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多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老子弄死你！”

慕玖看着台阶下面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威胁他的言瑾，默默垂下了头。

“不，不会。”他张了张嘴，略显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他低垂着头，唇角似乎微微上扬，仔细看去又仿佛从来没变过神色。

言瑾看着他这副模样，捏紧拳头默默翻了个白眼。

装出这副白莲花的样子给谁看啊？

他不耐烦地咬了咬牙，出声催促着：“赶紧上去收拾，我在下面等着你。”

兴许是刚才那副样子太过凶神恶煞，慕玖只犹豫了一瞬，便立刻转身上楼，动作迅速仿佛下一秒言瑾的拳头就会打在他的脸上。

言瑾站在宿舍楼外面，皱眉看着他果断转身的背影，心中不免犯起了嘀咕。

这人刚刚转到琼华，怎么会和杨琦扯上关系？难道他们之前认识？

琼华的学费并不低，如果杨琦说的是真的，那以他的家庭情况，根本负担不起这么昂贵的学费。

更何况，他转来的时机也有些奇怪，高二开学已经将近半个月，为什么不在暑假转学，非要拖到现在？

不过，这些好像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

言瑾闭了闭眼，烦躁地抬手看了眼腕间的表，距离慕玖上楼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只是整理一下床铺，应该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

他皱起眉，仰头向楼上看去。

楼梯口有几个人影晃来晃去，在看见他之后猛地缩了回去，似乎生怕他看见。

妈的，又是这群人。

言瑾冷下脸来，抬脚跨上楼梯。

经过拐角处，7班几个人正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正趴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见他走上楼来，不约而同地背过身去，角落里的那个还偷偷拿出手机敲着。

言瑾没理会，只加快了脚步。

正当那几人松了口气，准备往楼下走时，言瑾却突然折返，将角落里那人的手机抢了过来。

手机界面还亮着，上面正是和杨琦的聊天记录。

【怕什么，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又没有证据，就算他是学生会长，难道还能把你们怎么样？】

言瑾眯起眼睛，抬眼看着面前几人，将手机递过去。

那人愣了一瞬，握住手机，想要往回抽，却发现怎么也抽不动，只好硬着头皮理论：“这是我的手机，就算你是学生会长……”

他的话还没说完，言瑾猛地松开手，惯性让他往后退去，要不是几个同学在后面撑着，这会儿已经摔倒在地上。

言瑾面色温和地往前走了两步，几人忙往后退去，却被墙壁挡住，挤成一团。

“校，校规没有说不允许学生带手机吧！”有人大声问着。

言瑾点了点头，从地上捡起那支刚才松手时掉落的手机，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放回它主人的口袋里。

“校规是没说。”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看在别人眼中却觉得后背发凉。

他微微挑眉，指了指楼道里的时钟：“只是这个时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正在上课吧。你们几位这是得到特批，允许回宿舍休息了？”

这话说完，刚才还梗着脖子要反驳的几人瞬间闭了嘴，楼道里立时安静下来。

言瑾冷笑一声，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听见楼上的某间宿舍里突然传来几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扭过头去，没注意身后几人竟趁着这个机会逃也似的离开了楼道。

这小子不会这么点儿背，在宿舍里被人揍了吧？

言瑾顾不上别的，三两步跑上楼梯。

整个楼层只有一间宿舍的门是敞开的，正是老刘安排给慕玖的宿舍。

言瑾两眼一黑，捏紧拳头走过去，宿舍空空荡荡的，只有慕玖一个人。

窗子半开着，地上满是玻璃碎片，角落里还躺着一只破烂的暖壶皮。

慕玖独自一人蹲在碎片的正中间，手中拿着一只垃圾桶，正一点一点将那些碎片捡进去。

言瑾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捏成拳，往前走了两步，冷脸问道：“谁干的？”

听见声音，慕玖仰头瞧去，并没注意到手中还捏着碎掉的玻璃，那块玻璃生生扎进他的掌心，殷红的血滴落下来。

“嘶——”他轻呼一声，眉头秀气地蹙成一团。

“谁干的？”言瑾深吸一口气，又问了一遍。

知道他就在楼下，还敢做这种事，杨琦还真是不把他这个学生会长放在眼里啊！

只是，当事人却只是垂下睫毛挡住眼睛，用力摇了摇头，似乎只想息事宁人。

言瑾强压住心中不断上涌的怒火，气极反笑：“摇头干嘛？你不会说话？”

慕玖睫毛微微颤动着，心底那棵藤蔓飞速生长着，勾得他心尖痒痒的。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言瑾那张带着怒气的脸，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这呆愣的样子瞧在言瑾眼里，倒像是挑衅，更衬得他暴跳如雷。

言瑾愈发烦躁，再多看他一眼兴许就要骂出声来，只好挪开眼神。

平时他情绪那么稳定，为什么只要一遇到这小子，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暴躁？

他忍着脾气，上前一步扯住慕玖的手腕一面厉声问着，一面把慕玖往外拉：“是杨琦对吧？走，跟我去找老刘。”

