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刑侦支队后,凌途锡召集手下侦查员开了案情分析会,刘局旁听。
大会议桌前,二大队每个人都昂首挺胸坐的笔直,去紫玉观海帮忙的一大队也无端被牵扯进来,刚从邻市办案回来的一大队大队长柯尧金一脸蒙圈。
吴丽给在场每个人都发了一份纸质的案情汇总,等所有人都看完后,凌途锡打开了幻灯片。
“我先简单描叙一下案情。”
“四天前,也就是9月7日,110指挥中心接到报案称,何氏集团董事长何威宇在东郊别墅的家中意外身亡,我们二大队出警,在现场勘察中发现疑点,何威宇因为严重哮喘,长期使用家庭医生秦满从国外购买的特效药物,现基本证实是秦满在药上做了手脚,两个月前,他给何威宇长子何澜治疗心脏病的药物换成了气味和形状都差不多的喷雾药剂,趁机混淆两种药物导致其雇主死亡,可见是早有预谋,具体细节都在案情汇总上。”
“案发两天后,也就是9月9日,秦满驾车意图撞死何威宇的独子何澜,未遂,随后在交警同志的协力追捕下,直接将车开进江心自杀,但仍有疑点,所以当时并未结案。”
刘局插话:“疑点是什么?”
“何澜是偶然留在我们市局借宿的,正常来说,秦满不可能知道,而且何澜凌晨外出也是临时起意,秦满是怎么在交警的堵截中准确找到他的位置的?在秦满的车里发现了一只十分专业的无线耳麦,我想,那就是原因。”
“你的意思是秦满有同伙,通过遥控指挥他去撞何澜。”刘局沉思片刻,点点头,“你继续。”
“这个疑点现在有了确切答案。”凌途锡将幻灯片切换到下一张,“昨天,也就是9月10日,紫玉观海的一户居民旅游归来到附近派出所报案,称自己家中被陌生人闯入过,这是现场照片,而从他家客厅窗户,刚好能看到市局门前和事发的那个路口。”
“据物业保安说,9月5日晚间,整个小区电路发生过一次故障,我个人推测,嫌疑人就是在那个时间段避过监控实施非法入侵行为的,甚至,很有可能停电就是他们的杰作。”
一大队队长柯尧金靠着椅背,脑子跟着凌途锡的介绍疯狂运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话:“你的意思是,这次的非法入侵跟那个秦什么……秦满的案子有关?”
凌途锡把屏幕切换到后几张,那是紫玉观海小区十号楼一单元的大厅监控拍到的男人画面。
“这是我们锁定的本案嫌疑人之一,他的耳麦跟秦满车上发现的是同款。”
“就这?”柯尧金嗤笑,“就不会是巧合吗?怎么?限量款耳麦啊?”
“还真可以说是限量款,这款耳麦是德国VRL公司生产,于七年前因为更新换代停产,电子产品,七年,早过了使用寿命,除非特殊情况根本不会有销售和使用,怎么会这么巧,我们这座小城同时出现两个?”
刘局来了精神,身子都坐直了:“没拍到正脸吗?”
“没有,对方的反侦查意识很强,而且有很高的黑客手段。”凌途锡又把画面切换到入户摄像头,“摄像头被动过手脚,画面一直定格,因为是电梯入户的格局,房主出去旅游,正常情况下本来就不应该有人走动,所以这个静止的画面并没有引起房主注意,他们还入侵了指纹锁,五天里进出自如,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柯尧金挠了挠腮帮:“厉害啊,黑客啊?”
语气不屑。
虽说同属刑侦支队,但两支队伍干一样的事,总有些竞争意识,平时他们就互相不服,尤其是柯尧金,夏晟波私底下总说他嘴贱。
他一阴阳怪气,夏晟波先不高兴了,顺嘴怼回去:“再怎么黑客,不是也被我们英明神武的凌队给揪出来了吗?换成别人,八成在秦满死的时候就结案了吧?”
平时的话凌途锡肯定会训他一句,可刚刚柯尧金的话挠了一下他的某个脑神经,压根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柯尧金可不干了,狠狠敲了下桌子:“夏晟波,你找事是吧?凌途锡,你什么意思啊?这都不管?刘局可还在呢!”
凌途锡后知后觉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抱歉,没听到。”
柯尧金认定他在跟自己装傻,吹胡子瞪眼地想跟他好好掰扯掰扯,想不到他却问了一句十分突兀的话:“为什么物证里没有车钥匙?”
会议室突然沉默了一下。
凌途锡问物证科程烨:“这个型号的车不需要车钥匙吗?”
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程烨,他赶忙坐直了,翻手里的A4纸:“也需要……对呀,车钥匙呢?”
