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上色仪式

通天楼的建造工作十分复杂且庞大,于阿郎几乎一刻都不得闲。

方长春想起昨日黑衣人说今天岑雪就要被带去阵眼的事,有些好奇于阿郎要如何得知阵眼在何处,但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于阿郎停歇。

直到日头西斜,太阳的余光一点点没入地线,于阿郎抬头迎着余晖看了最后一点夕阳,低声喃喃道:“时候快到了。”

他的声音太低,若非方长春就在他脖颈处的铁环里,也是听不见的。

方长春怀中的兔子忽然躁动起来,眼眸里的红意越发明显,它浑身发烫,在方长春怀里滚了一圈,而后用微湿的毛发蹭过方长春的手心,它蹭过的地方从白皙的人类皮肤变成枯燥发黄的树皮。

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的燃烧。

夏神的神火在迎合法阵的震动。

方长春若有所思地举起兔子,只见它眼眸中的红色像一簇燃烧正旺的火焰,像有自主意识一般向□□斜,他沉默了一会突然道:“右边。”

他知道于阿郎听得见,于是出声。

于阿郎也果真听见了,他似乎有些诧异,但还是依言往右看去。

右边正是东方,日出之地,和艳红的余晖不同,东方已然一片幽蓝,一轮弯月挂在天边,只等着余晖散去,便彻底西移到正上方。

东边,是日月的起源,是日夜交替的边界,是一切的新开始。

如果阵眼设在这个方向,也是十分的合理。

此时夜色已至,修士们举着一口大锅开始派发粥水,今夜的粮食十分丰盛,竟还有烧鸡烤鸭等肉食,此前是没有的。

从工人们受宠若惊的神色来看,便知道之前是从没有发过的。

打头的修士笑意盈盈道:“吃顿好的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这么好的饭以后可就不一定有了。”

方长春闻言眉头一跳,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修士说的话,活像让人吃的断头饭一样。

周围人声寂寂,不知是谁先开始打破沉默的,鸡腿被撕扯的声音很小,却像是在寂寂的人群中投下一颗乱入的石子,原本麻木的人群忽然涌动起来,他们争先抢后扑向肉食,像饿了很多天的狼狗,不顾形象的,不顾他人的,撕扯,咬断。

肉味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太多人越过于阿郎,以至于方长春分不清于阿郎到底动了还是没动,直到人群都集成一堆,从没有变化的周围石块,方长春这才判断出于阿郎一直没有动。

他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双手揪紧自己的破烂裤子,一动也不动。

在人群最激烈的时候,于阿郎站起身,越着癫狂的人群朝一个修士伸手道:“我只想要···一个馒头。”

那修士含着奇怪笑意地看了于阿郎一眼,那笑意轻蔑又讽刺,他开口道:“是你啊,原先你可是最有优势的人选···现在嘛···确实也只配吃个馒头了。”

他将一个白嫩的馒头放到于阿郎那只粗糙的手上,白色的馒头下是布满划痕的手,他的动作轻蔑,像在喂一只落魄的小狗,偏偏于阿郎腰板挺直,没有一丝谄媚之色,甚至接过那馒头之后还颇有礼貌的道:“谢谢。”

他拿着馒头缩回自己的位置,一小口一小口地撕扯吃下,倒衬得那修士更加面目可憎起来。

那修士愤愤地扔掉手中的馒头,任由它落在地上沾满灰尘,然后被另一只粗糙的手手疾眼快的拿走。

修士轻轻一笑,笑容里恶意满满。

像在看一群将死之人。

于阿郎沉默着将馒头啃完,在凉凉的夜幕之中,望着天边挂到正上方的月亮出神。

一个穿着与其他人很不同的修士站上石块的顶端,正是那日领着方长春进来的付齐。

他举着火把照耀长夜,周围的修士们将他围在正中心。

付齐道:“通天楼修筑至今,全仰仗各位辛劳,如今通天楼的画作,还差最后一步便可上齐颜料了,诸位,可还记得我们是如何为画作上色的吗?哦,我忘记了,这次补充了好多新人,估计是不太知道的。”

底下没有人回应他,但付齐依旧笑意盈盈。

“那么我来告诉你们吧。”

