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救人性命都是以黄金奉之,可越国如今的情形,手中握着黄金压根买不了几石粮食。
按理来说以粮草来答谢的确合情合理,但也不知是谢琮多疑还是都愚侯在她心中的印象太差,她总觉得都愚侯此行不简单。
越国其实没什么好大夫,即便是有越帝也不会允许他们过去,因此那万石粮食的名声虽然越来越盛,都愚侯的病却依旧没有好转。
越帝心中疑惑,但觉得这是一个顶好的机会,特意询问赵述要不要出兵。
赵述之前与越帝摆的那一道见了成效,越帝信任的人不多,因此赵述握着越帝能调得动的大部分兵权。
越帝也是在多次与赵述在行军一事上争论时才明白,为何会有那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因为他身为皇帝掌管天下,在打仗这些事上还是要术业有专攻才行。
虽说他并不认。
赵述点头,却又皱着眉。
“怎么了?是觉得有问题。”
秋日愈发凌冽的风不止让都愚侯生病,赵述同样未曾幸免,但赵述在众人面前必须装成没病的模样。
“都愚侯走到现在,不可能不知道战场上主帅病了这件事情有多大影响,但她不仅没有瞒着却纵容手下将消息放出来。都愚侯是周的相邦,她不可能一直待在战场上,她手底下的将才或许没有名望,但能被她带在身边也就一定不是个蠢才。”
但这件事情办的实在……太蠢了。
蠢到让她不得不怀疑,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深意。
棉衣终于赶制好,在第一场雪下来之前送到,周军第一次这么早就见到雪。
南边的冬天同样很冷,都愚侯觉得周的冬天其实更难熬,但是周的冬天有一点就是,它很少能冻死人。
每到冬天每个地方都会死人,只是北边多冻死南边多病死。
南边也冷,又冷又湿,但相较于北边而言大部分人还是能熬过去的,比起冷更折磨人的是湿。
这种环境下很容易生病,富贵人家还能抓两副药,穷人家就只能干熬。
熬过去今年的冬天就过去了,熬不过去就卷了席子挖个坑埋了。
越帝心中也在挣扎,这都愚侯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打吧,害怕都愚侯就等他们动手将他们一网打尽,不打吧,又害怕周军是真的群龙无首,失了良机。
很快就不用他们纠结了。
因为谁都不能动。
戎狄几大部落联合,举兵南下。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越帝下令要赵述往后撤,赵述也看明白他的想法,急忙下了命令。
敌军来势汹汹,周军暂时统领的将军反抗不及只能带着大军往南撤。
就快接近域军所管辖范围时,都愚侯拖着病体持刀斩了副将。
域军眼下正是分兵之时,再往南只有鹿山军。
都愚侯带人抵抗,护着正在攻城的鹿山军,免受其扰。
可那蛮夷之辈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绕过周军直击更南边的鹿山军。
鹿山军被打得措手不及,鹿山将军带兵反抗。
可敌军来势凶猛,鹿山将军为防止戎狄往西打扰大军不慎被擒。
那蛮夷之辈要其他人拿粮草来换,鹿山将军本就深受重伤,一气之下当众自刎。
都愚侯没了顾忌,带兵与日夜兼程前来回援的谢琮两相夹击之下,杀尽那帮蛮夷之辈。
谢琮让人去收敛鹿山的尸骨,她看向不远处的都愚侯,都愚侯感受到那道打量的目光回视过去。
谢琮打马往不远处的密林里面跑去,都愚侯见状赶忙跟上。
“谁都不许跟,本官与谢相有话要说。”
两军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出声,不明白那两位有什么话要单独说。
谢琮扬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拼命往前跑,谢琮呼吸有几分不稳冷风吹在身上依旧没能消下她心中的怒火。
都愚侯策马跟在身后,眼见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不想谢琮直接从马上起来扑向都愚侯,两人一起从马上摔下去往旁边滚了两圈,没受什么伤。
谢琮挥拳砸向她的面门,都愚侯反应迅速躲过去,拳头落在地上砸出了一道深坑。
她下了死手。
这个想法在都愚侯心中生出来时,她便也跟着动作。
两人扭打在一起,谁都没有动用兵器,纯纯靠着拳头砸在对方身上。
都愚侯跟谢琮压根不是一个路子出来的,因此受的伤也比谢琮更加严重。
“谢琮!你发什么疯,鹿山死了戎狄被杀尽,你仇也报了还在这闹什么!”