侦查员们三三两两交谈起来,刘局皱眉看着屏幕,若有所思。
“小凌,你是有想法了吧?别卖关子了,快说说。”
“按程科长的说法,秦满的车能够GPS定位,远程操控,自动驾驶,那我觉得,如果黑客黑进车辆系统,远程操控车辆坠江,是完全有可能的。”
“胡扯!”柯尧金嘲笑,“凌队,你在编故事吗?有什么证据……”
凌途锡看了他一眼:“柯队,你没注意到提取到的物证相当少吗?车里的所有金属物品,包括工具箱、三脚架、安全带卡扣……就连太阳镜都被拿掉了,哦,我还注意到车上的头枕也被撤了,可能因为座椅造型新颖,所以物证的同事没注意到,本来我还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但联想到能轻松更改指纹锁的黑客,加上丢失的车钥匙,我认为嫌疑人是将秦满反锁在车里,再远程锁死一切电子程序,他出不来。”
“这些都可以是巧合,证据,证据!”柯尧金嚷嚷。
凌途锡早有准备,又换了个画面,一个破损的车标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车标是方向盘上的,单纯落水不可能导致其脱落,这个常识大家都有吧?车标边缘的破损与秦满指甲上的破损吻合,或许他是企图抠下车标自救,毕竟这是当时车里唯一容易取下的金属制品,而且边缘锋利,能制造破窗逃走的机会,可惜,晚了一步。”
“灭口?太猖狂了!”刘局气得拍桌,把周围所有人都吓得正襟危坐。
凌途锡点点头,继续给出结论:“秦满不是畏罪自杀,而是被人谋杀,那个人……”
他将投屏画面重新放到监控拍到的嫌疑人,指了指他的黑色耳麦:“这个型号的耳麦,国内几乎找不到了,很可能,这人跟境外赌博集团有联系,就是逼得秦满犯罪的那个集团!”
夏晟波佩服地一拍手:“牛啊老大,对上了!”
案情有了新眉目,凌途锡心情舒畅地呼出一口气:“他们杀了秦满,很可能仍在潜逃,我申请在我市所有火车站、客车站、码头、机场进行排查,按照我们仅有的信息寻找可疑人员!”
夏晟波十分默契地接话:“嫌疑人男性,身高187到190之间,体重大约80公斤,右侧耳边有一道横向伤疤,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很可能有同伙。”
侦查员们飞快做好记录,刘局又动员了几句后,宣布散会。
在刘局慷慨陈词的时候,何澜给凌途锡打来电话,他没有挂断,而是跟刘局用眼神打了个招呼出去接电话了,也说不上真的因为对方是受害者家属,还是其他的什么。
“喂?何澜。”
“凌警官,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明天我父亲下葬,你们警方需要来人吗?”
没想到是这件事,凌途锡稍稍犹豫了一下,说:“好的,我会来。”
企图胁迫何威宇的秦满死了,那名嫌疑人的目的真的彻底达成了吗?会不会还在惦记何家的财产呢?他这一趟算是什么都没得到,真的会就此放弃吗?
-
何氏集团董事长的葬礼当天,社会各界名流纷纷到场,除了商界和文化界的大佬们,凌途锡还看到了好几位在市常务会上有固定席位的领导。
果然影响力不小。
现场来了很多家媒体,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普通人,会场安保十分严格,除了公司保安和荷枪实弹的警察,还有不少特巡警大队的便衣混在人群里。
凌途锡是以私人名义受邀来的,低调地站在角落,目光不经意地打量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如果嫌疑人没放弃的话,那很可能会出现在何威宇的葬礼上,说不定还会搞出事情,他跟刘局商量了一下,调集整个刑侦一大队的人临时听候凌途锡的差遣,在葬礼上暗中排查嫌疑人,并防止意外。
但他们失策了,什么意外都没发生。
隔着告别大厅的门,凌途锡看到何澜穿着一身白色唐装,鬓边的头发有几分凌乱,在数不清的花圈和挽联前对前来吊唁的客人一一行礼,目光十分空洞,看起来伤心又脆弱。
何肆年和顾家姐弟在门外跟客人寒暄,凌途锡在经过他们身边时,忍不住多看了顾娅两眼,虽然这位名人经常出现在各种媒体上。
不配,跟何澜一点也不配,这么强悍的女强人,不适合何澜。
他或许更适合那种温柔可爱,偶尔撒个娇的小鸟依人。
所以,那天他们两个人到底为什么会擦枪走火啊?
凌途锡像是有点生自己的气,走得很快,进门后,在见到何澜明显的乌青眼袋时又放慢了步子,恭恭敬敬给何威宇的遗像鞠了个躬。
抬头时,刚好撞上何澜平静的目光。
他们安静对视良久,身后传来脚步声,凌途锡惊觉自己停了太长时间,赶忙尴尬地退到一旁,他想对何澜说声“节哀”,却见到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眶跟着就湿了。
于是,“节哀”变成了:“没睡好?”
何澜眨眨眼:“唔,一夜没睡。”
好像是不太需要节哀……
凌途锡的眸光里出现一丝异样,跟何澜对视几秒钟后垂下眼睛,摇着头快步离开。
虽然指责一个被拐卖多年的孩子不孝有道德绑架的意味,但何威宇这三年对何澜不错,看得出他在尽量补偿过失,何澜如今的态度着实让他有些不敢恭维。
但,人家的私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指手画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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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案情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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