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沈宥霭从那个不怎么带出门的小布包里面取出一个金属制成的香盒,上面用蜜蜡珠宝镶嵌点缀,随便一颗的价值都能轻松换一间奢侈宅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根根线香,雾尘扒在床边闻了闻,味道像是檀香,但又不止有檀香木质的甜味,还有一点点…麻油的味道。
“试试这个能不能驱散梦魇。”沈宥霭将线香点燃,插在香插里立在床头,袅袅的味道缓缓散出。
“这是我从禅宗带出来静心悟道时常点的檀犀香,安神,你试试能不能散掉梦魇。”
沈宥霭拉着雾尘躺回床上,将手掌捂在雾尘眼上,手心被雾尘睫毛缓缓扫过,有些痒。沈宥霭不让雾尘说话,她也怪,翻了个身缩在她身边没一会,竟真如昏迷一样沉沉睡去。沈宥霭没急着睡,就这么揽着雾尘,摸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直到雾尘的呼吸平稳。
一连等到二更天,雾尘都没什么做梦的反应,连动作都如睡前一样没换过,埋在沈宥霭怀里睡得安心。
多亏沈宥霭还有这么个好东西,两人一夜无梦,睡到天明。
转天早起,沈宥霭先清醒过来,觉的手臂微麻,腰腿有些僵硬。定睛细看,雾尘像一个章鱼一样,整个人缠在她身上,怀里抱着她胳膊,腿间夹着她的腿。
日上三竿都还没什么清醒的意图。
昨晚点在床头的檀犀香已经完成了使命,烧的只剩下灰烬。
沈宥霭心疼她这几天休息不够,想自己起身先收拾留着雾尘多睡一会,养养精神。沈宥霭试探着往外抽手,可她一动,雾尘就皱着眉头向她抽手的地方凑。
这般敏锐,沈宥霭倒是不敢动了。就这么由着雾尘压着昏睡,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太阳顺着时辰爬到正当空。
阳光从床榻帘幕钻进来,晃得雾尘眼前昏昏暗暗。沈宥霭想帮她挡,但是身上被缠的太紧根本动弹不了。
“唔..”昏昏沉沉的雾尘抱着沈宥霭的胳膊在她肩膀上蹭着眼睛,蹭着蹭着就埋进了她怀里,呜呜咽咽的,想继续赖床。沈宥霭可算有机会把自己脱出一些,拍着雾尘的后背不住哄劝。
“你放开我我去做饭,你再睡会好不好?”沈宥霭声音温柔,在这暖阳照透的床榻上雾尘装作听不见,应也不应,就这么闭着眼缠着她,哼哼唧唧的说些莫名的话。沈宥霭觉得好玩,长相那么凶的人现在就闭着眼在她怀里乱拱,实在可爱,比猫儿还可爱。
“别蹭了,头发一会蹭乱了,打理起来你又要闹。”沈宥霭拍了拍雾尘后腰,不让人乱动,自己趁机坐起身。
“我去做饭。你再睡会。”说完掀开被子毫无留恋的就走了。雾尘看着身旁空了的被窝瘪嘴,每次都是,不管她怎么撒娇卖痴都留不住沈宥霭多陪她赖一会床,也不知沈宥霭哪来这么大毅力。
出了房门的沈宥霭在外面站了很久,中午的阳光晒在她身上,加剧了她心里的燥热,她从不知道温床暖塌竟然这么留人。平日雷打不动的早课习惯,就好像是被温软的被子缓缓渗透,有些舍不得晨起缠绵的惬意。
她打了一盆冰凉的井水洗脸,冲散这些懒散。
她们今天不出摊,但是还要去佛母庙,不能再懒散在家中了。两人把早饭和中饭合成了一顿,雾尘吃的懒散,沈宥霭盯着她吃饭不许她挑食。每次吃饭都像是打仗一样,可两个人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等吃完饭,沈宥霭拿着昨天多出来的那锭银子,又买了些供果香火,拉着雾尘向佛母庙去。
离佛母显灵之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佛母庙前还是车水马龙,甚至有无数达官显贵慕名而来。沈宥霭和雾尘为了进门都排了许久。雾尘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皱着眉。
“人真是好笑,平白无故的信息怎么就能引来这么多人。”
“人总需要一些信仰来依托自己呀,不然诸多烦心琐事,该怎么疏解?”沈宥霭倒是没有雾尘这么烦躁,甚至很好心情的安慰她。她太知道,那些跪拜在神佛脚下的人求得是什么了。钱财,情爱,名誉,康健…无数的愿望总结到最后就是**,都是无法完成或者无处依托的**。可那又如何,人有了**才能继续前进,或好或不好,只有人持续前行这人间才能运转。
“人有**没什么不好,只要不做恶事,那不过是些美好的愿景。”
沈宥霭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她们只是在寄托希冀罢了。
