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伊扬笑抿着唇,程靳希无甚表情,两人隔着张窄窄的吧台四目相对。
桌上简单的早餐都已用完,再没低头躲避彼此视线的借口。索性两人一个演技精湛,一个目中无人,都不怕尴尬。
程靳希双肘轻撑在吧台上,半晌沉默过后,才微微俯身靠近,直到与楚伊扬几乎鼻尖相碰:“职业病。我取样了你的信息素……没想到,还是个珍稀样本。”
“哦,那说明你运气不错。”楚伊扬唇边挂着几分骄傲,装出一副天真纨绔,甚至有点缺心眼的模样。
程靳希凝了他片刻,忽又补充道:“分析数据你可以自己去研究所查,我给你密钥……”
他的话没说完,双唇冷不丁被一根带着烘培香气的食指轻轻抵上。
“嘘——”
楚伊扬一撅嘴:“研究我自己?我没兴趣。”
程靳希眸光一敛,忽而探出舌尖,卷走了那手指上的一粒面包屑,才满意地退开半寸,问道:“不生气?”
楚伊扬摇摇头:“还需要么?”
“为什么不生气?”
“你猜?”
程靳希慢慢地笑了,唇边括号似的笑纹带着点近乎偏执的诱惑:“我要你自己告诉我。”
“我怎么舍得,拒绝我的天才科学家呀。”说着话,楚伊扬低头卷起了衬衫袖子。
一截白玉般的小臂横卧在大理石台面上,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晨曦斜斜洒入客厅,窗边白纱轻拂,时间如同洒金似的尘屑般,浮在半空,缓缓映入了那双灰色的眼睛。
程靳希动情的双眼很好看,有点不讲道理的孩子气,一点点天真、委屈和傲慢揉在一起,猫咪撒娇似的,蛊惑着人只想什么都依着他。
“还不动手?”楚伊扬问。
“不急。”程靳希答。
“嗯,我们有的是时间。”
楚伊扬素来最讨厌那些分析爱情的科学理论了,把爱情解释成费洛蒙反应、多巴胺激素、信息素匹配度什么的,无趣又呆板,满纸充斥着高效“唯结果论”的功利气息。
但此刻,他却无比希望自己的信息素足够特殊,足够复杂,足够吸引他的天才Alpha一直一直研究下去。
慢慢来,我也有的是时间偷走你的真心。
-
楚氏的医药联合项目成立后,楚伊扬打着帮哥哥的旗号,自告奋勇加入了江教授的研究所,只为了能跟某人终日腻歪在一起,顺便展现一下自己机敏又性感的头脑。
“我从前是没用心学,不代表我不聪明。”楚伊扬是这么跟程靳希说的,大有越描越黑的味道。
程靳希也不戳破,顺带毫不手软地给新晋学霸挑了半人高的研究资料:“是,你最聪明。这些也都看了。”
“……”楚伊扬骑虎难下,为了自己夸下的海口,一步步掉入某人精心设计的养成小游戏。搞不懂,程靳希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执念,非要劝纨绔上进考功名。
“带你去个有意思点的实验室,”他的小助教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偷偷的,江教授不知道的。”
与其说是实验室,楚伊扬觉得称它为酒窖更适合。
那里有一群才华横溢的天才研究员,他们热衷于拿自己的信息素做实验,偶尔也把它当作消遣取乐。
满墙缤纷的酒板里装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进化版信息素,边上是天书般的标签卡。
“上次那瓶?是你的信息素样本?!”楚伊扬双眸一亮,“你总能看到那么美的梦境吗?天呐,你是活在梦里么?也太幸福了吧!”
程靳希冷笑一声,没再解释,随手敲了敲那“酒柜”:“有个说法,说人是凭气味相认的。看不懂它们,你怎么看得懂我……”
程靳希低哑的声音倏的穿过耳膜,小蛇一样,直钻进了楚伊扬心里。
好吧,连色l诱这招都用上了。
……
程靳希要带他上进,楚伊扬就偏要拖着他去享乐,半哄半骗地拉他过上了吃喝玩乐的放荡生活,一起玩冲浪、赛车,还有他最爱的国粹运动。
“会觉得我把你带坏了么?“
“会不喜欢吗?”