他将工人们带进通天楼,站在正堂的正中央,墙壁上是蔓延而上的壁画,有的上色均匀,有的只上了一半,有的完全未曾上色。

夏神和秋神的神像均已完成,只剩下那副春神图依旧无色无彩。

付齐一挥手,春神图便出现了好几个小人,小人脸色苍白,每一个都似惊恐,又似麻木,只是和壁画不同,这些小人是会动的。

他们似乎也透过壁画看见了这里的情形,于是站起身,和付齐与身后的工人们对视着。

付齐带领的修士们为工人扔下了好几把小刀。

“拿着,戳破这些小人,上色就完成了。”付齐笑眯眯道:“要用力些哦,这样颜色才会好看,上完色你们就可以被放回家了,谁上的色最漂亮鲜艳,我就让谁先回家。”

就像派发肉食的时候一样,人群依旧静悄悄的,没人敢先动,又不知是谁先动了,他拿起小刀眼神愤恨地冲向离他最近的修士,只是还没靠近就被弹飞了出去,脑袋被长剑削了下来,鲜血滚了满地。

众人沉寂,最后仍有人哆哆嗦嗦地举起小刀,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他们拿起刀上前,戳进了第一个小人的身体里。

那是一个老人,他几乎只来得及瞪大眼睛,身上便喷涌而出液体来,在墙面上蔓延开来,在春神脚底下的绿草处绵延,直到血液留空,那老人的身躯化作尘粒,也只够染上春神脚底下的一根绿草。

血染出来的绿。

方长春透过铁环空间的光幕看见墙壁上有一个小人冲了上去,看那五官模样,是赵怀。

那张正气凛然的脸被痛苦交织。

原来是画里的那群流民。

原来关在画里献祭是这么个献祭法,用人血绘制成颜料,唤醒这一张神明壁画。

方长春留下的安字只能抵挡邪祟或是修士的攻击,对普通人是无效的,所以无法保护这群画里的流民。

付齐十分满意地看着那一节绿草道:“继续。”

壁画里的小人开始四散逃跑,他们在狭小的壁画空间躲避着不断插入的刀刃,甚至有的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将一些比自己柔软的人挡在最前面。

一时间无声的尖叫在壁画中不断浮现。

赵怀好歹是个修士,还能抵挡一段时间,只是到底护不住这么多人,身上也开始挂彩。

付齐踱步到方才杀人的修士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地面上的血液,拍了拍那修士的脑袋道:“谁让你那么粗鲁的,多好的颜料都被你给毁了,要往墙上洒,你懂不懂!”

那修士惶恐跪下:“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付齐却没有说话,只是拎起他的后脖颈拽到壁画前,长剑直入,将那修士捅了个对穿,血液溅到墙上,春神白色的衣角开始显现。

一个修士的血,比普通人的血制成的颜料要来得多很多。

十个普通人的量,才能比得上一个修士。

付齐扫了一眼周围的修士们,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如果有本事杀修士的话···这个壁画上色会上得更快哦,杀一个修士我直接算你们过关哦。”

“可惜,你们哪来这样的本事呢?”

修士齐齐低下脑袋,怕与付齐对视上。

付齐扫了一圈工人,除却几个年迈的瘫坐在地上一副等死模样,就只有于阿郎还站在原地不动。

付齐看着于阿郎突然道:“我倒是忘了,你不就是从上次秋神上色中活下来的于阿郎吗?就是你,杀死了付青才活下来的,怎么,这次不再挑战杀个修士?”

于阿郎听见付青的名字,才抬起眼,眼神凉薄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或是什么都没想。

付齐最讨厌于阿郎这毫无动静的死模样,他喜欢别人尖叫,别人恐惧,喜欢别人反抗亦好,在困境中显露出疯狂的人性来,却唯独讨厌于阿郎这平淡无波,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装模作样。

就好像他一点都不期待活下来,也不期待回家,把上位者伪装成善心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坦然地置身度外。

迎接死亡。

真能坦然迎接死亡,上次就不会把付青给杀了,说到底还是想活下去的,只是装模作样罢了。

付齐又道:“不过付青那傻子,踩死只蚂蚁都要低头道歉的废物,要不是城主说他与秋神命格相宜,还真轮不到他来组织上色仪式。”

“那个废物,被你杀了也是应该的。”

于阿郎依旧无波无澜,只有待在他最近的铁环空间里的方长春才知道,于阿郎并不像表面一样无动于衷,而是在内里疯狂地燃烧着什么。

是恨意。

是浓烈到要将付齐杀死的恨意。

方长春沉默了一会道:“于阿郎,放我出去吧,我得救他们。”

于阿郎没回话,也没动,他只是看着壁画处互相残害的人类,始终一言不发的等待着。

方长春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写得我觉得自己好残忍,让人类自相残杀,害…入戏了入戏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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