“说来说去都是**,没什么不同。”雾尘很是嫌弃,懒得多说。她们随着人流往庙中进,迈进大门后左边有一间小屋,里面正在售卖香火,看着往来的生意当真是比金银还要挣钱。沈宥霭预料到了这里售卖的盛景,早有准备,拿着自己准备的香烛,拉着雾尘直接绕到了主殿。
“前面的你不拜吗?”雾尘有些好奇,周边人拜佛拜的恨不得连佛像前树上的鸟窝一起参拜,一个都不放过,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是先拜再求,沈宥霭却直接拉着她忽略掉那些殿宇。
“不用,你我是来捐钱的,不是来许愿的。”沈宥霭拉着雾尘的手腕穿梭在人群中,等她们来到后院,就见乌泱泱的人挤在神道上,佛母殿前的大香炉前跪了一群。
“好生壮观啊。”
铜制的香炉新刷了漆,里面香火旺的火苗上窜,香烛燃烧的白烟一滚一滚的往香炉外涌,香炉前跪拜的人像是中了魔,眼中热切的盯着大殿里念念有词。充满了…
“充满了贪欲。”雾尘不再往前走。她厌烦人类这种充满贪婪的热切,甚至厌烦到不想靠近。
沈宥霭无法,雾尘的过往她从没有说过,关于她的过去沈宥霭一概不知,她对于人类厌恶的原因,更是无从问起。
“好了,就当陪我。”沈宥霭拉着雾尘绕过了人群,贴着墙进到大殿内。一进去看见的是完全陌生的佛母殿。
屋内金碧辉煌,便是木柱都刷上了金漆,佛母像更是塑了金身,身上披着织金的斗篷,斗篷上绣满了祥云瑞鹤莲花那些吉祥的图腾,金像盘坐在八角莲台上,脚边趴着一只仰头看佛母的豹子。同样是金身的塑像,看着凶悍至极。
“这是…”雾尘看着高台上的塑像不敢认,这才多少天啊,怎么金身都出来了。沈宥霭打量着佛像倒似很开心。豹子塑造的栩栩如生,足以看出工匠技艺的精湛。飞天的仙人在后面墙壁的壁画上吹奏弦乐,仿佛高天盛景,活现于眼前。
“这也太快了,这怎么都成雕像了。”雾尘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和佛母共受香火,而且不过就是几天的功夫,这群工匠怎么动作这么快?
“那怎么了?”沈宥霭端详着塑像,人们在雕塑的时候似乎是参考的野外豹子的形象,所以在刻画的时候多加了兽形的凶悍,尤其是豹子的两个眼睛,刻画的极凶。沈宥霭看了看身边皱着眉的雾尘心决雕像虽然威武,但是有些不写实,毕竟她身边的豹子平常还是很和缓的。
“这同佛母共受香火,以后我过劫升仙的时候会不会徒增麻烦。”雾尘现在的脑子中想的都是婆刹明见佛母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刁难她。
“怎么会,你行善事而被人类误会,佛母奖你还不及,怎会刁难你?”
沈宥霭看她杞人忧天的样子实在好笑,又不好直接表明身份,只能这样空口安慰。雾尘却完全没有被安慰到,“你又不是佛母你怎么知道,而且就算她后面刁难我,你我也没辙啊,毕竟,查访人间这种事,她自己都不下来受苦,让你来,这就看得出她不是个好相与的。”雾尘还记的沈宥霭被婆刹明见指派至人间受苦的事情,自然对她没什么好印象。沈宥霭看她编排自己,实在有苦难言。
“算了,兵来将挡吧,能怎么办。”雾尘没辙只能安慰自己看开,但也仅限于看开了。之后沈宥霭怎么哄她,她都不肯去佛像近前上香。沈宥霭没办法,只能自己去上了些香火,把那锭银子投进香火箱里面。也没来得及拜上一拜就回来找雾尘,实在是庙中人多,她怕一个错眼,这猫儿就和她走散了。
“看什么呢?”沈宥霭上香回来找到了站在角落的雾尘,看她正对着墙壁钻研着什么。
“有壁画,画的还挺好看。”雾尘没有回头,看着墙上绘制的婆刹明见佛母诞生图与传经图。
“这些故事是真的吗?”雾尘对这些知识知道的不多,所有的了解来源都是沈宥霭,所以关于这些历史的考证,她习惯了去问沈宥霭。
沈宥霭大概过了几眼,壁画上佛母诞生于明灭须臾之间,来自于海面上日月相交之时。
“倒是和禅宗故事记载的差不多。婆刹明见佛母诞生与明灭之间,自大海踏浪而来。天生知万千佛理,众佛自她所生须臾世界,悟道明理。”沈宥霭漱了漱嗓子道“见光明身则如我身,见黑暗身亦如我身,见光明如我,见黑暗亦如我。无忧无惧,光暗同名,无业法煎熬、无忧怖随形。光暗须臾如浮游轻浅亦如佛法恒久,三千光载,不区所别。”沈宥霭念诵佛经的时候非常虔诚,虔诚到雾尘觉得她更像殿上的神佛。
“姑娘好学识,佛理经典信手拈来。”一道男声响的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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