“会耽误你的时间吗?”
站在麻将局的别墅门口,楚伊扬又一次问出了他自己版本的人生三问。
“你在怂什么?”程靳希觉得他真可爱。
“谁怂了!怕你不会打牌,露怯。”
激将法很管用。话音一落,楚伊扬便抓起他的手,十指相扣着把他拉进了别墅,一路上还不忘叮嘱说:“放心,有我教你。”
那是明少爷组织的局。三四张麻将台,一屋子有名有姓的富家少爷公主,几乎全是进化级Alpha。
“伊扬,来来来,这边!”
“走起!”
楚伊扬牌瘾大这事,得怪楚家。久经沙场的Omega小少爷自幼被一群叔叔婶婶往歪路上带,常年顶着豪门纨绔的头衔流连各色牌桌赌局之间,不算浪得虚名,还养成了一身应酬往来权贵的本事。
只可惜他是个直肠子加死心眼,注定天赋有限,做不成赌神。
倘若输多了,他嘴上撒娇耍赖什么都来,就是不认自己牌技差,但只要夸他两句,撸撸顺毛,给钱扔筹码的时候又比谁都爽快。偶尔心情大好,主动出铳喂牌也有,简直是完美的送钱牌搭子。
唯独一点,跟他打牌,得忍着点自己制造二手烟的频率。
“想抽就抽,我没这么脆弱!”戴着戒指的修长手指摸了张东风,干脆地扔了出去,“又来!”
楚伊扬心里藏不住事儿,也懒得隐藏情绪,听牌的时候,紧张或雀跃全摆在脸上。
“伊扬,单吊什么呢?说来听听。”
“滚……”
“碰!”
“碰!”
“混蛋!”楚伊扬几次伸出去摸牌的手又悻悻收回,只得懊恼地一拍台沿,“都防着老子自摸是吧。”
“哈,截糊!又是明赫的,给钱给钱!”一名女性Alpha兴奋地舞动自己嵌满水钻的美甲,敲在推倒的混一色牌面上,咔啦咔啦直响。
明赫捂紧筹码,可怜巴巴一噘嘴:“陆姐!你们两姐弟不敢惹伊扬,就合起伙来欺负我!”
“自己牌打得臭,少赖人!”一头黄毛的陆家小少爷笑着说。
“赶紧的,掏钱!”两姐弟你一句我一句起着哄……
几圈过后,楚伊扬在“愿赌服输”的催促声中长腿一翘,才想起来自己带了个人来。
他赶紧灌了口冰水,给自己的胜负欲降了降温,随即椅子一转,朝身后怯怯递上一个讨好的笑容:“闷么?要不,你来玩会儿?”
程靳希朝他笑了笑,又给手边热可可新添了两颗棉花糖。
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银汤匙一搅,杯中两朵白色棉花糖上下浮动,碰在一起,融化进了喷香浓郁的可可漩涡。
楚伊扬见状,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赶紧给明赫使了个眼色。
明赫秒懂,敲着麻将台催促:“靳希,来玩会儿,输了算伊扬的。”
“瞎说什么屁话。”楚伊扬瞪了一眼那个说话不过脑,一晚上净放炮,百发百中的Alpha,暗骂这人果然靠不住,顿了顿,转头自己跟程靳希笑笑说,“来玩会儿吧,我教你。”
猜到程父家教严厉,没想到程靳希真是一点也不会,少盯一眼都不行,不一会儿就把小楚少一抽屉的筹码清了大半。
“打这张。”楚老师坐在沙发椅的扶手上,一会儿探身看牌桌,一会儿看回程靳希的一手烂牌,手忙脚乱地指挥着。
“这个?”程靳希满眼懵懂地看着楚老师,忽而抬指一推。
“哎……不是!”楚伊扬阻拦不及,懊恼地一拍大腿。
“糊了!哈哈,不过是鸡糊……”明赫咯咯直笑,一脸小确幸,跟捡了五毛钱似的。
“没事没事。”楚伊扬拍着自己的胸口,不知道是在安慰出铳的菜鸟,还是他自己。
程靳希打了几圈,连着放了十几把糊,同台三个人乐得前仰后合,不要脸地一边数着筹码,一边说他们最会照顾新手。
“靳希,以后一定要常来玩。”
“我可太喜欢跟聪明人打麻将了!”