慕玖瑟缩了一下，掌心的伤口被牵扯到，又渗出点点鲜血来。

他眼神闪了闪，连忙甩开言瑾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等他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似乎有些过分敏感，只好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觑着言瑾的脸色，苍白的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吞吞吐吐地半个字都没挤进来。

言瑾被他甩开，本是有些气恼，可瞥见他此刻正在不断向外渗血的掌心，顿时哑了火。

所以刚才，刚才是拉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了吧。

言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纸巾来，抬手递了过去。

“那个，擦擦吧。”

慕玖似乎是笑了下，双手接过纸巾，小心地扯出一张来，捂在伤口上，剩下的半包则被他妥帖地折好，重新递回去。

“不用。”言瑾没接，“你拿着吧，先去医务室。”

他背过身去，抢先一步离开宿舍。

慕玖递纸巾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缓缓落下来。

他垂着头站了一会儿，正要跟上去，门外却传来几声催促。

“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儿！”

言瑾抱臂站在门外，拧眉瞪着他。

不知这话戳到了慕玖什么笑点，这人竟垂头微微笑了下，快步跟上来。

笑个屁。

言瑾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一句，深吸一口气，领着这傻子朝医务室走去。

宿舍离校医室并不远，没走多久便到了。

虽然走过来的时间不长，但慕玖似乎很紧张，手中的纸巾被他紧紧捏着早已被鲜血浸透，甚至有些都嵌进了伤口中。

校医皱着眉头，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夹在伤口里的纸巾碎屑捏出来，暖声宽慰着：“别紧张，这么用力干嘛，现在不是更疼？”

慕玖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却只是摇了摇头。

校医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仍旧动作轻柔地为他清理完了伤口里的纸巾碎屑。

正要继续上药时，屋外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校医转头将药粉和纱布塞到言瑾手上，不等他拒绝，起身掀开帘子朝走出去：“我去接个电话，你来帮他上一下药。”

言瑾张了张嘴，扭头瞥见一旁慕玖有些期待地目光，认命地扯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病房里忽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比之前还要尴尬。

言瑾轻咳一声，扯过慕玖的手开始上药，却发觉头顶有一道视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抬起头来却正对上慕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看什么！转过头去！”言瑾被他的眼神看的发毛，凶神恶煞地威胁，手上的动作加重了几分。

慕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想要抽回来，却又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抬眼瞥了眼言瑾的神色，又硬着头皮继续让他上药。

言瑾嘴角抽了抽，险些没压住快到嘴边的一句脏话。

他扭头瞥了眼屋外，校医还在煲着电话粥，嘴角挂着笑，根本没心思往屋里瞧。

言瑾回过身来，挑了挑眉尖，坏心眼地用力按了按伤口，故意问：“疼吗？”

慕玖身子微微颤了下，摇了摇头，又想到他低着头上药看不见，吞吞吐吐挤出两个字：“不，疼。”

死装货。

言瑾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继续替他上药。

他的动作并不轻柔，只一会儿，慕玖的额头上便渗出点点冷汗。

“疼为什么撒谎？”言瑾冷眼看着，手上的动作却未停。

慕玖眼睫微微颤动着，稍稍抬起眼来，在和言瑾视线接触的一瞬又重新垂下去。

“对，对不起。”

言瑾气极反笑：“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他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几分，包扎时再次牵扯到慕玖掌心的伤口，引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个怂包！言瑾心中暗骂。

心里虽然这样骂着，言瑾还是慢慢放缓了动作，生怕再碰到他的伤口。

他小心往慕玖手上缠着纱布，抬眼觑着他的神色，观察了很久，才开口问：“你和杨琦之前认识？”

慕玖愣了一瞬，随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看来是认识的。

言瑾挑眉，继续问：“你和他有过节？”

沉默。

言瑾胸口憋着一股火气，只觉得对面那人空长了一张好看的皮囊，内里居然又蠢又笨又怂，转学第一天居然被人欺负成这样还不敢反击！

他本不想再多纠缠别人的事，可忍一时越想越气，三两下给慕玖的纱布系了个死结，开口骂道：“你怎么这么怂？别人欺负你，你不知道还手吗？”

话说的是有些重了，可言瑾并不觉得抱歉，反倒斜睨着委顿在床上的那位，心中满是不屑。

那位没作声，一双薄唇翕张着似是要说些什么，可言瑾却一个字也不想听。

他挑了挑眉，仿若施舍般地开口：“没关系。总之那个宿舍是回不去了，我会和老刘申请，再给你重新安排一个宿舍。”

说着，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慕玖，脸上带着几分悲悯。

“你好好休息吧。”

他没有再看慕玖一眼，只是将自己坐过的椅子摆放回原来的位置，朝屋外走去。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外面打电话的校医向里看了看，又转过头去干自己的事。

慕玖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双唇蠕动两下，轻轻吐出两个字。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