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他很幸运,不到响午就讨到了够他和老乞丐两人吃一天的食物。他正打算早些回去,老乞丐那几天有些不太好,他很担心。
没想到,他正快步走着,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怀里抱着的包子掉了不说,那少爷还让他身边的几个跟班对着他连踢带打。他一个小孩子哪里受得这些,只得拔腿就跑,奈何那几个跟班紧追不舍,他慌不择路,不慎跌入江中。一个路过的好心人跳入江里想救他,结果,两个人都没能活下来。
唐七迷迷糊糊有了意识之时,惊奇地发现自己是飘在半空中的。有个大叔抱着那位舍命想救自己的少年失声痛哭。而自己的身体就躺在边上。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的状态应该就是所谓的魂魄离体。他没有看到那位好心的少年的魂魄,见大叔哭得伤心,他也觉得特别难过。自己一条贱命,死便死了,也没什么,怎还害得那样好的一位少爷丢了性命。想着想着便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唐七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串巨形风铃上面。周围的人和物都变得特别巨大。而且,他好像只能呆在这串风铃上,他试图从上面跳下去,却在脱离风铃所在范围的瞬间,会出现一股拉力将他重新扯回了风铃顶端。
很快,他就意识到,并不是周围的东西变大了,而是自己变小了。他成了被困缚在那串风铃上的器鬼。而那串风铃正是试图救他,却不幸身亡的那个少年,当时背包里所带的其中一件东西。
他也曾怀疑过,是不是那个大叔对儿子的死怀恨在心,所以用了什么法术把他禁锢在风铃上。但他很快就知道了,并不是那样一回事。
那大叔经营着一家叫汇珍阁的西洋古董店。售卖的都是些有年头的西洋物件。那些物件虽然并非最新潮的东西,却件件格外精致,且大都能说出些特殊的来历来,因此很受一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的喜爱。客人络绎不绝。
但是,有年头又有故事的东西,很多上面都会有器灵。所谓器灵,就是器物因为长时间与人接触,长年累月地浸淫在历代主人的情绪磁场中,便有化出灵识的可能。还有就是,某些新死的鬼魂,因为有未完成的心愿或者执念,不愿就此往生,机缘巧合就可能依附在一些器物上,成为了器灵。
这些都是店里的其他器灵告诉唐七的。唐七的情况显然属于后者。他想不通的是,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啊,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器灵了呢?
想不出头绪,他很烦躁。开始时而在风铃上上蹿下跳,弄出铃音,时而对着来来去去的客人扮鬼脸,大声呼喝。但是,普通人是看不见他们这些器灵,其他的器灵嫌他闹腾,让离他最近的一盏灯上的器灵揪着他修理了一通。他才消停下来。
不过,唐七也想开了。怎么活不是活。不用为了一口饭,一身衣奔波忙碌。住的地方刮不到风,淋不到雨的,还有不只他一只鬼呢。大家吵吵闹闹的也挺不错。而且看着大叔从整天坐在店里发呆,到慢慢能打起精神,打理店铺的生意。他也特别开心。
后来,店铺也出现过几次不得不关停的情况。但每一次,都会以大叔再度拉开店门,店铺重新开展而结束。最艰难的时候,它们甚至被转移出了店铺,存放在一个拥挤的大仓库里很长一段时间。一次仓库附近发生了火灾,若不是一个大摆钟器灵及时入了喝酒误事的管理员的梦,把他震醒,可能大家就都活不成了。
那一次的等待最为漫长,也最为煎熬,器灵们一度发生了争吵,就在大家都认定可能已经被抛弃了,或者大叔已经在外面不幸出了事,无法再回来了,当整个仓库的器灵们都沉浸在消沉沮丧的氛围中时,某一天,大叔回来了!
大叔变老了些,还瘸了腿。但,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同它们分开过了。直到这一次。
唐七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又想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店里那些曾经患难与共的老伙计们,再也见不到善良又可靠的大叔了,他就悲从中来,伤心地号啕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与常人不同。每一声哭声都伴随着风铃的响声。且风铃声从缓到急,从若有若无到震耳欲聋。
陶馨已经再次难受地捂住了耳朵,整个人瑟瑟发抖起来。而邵宸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现在满耳都是那高分贝的铃音,耳膜被震地生疼,胸口一阵阵的闷痛,难受地似要喘不上气来。他看向星罗,只见,她依然面不改色的样子,仿佛没有受到一丝影响。她抬手轻弹了一下手腕的红绳,唐七就整个人被从茶几上弹了起来,向后连栽了两个跟头,一脸懵逼地呈大字形仰倒在一边。噪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安静呆着,等下解决你的问题。”星罗对唐七说道,然后转向陶馨,“风铃带着吗?”
“嗯嗯,在那个包里。”陶馨指了指放在玄关处的背包说道。
那是一串极其别致的风铃,上面是一个金属圆环,圆环上掐丝工艺做出了花叶相叠缠绕的效果。一边的角上,一只雕刻精致的彩绘蝴蝶栩栩如生。圆环的下面是一个仿若一朵含苞待放,将开未开的花朵形状的铃铛,铃铛下面坠着一块小小的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的小牌子。
星罗看过之后,将风铃搁在桌上,唐七马上凑近过去,爱惜地摸了摸那只彩绘蝴蝶,仿佛在跟它们打招呼一般。
“你可以走了。他之后不会再找你了。”星罗对着陶馨说道。
“啊?就这样?你不用做些什么吗?”陶馨惊讶地问,“我看那些大师都会做个法,驱下邪什么的……”陶馨的声音在对方好像在看弱智的冷淡目光中越来越小。
“怎么处理是我的事情,还是说,你改变了主意,想留下他了?”
陶馨被星罗的话吓到了,慌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好奇,不是,哎——”陶馨脸上纠结的表情随着一声叹息转为郑重,她顿了顿,才说道,“我就是想知道,你还会去那家奇怪的店吗?我有很重要的东西忘在那家店里了。如果你要去的话,能不能带上我?”
“哦,可以啊。一会儿就出发。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梳个头。”星罗说着,起身向卧室走去。经过站起来的邵宸极身边时,把手搭载在了他的肩膀说道,“来,梳头。”
陶馨脸上因为达成目的而扬起的舒心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身边的邵宸极却已经留下一句:“那你先休息一会儿。”便跟着名也星罗的女孩走了。女孩在离开前,还对着她扬起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陶馨气得攥紧了拳头。然而,一门之隔的卧室内,却完全不是她脑补的暧昧景象。
陶馨气得攥紧了拳头。然而,一门之隔的卧室内,却完全不是她脑补的暧昧景象。
房门一关,星罗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她从墙上挂着挎包里取出一张画好的纸符,念咒掐诀。纸符自动立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了门框正中的位置,不动了。
“这是防窥符。”她说道,然后走到飘窗前坐了下来,取出小木梳开始梳头。
“你跟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她突然问站在一旁的邵宸极。
邵宸极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前女友。不过我们很久没联系了。我都不知道她考了这边的学校。这次遇到也是挺突然的。”
一旁,一直在房间里关注着客厅里的动向的三白兴致勃勃地起哄道:“哇,这就是缘分阿骚年!把握机会!再续前缘……”
“闭嘴!我没有要管你私事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她身上有奇怪的气息,我不确定是什么,但你还是要注意些,别被美色迷惑,着了她的道。”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