……
楚伊扬有点后悔,自己这是作的什么死,主动送了只小羊羔进狼窝。他想立马把自己的心肝肝抱走,又顾虑着程靳希的想法,没敢真的落跑。
这时,陆家小少爷一跷二郎腿,手里转着程靳希刚放炮的红中,在牌桌上敲了敲,笑着说:“没事,随便打。反正伊扬有钱。”
楚伊扬正紧张着,刚平复的心情又被陆少一声洋洋得意的笑彻底点燃,一拍桌子,指着他斥道:“陆宇,差不多行了!有完没完!”
陆宇:“这就输急了?平时也没见……”
“平时欺负老子,不跟你计较。今天给我收着点!”楚伊扬在那Alpha椅腿重重一踢,威胁道。
他气冲冲地去吧台灌了杯香槟,冷静下来之后又有点懊悔:他不会不高兴吧?不会觉得我不学无术,整天跟这帮不靠谱的混在一起吧?不会不喜欢我了吧?……
艹!色令智昏。
他楚伊扬这辈子就没这么畏首畏尾过。
正忐忑着,忽听麻将台那边一阵呼喊吵闹。楚伊扬心下一紧,赶忙提步去看。
“芜湖!大四喜!”明赫笑着从位子上蹦起来,扑向程靳希身前的牌,又数了一遍。
“妈的!你玩我?”陆宇拍案而起,黑着脸斥道,“明赫打了红中你不糊,又糊我的红中?!”
“坐下,急什么?”女人扯了扯陆宇的袖子,笑着劝道。
“姐……”
“坐下!”
牌局继续。
楚伊扬蹙着眉几步走近,在隔壁那张麻将台边坐下,佯装看海言的牌,视线时不时偷瞄向程靳希那边。
一把鸡糊,一把大牌,给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程靳希对着那陆家小少爷打得游刃有余,没一会儿就把他手里的筹码赢了个精光。
“妈的,跟我玩针对是吧!”陆宇猛地一推麻将台,气不过就要离席,被他姐一个眼神喝止。
“陆宇,平时怎么教你的?”女人斥道,随即转过头朝程靳希明媚一笑,“智商高就是不一样,学得真快。”
“陆小姐过奖。”程靳希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碰巧,手气好。”
“叫我陆昭就好。”陆昭拨了拨乌黑的卷发,红唇一勾,笑问道,“再玩一把?”
程靳希惜字如金,眸光在女人指尖一闪而过的金属光上停留了片刻,抬手示意继续。
水晶麻将一阵哗啦啦碰撞,骰子一掷,几人又熟练地码了牌。
陆昭坐在程靳希下家,指节咕噜一声刮过牌章,上手一看,一色的东南西北,漂亮得不像样。
“南”
“碰!”
“东风。”
“碰!”……
不一会儿,一副大四喜单吊红中就已码好,坐等海底捞月,又或是哪个倒霉蛋自己撞上来。
隔壁桌气氛紧张,楚伊扬这个看客也有些按耐不住,一个劲探身去瞄程靳希手里的牌,手心不由出汗,比自己做十三幺还紧张。
终于,在看见程靳希摸到第三张红中的时候,楚伊扬暗松了一口气,抿唇憋着笑意,放心地回了头。
他一手揽着海言的肩膀,一手提着杯香槟,心情大好,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瞒着我不会打牌是吧,程靳希,等会儿要你好看!
微红的薄唇贴上香槟杯,清凉的气泡在唇齿间跳跃,绵密而细腻,花丛香里带着一丝丝海水的咸……
“砰——”
背后一声巨响,陆宇拍桌而起。
“哈哈哈,还你一副大四喜!”陆少爷笑得一脸嚣张,啪啪拍着桌子起哄,“赶紧,给钱给钱,认输吧你!”
楚伊扬不敢置信地扭过头,几滴香槟冲进气管,引得一阵狂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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