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拼桌

梁舜尧望着着她亮晶晶的眼瞳,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解释。

一肘撑在小桌上,另一臂垂于身侧,藏于桌下从与承盏搭话的那一刻起就不断收紧的拳头,更是掌心潮湿。

梁舜尧有些语无伦次,“那...承姑娘要一起...拼桌吗?”

拼桌?

“好啊,那就一起拼桌。”

承盏故意将“拼桌”二字咬得格外清楚,生怕某人听出她在强调。

说罢,她便起身,挂着的小巧步摇随之“叮当”,踱步向前,往梁舜尧身旁便是一坐。

承盏微微歪头,两只杏眼直勾勾地盯着梁舜尧,粉唇也配合地向上翘着,面上确是坦率真诚,并无一点异样。

这是承盏的另一个恶趣味--

格外喜欢看旁人被她搞得不知所措的样子。

“梁公子喝的什么茶啊?”

承盏见他不语,眼睛又若有似无地确认着她的目光,便自觉挑了个话题。

若是对面总是安静无措,趣味也会随之慢慢减去。

“寻常的,这儿的招牌,‘清江道’。”

“‘清江道’。”承盏回忆了一下这片茶摊的几款茶水,其实都是大差不差的口味,若说细微差别,那她更是品不出来了,“的确爽口清新。”

承盏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在和梁舜尧一道探讨茶学吧。

这可行不得。

对于承盏来说,茶水之类的饮品只能说得出好喝与不好喝的区别。

至于旁的茶学之道,承盏不愿多去了解,更无需专门学习钻研。

喝进肚的东西,最后都会被消化吸收,谁还能分得出哪些是哪些。

“来,客官,您的茶水。”摊铺小二将刚泡上的“清江道”小心地放了上来,“小心烫。客观若是无别的需要,我便退下了。”

小二站在两人对角处等待对面的回复,眼神却不藏半点,好奇中带着八卦。

大都开放,虽说“男女有别”,但也不至于封建死板。

故而,也有不少年轻男女会在外面嬉戏打闹引得旁人时不时投来目光。

他始终悄悄注意着他们的动向,以为这两位大抵也是如此。

再加上这路边茶摊不大,

方才,两人之间的交谈声响不算小,周围一众茶客也早已按捺不住了,噪声也渐小了下去,都等着两人中任何一方的回答。

“没有,你下去吧,多谢。”

梁舜尧不习惯被人一直看着,身旁已经有了一个承盏,他不想再添旁人的玩味目光。

梁舜尧伸手接过热气腾腾的茶壶,水雾从壶嘴向上升腾着,模糊了承盏的视线,只是朦胧隐约之中,见他又拿了只新碗,白皙指尖扣着那只粗糙的茶碗,茶水从壶嘴处滚涌而出,进入了更为宽阔的空间,褐色茶水在碗中翻涌出层层水纹,连带着一起的还有几片残缺茶叶。

眼见即将马上就要溢出来,梁舜尧立刻立直茶壶,将那碗盈满茶水放在承盏面前。

承盏盯着那碗处于边缘的茶微微皱眉,却不想出言。

“喝吧,承姑娘。”

说罢才惊觉这茶是刚烧出来的。

烫得很,

怎能喝。

“先凉凉,太烫,喝不了。”

方才倒茶时,梁舜尧便想着应当如何破解这尴尬无聊的气氛,但还是没能想出个名堂,若非手中传来的热感有些疼痛,怕是那碗茶势必水满则溢。

心孤意切,也只敢小声提醒。

“嗯,多谢。”

“梁公子,你们的水坝修建可还顺利?”

那水坝每日都在推进日程,苏江一带对其格外重视,时不时就会下发嘉奖,鼓励建坝。

也正因此,每逢承盏上竹肆陵看药田时,她都要刻意绕开水坝建区,但也会偶尔关注一下那附近的进展。

人多眼杂,若是不巧被人瞧见,又要费口舌之劳。

因此,承盏格外谨慎小心,只希望这水坝快些修完。

“近日,刚刚挖完台阶,还要将石块与泥土填上去以此夯实加固一番,便可正式开始精细施工了。”梁舜尧将水坝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其中包含着各种专业术语,承盏在一旁只觉得又绕又晕,却不能打断。

好不容易赶上一个简短空隙,承盏立刻见缝插针:“那何时可竣工啊?”

“这可不好说,若是天气配合的话,少说也要一年半载。”

“这么久啊。”承盏的语气不自觉大了些。

这也就意味着,至少在这一年半载中,承盏都要可以绕路去看她的药花宝贝。

梁舜尧见她面露失落之色,不忍开口询问:“怎么?有事?”

“没有,没有,只是觉着修水坝的时间好生漫长。”

承盏连忙摆手。

“这也就是说,你要在苏江呆上好长一段时间呢。”

“嗯,修建水坝一向如此。”梁舜尧轻抿着碗檐,微微泛着热气的茶水顺着力道进入口中,还是有些烫的。

承盏自然坐着,身子并未因身旁有人而拘谨半点,纤长指尖环绕捧着面前那只茶碗,圆而亮的杏眼正四处乱看着,眼眸之中印着远处斜下的橘黄明日。

落日余光一寸寸照耀着,将她整个都渡上了层薄薄金光。

瞧她那样,便知道心里还藏着事。

可那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实在太容易将人误导了。

“承姑娘你……散堂了?”

