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的日光透过窗帘缝隙准时散落在初婳的脸上,闹钟也适时响起。
她昨晚是自己走回的房间。
初婳皱着眉伸手去摸手机,但是手指却意外触到一道冰凉的硬物,没有震动,明显不是手机,睁开眼看,一个紫檀木盒蓦然出现在她视线中。
它静静坐在她枕边堆积如丘的书籍中,似乎已等待她许久。
“什么东西?”初婳声音沙哑,她缓缓坐起身来,环视一圈自己的卧室却没有发现任何突兀的痕迹,门窗也都关得好好地。
所以这东西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会有人要悄无声息地将这东西放到她枕边?这是什么意思?
恒温系统时时保持着室内人体所能感受到的最佳温度,初婳背后却升起一丝寒意。
这种场景跟那部著名电视剧中的情节,除了不是马头,几乎算是一样了。
可是能有这种能力潜入这里的又会是谁?
初婳在脑子里过了一圈自己得罪过的人,却没感觉他们会有这种能力。
那么是高惊月吗?这家伙快递不成,改上门了?
怀着无限的疑问,初婳将木盒放到盖着薄被的腿上,她打量着这个盒子的外观,手指轻抚过上面雕刻的云雷纹饰,见没有锁后便直接打开。
只见一本古书和一把小巧带有血槽的黑色匕首静静躺在盒底。
......
清晨林中鸟鸣清脆,炽热的阳光准时洒在这片土地上。
初婳照常来到监护室陪伴父亲用早饭,里面只有几位医生护士在给父亲做例行检查,高澄并没有在。
初婳心情复杂,但是表面上她还维持着平静,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检查完,她在报告上签过字之后,才是高明的用餐时间。
可是今天,初婳却敏锐感觉到父亲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他吃饭的时候没有跟她讨论事情,往日看向她温和明亮的眼睛也垂了下来。
这一点点改变就足够扰乱一颗心,让它变得不安。
发生什么了?难道高澄其实来过,然后说了什么话就走了?不对,他应该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脸......
可还没等初婳询问,监护室外有人敲门。
“家主,大小姐。”是管家陈叔的声音。
初婳放下手里的书看了一眼正在喝粥的父亲,他没有抬头反应。
“进来,”门应声被打开,她问道,“陈叔,有事吗?”陈叔是她们家的老人,在她小的时候就跟在父亲身边,她们关系已经几乎和亲人差不多了。
陈叔缓步走进来顺手关上门,他面对着两人略微低着头,却没有回答初婳的问题。
身后仪器如往常般响动,只是这次,却听着刺耳极了。初婳像是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般,安静坐在一旁,而眼瞳不自觉颤动,昭示着她并不平静安定的内心。
时间成为了看不见的刑具,死死钳住名为思考的能力,她却不敢挣脱。
而直到高明吃完饭放下餐具,慢条斯理道:“是我叫他过来的。”
初婳这时才有了反应的能力,从虚无中挣脱,“父...父亲,”她声音滞涩,勉强笑道,“您是不是和陈叔有事情谈?要不我先出去吧?”
只是她还没起身,高明便倾身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你不用走,”接着他转向门口道,“老陈你也不用避着她,直接说就行。”
初婳不敢挣脱高明并不用力的手,这只手上每处凸起的骨骼筋脉与干枯的皮肤,早就成了无形的锁链,套在她的脖子上。
所以她只能僵硬坐在原地,眼神无措地看向陈叔,可却也看到了他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
那并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初婳的心跳随着陈叔从文件袋中拿出一达报告,面无表情诵读时来到顶峰。前面那些专业专业名词初婳不清楚,但是DNA三个单词,她与父亲的名字出现在里面,她便隐隐知道陈叔手中的是什么东西了。
“爸......爸......”初婳抓住自己的衣角,看向高明,神情茫然慌乱,她试图用称呼让高明阻止陈叔的宣判。
可是高明冷静地看着陈叔诵读,只留给初婳半张平淡的侧脸。
......
