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徐卫兰的孙女已经退烧了,孩子刚醒就听到了村里的丧乐,好奇地追着问奶奶村里谁死了。
“是昨天晚上来给你打针的林医生的老婆,你见过一次的。”
小女孩对苏雨阳有点印象,是个长得很漂亮的阿姨,会甜甜地招呼她去吃糖。
苏雨阳和村里的其他阿姨不一样,长得漂亮,穿得也漂亮,身上香香的。
非要说的话,和这个村有点格格不入。
徐卫兰摸摸孙女的头:“想去看吗?村里很多人都去了。”
“要去!”
徐卫兰牵着裹成球的小女孩,走到林家的时候发现来林家看热闹的人已经多到要站路上了。
见徐卫兰过来,和她相熟的来搭讪:“徐家妈妈,你怎么才来?”
“昨天小孩发烧,早上起得晚。”
日常问候几句,话题自然地绕到林家这桩事来。
苏雨阳十几年前孤身一人嫁到村里,文文弱弱,一看就很娇气矜贵。
当时,林光宗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苏雨阳虽然是城里的,但在村里人看来他们郎才女貌,也算登对。
不过,想也可知,城里有钱人家的女孩要嫁到农村,女孩子家里多半是不会同意的。
苏雨阳父母便是如此。
早些年听苏雨阳自己说,她一心要嫁给林光宗,和父母闹得很难看,和断亲差不多。
原本她父母为她相了一家局长的儿子,大专毕业,长相一般,但是人老实。
她不愿意。
遇到林光宗以后,她就觉得这辈子非他不嫁。
苏雨阳的父母给了她一笔嫁妆,将她赶出家门。
嫁到村里后,苏雨阳没嫌弃林家条件差,林家上下都是她打理的。林光宗也心疼她,从来不会让她下地干活。
苏雨阳的嫁妆被她用来在镇上买了一个店铺,给林光宗开了一个小诊所。再后来有了林思嘉,林家这一家的日子眼见的越来越好。
以前是几间还会漏雨的破房子,现在已经是三层小楼了。
村里邻居都说苏雨阳是个有福气的,出生在有钱人家,结婚后和丈夫相亲相爱,孩子成绩也好,而且不用干农活,只要整天在家享清福就好了。
谁能想到,她清福没享几天就没了呢。
不知为何,徐卫兰想到昨天林光宗讳莫如深的神色。
也许是她多想了。
苏雨光从进门开始,林家就没有一个人出来招待他,包括林光宗父子。
有邻居挤在苏雨光身边,大胆地问:“小伙子你有点眼生,你是他们家的谁啊?”
“我是苏雨阳的弟弟。”
“哦——”邻居一脸吃到瓜的表情,激动地闭上嘴。
苏雨光不管别人,上过香便自己抬了凳子坐到冰棺边。
多日的病让苏雨阳瘦得只剩皮,双颊凹陷,看着一脸苦相。
苏雨光替自己姐姐不值,她嫁到这农村里之后,他三五不时的会来看看。
姐姐总说自己过得很好,让他不用担心,但要是她听爸妈的嫁给那个局长的儿子,哪还用吃这些苦。
还有,苏雨阳得的是慢性病,医生都说至少还有个三五年,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了。
苏雨光直勾勾地盯着苏雨阳,她微张的嘴唇好像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
苏雨光越想越觉得姐姐死得蹊跷。
他瞪向杨光宗:“去年我来的时候,我姐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林光宗手里依旧在折元宝,他淡淡地对身边的杨思嘉说:“思嘉,叫舅舅。”
杨思嘉窃窃地叫了声:“舅舅。”
林思嘉见过舅舅好几次,每次都是悄无声息地来,放下一堆礼物,和妈妈聊了几句之后,再悄无声息地走。
妈妈没说过舅舅是干什么的,但是舅舅每次来买的礼物都很贵,开的车更贵。
他现在脚上穿的这双AJ就是舅舅送的。
林思嘉偷偷瞄这个舅舅,正巧和苏雨光的眼神对上。
苏雨光无视他,继续质问林光宗:“林光宗,你今天当着我姐的面敢发誓吗?我姐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话听着不对呀。”
“嘘,听他们怎么说。”
林光宗冷笑一声:“你姐病了这么久,你来过几次?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去年你来了之后,雨阳的病就加重了。你敢说不是你气的吗?”
林光宗和苏雨光向来不对付,林光宗知道苏家一家都看不起他,觉得他家穷,觉得他没本事。
他打听过苏家,在市里开地产公司的,这几年生意做得很大。
他林家虽然比不上苏家,但那也是光明磊落的家庭。如果不是家里供不起,他也能考上研究生。
就说镇上的诊所,现在一年小二十万,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人家。
家里的楼房,给思嘉存的彩礼都是他一点一滴挣出来的。
如果没有他,苏雨阳早就喝西北风了,哪还有进口药可以用。
去年苏雨光来过之后,就和苏雨阳吵了一架,后来他在箱子最底下发现了《自愿放弃财产协议》。
说到底,苏雨光对雨阳那么殷勤不都是为了钱么。
林光宗继续说:“苏雨光,这里不欢迎你。你姐也不会想看到你。你走吧,不送。”
苏雨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居然想赶他走。
杨永梅一直没吭声,恰好这时候丧乐换了一曲,她拔着嗓子哭喊起来:“哎哟我的好媳妇唉,你的命好短啊,你让妈以后怎么办唉我的好媳妇。我的好媳妇唉,你没有娘家人就让妈来当你娘家人。你走好,我的好媳妇……”
杨永梅一边对着棺材哭喊,一边挤苏雨光,硬生生把苏雨光挤出了冰棺的范围。
苏雨光轻笑一声,“行,你们林家人都好样的,你们等着。”
苏雨光指着林光宗,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人群之外,女人牵着小女孩,像是自言自语:“姐,进去吗?”
女人回答自己:“不进去了,回家。燕燕,回家了。”
“好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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