身旁的少女轻点了几下,连带着插于发髻的玲珑步摇也随之摇晃。

“这般早,可我好像并未听到散堂鼓的隆隆响声啊?”

梁舜尧坐这也有一会了,却还未听见不远处官府的散堂鼓声。

“今日特殊,师父许我早散堂。”

开始为他针灸就已经是申时了,结束之后,若是再回医馆,也要赶上散堂了。

承盏好说歹说,罗允才肯松口。

也许是因为今日他也自觉自己语气有些冲吧。

若是平时,这死板的罗师父还是会把她拉回医馆坐到散堂时分。

主要是江贯锦那厮竟然整整做了一个多时辰,为他评估之时,那东西也算是成了一滩烂泥,直不起一点,那顶头还有他为擦干净的乳白液体,当真是格外恶心。

但身为医者,这种情况也算是常见。

重欲之人常见,而医者不常有。

一来二去的,承盏跟着罗允学习钻研,也算是习以为常了,只觉着那人简直丧心病狂,行起房事来,简直就是个根本填不满的无底深渊。

思及此处,承盏突然间有些好奇梁舜尧--

他行不行?

她抬起浓密眼睫,对上墨色眼眸,唇角微扬,一脸玩味地盯着他,却许久不见发问。

梁舜尧心中涟漪四溅,只觉着心脏即将突破一切阻碍,横冲直撞便向外蹦,不明所以,眼中也带了些不解。

“梁公子,你可曾有过心上人?”

原先,承盏还想着直接问,但有些过于冒昧了,人家闺房私事,岂是她一个不搭嘎的外人能够随意询问的。

于是,转了个话锋,先问问不冒昧的。

流浪人间,早已让承盏只知人情冷暖,不明男女私情。

故而,这句话,简简单单,坦坦荡荡,字面意思,仅是如此。

承盏望着身侧之人,面中透红,尤其是那耳尖,更是似火,尤像那天边即将落幕的火烧云,夺目而绚烂。

双眼相撞,梁舜尧愣了一愣,迅速挪开,抬头看向黄橙橙的半边天,只觉着后背生火,血液沸腾,周身的一切都在无尽喧嚣。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喜欢她,可这份喜欢却是生不逢时。

而且,她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

酝酿了一句又一句,最终也只是蹦出了两字。

“好吧。”

那个问题的答案看来是要无疾而终了。

梁舜尧偷偷看向小人,低头喝茶的模样似乎有些怅然若失,黒睫盖住了亮闪闪的眼眸,也掩住了他投来的视线。

远处传来阵阵鼓声,铿锵有力,震天撼地。

散堂了。

市井街道之中,也有了几处身着官服的人影。

“时候不早了,梁公子,我先走了。”

承盏从身侧的云锦素袋中摸出了几个铜片放在桌上,“茶钱,多谢了。”

“再见了,梁公子。”

“好,一路平安。”梁舜尧见她要走,心中某处随之抽痛了一瞬,但也不好做拦。

“走好。”

梁舜尧盯着承盏远行的背影,后头步摇发出的“叮当”渐远,在某一瞬间,被周遭的杂乱完全吞噬,再留不下一点痕迹,最终化成最后的深黑一点。

说实在的,他和她闲谈之时,时常跟不上她跳脱的思维节奏。

今日这般,也并非第一次。

先前仍在竹肆陵下的村落中疗伤之时,承盏会与他讲街景闹市的繁盛活跃,评医馆闲人的散漫无趣,述流浪孩童的悲苦难堪,而这中间从来都没有一句连贯的过渡,大多都是想一出是一出。

也正因如此,即使夜晚梁舜尧都是一人独守一轮月,也都会在白日里头的言语之中寻些乐子。

承盏这个人,是个很神奇的人。

这是梁舜尧对她的第一印象,虽只是匆忙一瞥,但那一眼,却像是刻刀不巧在心石上留下的不深不浅的划痕。

而神奇之处就在于承盏总是以天真烂漫,伶牙俐齿示人。

有时不经意安然坐着,站着,靠着,又或是倚着,那时的承盏又像是另一个灵魂再现,而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于第一个灵魂之下。

所以说,其实他心中自然也清楚方才承盏想问的从来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意思。

可能,只是出于某个不好言述的问题,所以才问出的那一句:

“梁公子,你可曾有过心上人?”

“有的,承姑娘。”

从始至终,

唯他一人,

思想龌龊,目的不纯。

建造水坝的流程:百度

承盏今日的发型参考:宋朝未婚女子发型“懒发髻”

幺幺:一只遇见承盏就不自觉紧张的小狗

粘粘:哇,这就是你让我喝烫茶的理由?![问号][问号][问号]

幺幺:对不起,我错了[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拼桌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