谢琮受的伤同样不轻,两人都要面向人前,因此都是在下黑手,越是人看不见的地方越是挨的最重的。
谢琮吐出喉咙里的血沫:“都愚侯不是病了吗,不是病的快死了吗,怎么现在这么精神?”
都愚侯将谢琮推开,背倚着大树看向谢琮作出防御姿态:“不过吹风染了风寒不算严重,风过去自然就好了。倒是谢相行事可顾虑过两国合约?”
谢琮起身上马,往来的方向走,都愚侯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像是在赛马。
只是顶着一身的伤并不好受。
谢琮回到营帐,许令晞知道她跟都愚侯出去着急的不行,但这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办法出去找。
总不能在刚打完仗的时候对手底下的将士说,你们别休息了,两个相邦你们去找一下。
许令晞只能在营帐附近等着,见两人回来才松了口气。
“都愚侯心思狡猾,将军还是少见的好,万一她要算计将军防不胜防。”
谢琮刚想说话就又是一口腥甜涌上来,许令晞跟在谢琮身边这么多年若是不知道谢琮不对劲那可就白活了。
“你受伤了?”
许令晞想去找大夫却被谢琮拉住:“没关系她伤得比我重。”
许令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
这两个人是出去……打了一架?
不应该,这不像是两个人的风格。
谢琮回到营帐回想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她今日将鹿山的死归到了都愚侯身上,但其实并不能算是。
鹿山有疾,是年轻时在南边与江氏的大军交战时留下来的,那时烽火不断没法养伤就连权煜都落下了不少病根。
鹿山按照平常是绝对不可能落到戎狄部落手中,但或许是年纪大了……
突发恶疾从马上摔下去了。
鹿山的兵他们所有人都早有预料,甚至鹿山将副将一直带在身边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但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却碰上了。
当年的鹿山也年轻气盛,时常羡慕那些个千古留名的将军,他跟着权煜从博阳跑到淮水,大半辈子没成家没留子嗣一直泡在战场上就只是为了能留名千古。
如今……他倒是做到了,不论是被戎狄二十七万大军围攻三日不退,还是于三军前为大义自尽都足够他留下名姓。
可做到的结果却是天人永隔,谢琮记得鹿山说等到这场仗打完了他要去找文栗的。
把鹿山的事情先放下,这段时间的事情都透露着古怪。
周军的粮草需要域来转接,因此她在不经受什么刺激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搞引戎狄南下这么一出。
毕竟再厉害的赌徒,面对三十万大军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和都愚侯手上都有埋伏在越帝身边的人,但越帝心思难以琢磨,她们折了好些人也没能到达核心。
或者说,越帝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相信,甚至在他还是太子时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母亲。
但并不难看出他原本的意向,越帝更偏向域,域与越相邻,打残了域基本上就是断了周的后路,越国的危难便解的差不多了。
谢琮甚至都想好了他会过来特意留鹿山巡视北边,可出乎意料的是越军没有,反而调了更多的兵马往北去。
这太奇怪了,不怪都愚侯怀疑,毕竟北边是频频南下的戎狄西边是一直堤防着她的越国,在这个时候一旦谢琮北上周军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都愚侯信不过谢琮,就像谢琮信不过都愚侯一样。
于是都愚侯选择赌一把,她直接告诉戎狄部落她手上有很多粮草,戎狄正是屯粮时哪经得住这么诱惑。
却又知道她手上兵马强上,于是几大部落联合派出勇士南下,想着抢了粮草就回来。
都愚侯吊着他们,一直将他们引到了域军的管辖地边缘,只是她没想到谢琮出兵太突然,哪怕她再早来一天……接应她的都是谢琮而不是鹿山。
虽然有些偏差,但目的终究是达成了,戎狄部落虽多可死了这么多人多少也会有些顾忌,这个秋冬没有再频繁南下侵扰的实力。
再加上草原部落之间本来就有争斗,如今派出人马的几个部落就像是域没了兵马,四周都有人想将它瓜分。
草原会内斗,决策出新的新的大可汗。
都愚侯替冷销解决了隐患,同时又削弱了她这个队友,一箭双雕。
但同样伴随着的会是冬日雨雪路途遥远,域会向周要粮草转运的关税。
都愚侯的伤势重,在还没有进营帐时便趔趄一下,身边人扶了她一把。
都愚侯见那人身上的穿着不是周军的制式又将人推开。
打仗希望有一个强大的队友,但队友不能太强,也不能把握自己的命门,否则生死都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人心又是最不可信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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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谢琮和都愚侯互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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