“......检方与被检方无亲子关系。”
最后一句话,一锤定音。
初婳耳边刹那出现一阵长鸣,她恍然如梦,感觉意识顷刻被抽离出□□,她机械般的摇摇头,却说不出来任何话。
可接着却又突然清醒,她走到陈叔面前,伸出手,“给我。”
陈叔看着初婳的脸,肌肤苍白到极点,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却亮的吓人,似乎下一秒她就要暴起杀人。
他并不害怕此时的初婳,待看到高明点点头示意给她,他这才将报告递给初婳。
初婳夺过报告,盯着上面一行行字,哪怕是那些看不懂的数据她也没有放过,最终视线定格在最后那句结论上。
“检方与被检方......”初婳声音哽咽酸涩到说不出话来,脑海中飘荡着那句无亲子关系。
她悬着的心终于被击碎,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却奇异得到一丝宽慰。
但是为什么是这种时候,又为什么这么正式?
“这是什么意思?”初婳抽泣一声,眼泪瞬时流下,打湿手中的纸张,“上次,上次我问的时候,您为什么不直说?为什么在我相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时候说?!”
大家不是约定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爸爸……”初婳咬着唇呼喊一声,“为什么?”
那些坚硬暴力的东西在此刻变得毫无用处,她只能用泪水去感动面前的人,除此之外她便再没有其他筹码。
高明没有看她几乎能令人心碎的眼神,而是冷静道:“你是一个成年人了,我想,拿出证据证明给你看,这样对我们都公平。”
“哈,公平,”初婳扔掉报告,任由它们散落到地上,她踩着这些白纸,走向前,声音颤抖,“所以,所以这是要把我扫地出门的意思吗?”
高明摇摇头,神情平静,“你还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每个月的的生活费我也会让老陈定时打给你。”
初婳倔强地看着他不肯对视的双眼,“那这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告诉我这个?!我不明白!”
现在说这个对他有什么好处?!除了她还有谁能这样陪在他身边?!那些白眼狼除了利用他还会做什么?!哪怕是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也......
“是因为高澄吗?爸爸?”她似乎找到答案般,急切想要得到验证,“我不会跟他抢月升的!爸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把所有的股份给他!”
“我不会跟他抢任何东西的爸,爸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初元贞!你冷静一点!”高明终于抬头,看着她被呵斥后怔住的脸上满是受伤绝望,他叹了口气,接着语重心长道,“元贞呐,爸爸现在不比以前了,我不能再拖累你了,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跟我在这里过这样的日子,不能活得像个迟暮老人,你才二十二呐。”
最后说到年龄时,高明的语气非常感慨,连门口的老陈也不禁跟着点点头。
“更精彩更辉煌的人生还在前面等着你,你现在在人这一辈子中最好的时光,不要浪费辜负了它啊元贞。”
这位已踏入黄昏的老者松开眼前这抹熹光,希冀着她能有更灿烂的未来,却忘了问她愿不愿意。
“我不接受,”初婳说,“我做出什么选择来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但是你这样的行为,我接受不了,我不接受!”
“是不是赵明瑜!是不是赵明瑜跟你说了什么?!爸,您知道的我一向都是那个样子的,跟您受伤没关系!”初婳趴倒在床边,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最后她哀声乞求道,“不要,不要,不要这么对我,爸,我求你了……”
“如果您不喜欢我这样,我可以改,但是求您不要这么对我,不要抛下我……”
初婳趴在床沿上哭泣,右手依旧握着胸前的荷包,紧紧握着,力量几乎要揉碎里面那张她视以为爱的三角符纸。
赵明瑜,高明和那些她曾经叫师兄师姐的人,接二连三的隔离疏远与背叛重叠在一起,似乎也要把她这个人揉碎,丢进深不见底的废墟。
“为什么……”
为什么都要这么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
高明摸摸她的脑袋,目光沉沉,却没有说话。
此时陈叔的手机铃声响了,他看向高明,得到点头同意后才出去接听电话。
接完电话回来后,初婳还在哭。
“家主,是月情小姐那边,她们决定下周三过来这里。”
月情小姐?
初婳的抽泣停顿,监护室中所有的声音无端在她耳中放大,包括头顶上父亲的声音。
他说:“好,你们把湖月楼收拾出来,月情来了就让她住在那里。”
湖月楼,那是月升观里风景最好的一处院子,虽然没她的冲月馆离望月楼近,但是也差不到哪里去。她暂时闭上眼睛压下心中的戾气。
“好的,家主,那我先去忙了。”
待陈叔走后,初婳才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哽咽问道:“父亲,月情又是谁?她姓,她姓,高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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