐回林光宗身旁:“爸,你也去吃点吧。妈这里有我陪着。”
守灵不能缺人,爷爷奶奶不知道去了哪里,见不到人影。
从头到尾只有林思嘉和林光宗在冰棺边坐着。
林光宗浅浅地嗯了声:“那你好好坐着,爸去吃点再陪你。你要是无聊就多折一点元宝。”
来看热闹的邻居吃过早饭也都来串门了,三三两两的,人不多。
来的人进门都是先扫视一圈,先找林光宗,再找林思嘉。看到父子俩个满是血丝的双眼,和满脸的惨白之色,再叹一句:“可怜的父子俩。”
默契得像是都商量好的一样。
和林光宗交好的多少会站在他身边补一句:“你也别太难过了,办事要紧。”
“哎,谢谢婶子。”
日上三竿,离得近的亲戚接到电话,能赶过来的都赶过来了。
林家前前后后挤满了人,消失了许久的杨永梅和林志斌也出现在正屋。
林光宗没有问他爸妈去哪儿了,倒是林思嘉问了一句,被林光宗按了按手。
林思嘉不知道他爸是什么意思,但接收到讯号之后,就继续低头折元宝。
有长辈说,元宝要至亲来叠才作数,林思嘉是不懂自己叠的和镇上买的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锡箔纸么?
他还叠坏了几只,悄悄攥成一团塞进编织袋里。有着冰棺做遮挡,没有人看见。
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人头攒动。
终于有人说了句:“怎么没看到娘家人过来?”
“听说,娘家人十几年没来过了。”
“哦哟,那真真是惨。”
“要我说林家不会做人吧,这种大事还是要通知到娘家人的。”
“谁知道呢,他们当年结婚的时候都没有娘家人过来。”
“我记得雨阳的弟弟来过的吧?”
“记不清了。”
黑色的大奔停在路口,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气质非凡。
看热闹的邻居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男人沉默地在灵位前跪下磕头,点了三炷香。
“谁说没有娘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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