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寒莲早晨醒来床旁空荡荡的,心中蔓延了不少冷意,昨夜的温存仿佛是一场梦,甚至有种从未离开家的错觉。
“莲儿,醒了?”
罕见,母亲竟会亲自主动寻他,从前他高烧不起都不曾来过,低头看看身上是否存在痕迹,叹了一口气穿衣起身开门,笨魔清理得毫无瑕疵。
“宁公主,早。”
宁桂看着依旧冷淡的孩子有些黯然,若不是昨夜遇见他的朋友,也不会意识到她与莲儿都太过于固执。
“一起用餐吧?有你喜欢的菜,你朋友让我转告你,他回去几日,昨天见你噩梦哭了,他很担心。”宁桂多少年不曾笑过,不知现在是否笑得很难看,说道:“我也很担心。”
贺寒莲久违看到母亲的笑容,再怎么固执也多了不少暖意,昨日他做噩梦了?他不觉得魔会骗人,回忆梦中残留的印象反而是小时候同母亲游玩的场景。
笨魔做了多余的事吧?
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后面是美梦无需担心。”
宁桂哪会不懂这幅神情,该准备点聘礼又或是嫁妆?想想哥哥断袖得这么彻底都是她暗中推波助澜,这就是因果循环吧。
两个孩子死于争夺,唯一剩下的断了袖。
“他可有偏爱什么?难得来一趟我这做母亲的,不准备点礼物可说不过去。”
贺寒莲微微一愣,随后轻笑几声,很多事情一直都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魔喜欢什么呢?突然想起唯一说过这词正是他母亲。
“话本。”
嗯,就是这个。
————
“你最近跑哪去了?”
纪鸢看着眼前浑身煞气的黑袍男子,冷笑一声:“右护法,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被称作右护法的男子原也是修士,名叫银柳,在尊上入魔前便是好友,正是这种原因对他当上左护法一直心怀不满。
“好心提醒你注意点,凤灵宗最近在寻什么神石,在各个小世界搜寻,仙君伤得似乎很重。”银柳想起什么,冷笑一声,骂道:“哈,真会装?尊上根本没下重手!”
“行了,我来可不是听你说那人破事的。”要说纪鸢明确讨厌过谁,便是那位被尊称为仙君的修士,虽从未正面对抗过,但天天听总归也会厌烦。
银柳知道魔最近总往小世界跑,不过只要不耽误正事他也懒得插手,把一块令牌递在纪鸢手中,解释道:“尊上快醒了,借这个机会查清心魔究竟在哪,如有必要......把记忆封印。”
纪鸢看着手中的令牌,眉头紧皱,换做以前为了尊上不再因那人痛苦,会主动接下,可现在竟在犹豫不决,更奇怪为何会想起凡人说过的话。
他问过贺寒莲如此厌恶家怎还愿意回去,而对方只是淡淡的笑着回答——过往的回忆即使再怎么痛苦,那也是作为人所必须面对的,不然我怎么能称作我。
“我听从尊上的命令。”纪鸢不太懂这话什么意思,但还是听从内心把令牌扔了回去,挑眉警告道:“倒是你,别太过界。”
银柳拿着令牌摇头抿笑,这只魔看样子是度红尘情劫去了?原以为他会对尊上动情,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区别,罢了,欲魔的情太过浅薄,与魔露水情缘的人倒是可怜。
“接下来可是恶战,别玩过头。”
————
贺寒莲把玩着手中的一对玉佩,他可真够坏的,拿着母亲的定情信物,准备仗着魔不懂硬塞。
今天便是七夕,魔怎么还不回来呢,贺寒莲未想过会有这么矫情的一天,相思成疾。
“难得见你伤感,与你母亲还未和解?”纪鸢伸手夺过贺寒莲手中的玉佩,仔细打量,沾染运气的小物件挺想要的,将凡人从背后揽入怀中,指尖划过小腹在耳旁蛊惑道:“寒莲,我想要。”
“......”
你想要什么?说清楚点!
贺寒莲耳根微红,微微一笑,不过也欣慰魔一直记住他所教的,轻问道:“这可比话本贵多了,母亲说一块价值千金,两块都想要?”
纪鸢这守财奴果然一瞬间犹豫了,虽说这个属性全赖贺寒莲这个败家子养成的,眉头紧皱,拿着两块玉佩左右瞧瞧,最终扛不住诱惑挑了其中雕花为莲的玉,不满地抱怨道:“她是你母亲就不能讲讲价?我们路途中不过赚了三两银钱。”
“应该可行?”
贺寒莲拿过剩下那一块为荷叶的玉放入盒子,偷偷忍笑,该说魔勤俭持家还是天真烂漫呢,他这个罪魁祸首倒是毫无愧疚,一本正经地忽悠着:“或者今天我们去夜市挑盏花灯?母亲喜灯,定会与你换。”随后将魔手中的玉佩系在他腰间,调侃道:“还挺好看的。”
“.......”
纪鸢看着凡人藏不住的欢喜,把想要吃掉这话咽到了肚子里,算了,没什么差别带着也是他的。
夜幕降临,不同于小村庄的寂静,魔看着依旧灯火通明的街市有些惊喜,满街挂满各式花灯与红烛,人比其他城镇多了不少,俩俩结伴而行更是常见。
但魔只对小摊上的各式小吃比较有兴趣,贺寒莲略带急躁的跟在身后,原打算撩一撩魔留下点深刻的印象,可连跟上对方的步伐都做不到,化为普通人更是一不留神便找不到了,现在贺寒莲只能挤进人群踮起脚尖四处环顾,心中全是焦虑与不安。
魔,是不是丢下他独自离去,又回到那个世界,再也不回来。
“别走丢了。”
手心传来冰冷但柔软的触感,贺寒莲心尖微颤,不敢置信地盯着被魔握住的手,暖意冲散寒冰,这一刻那颗不安分的心肆意乱撞,撞得他失了魂,抬眸望着那毫无特色的容貌,心悸仍未停下。
怎么办,他想要得到更多,他想永远牵住魔再也不松手。
勉强挂上一抹轻笑答道:“你找到我,自然不会丢。”深吸一口气,松开另一只偷偷紧握的手,在旁边小摊上拿过蜜糖塞入自己嘴中,蹩脚地掩饰失态朝老板搭话:“挺甜的,给我打包一点。”
“是挺甜的。”
纪鸢也伸手拿了一块,边品尝边偷偷打量着凡人的神情,刚刚察觉到贺寒莲在人群中不安的表情,不知为何起了戏弄的心思,迷路的小猫变得手足无措,最终被拾回时无处可藏的依恋,让他喜欢得不行。
比起从前,凡人开始贪念他的存在,果真无人能逃过欲,他还是存在诱惑力的!
“怎么突然笑得这么渗人?”
想撩人反被拿捏的贺寒莲,不甘地瞅一眼魔,这家伙又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为了扳回一局,拉着魔奔向下一个小摊。
“好像味道挺怪的。”这次贺寒莲用嘴轻刁炸小鱼强行塞到魔嘴里,喂完后还将嘴角不小心沾上的残渣舔净,“好腥。”
“......”
纪鸢好歹是一只欲魔,这点挑衅都看不出来岂不白活这么久?没准是前段日子欺负多了,凡人又是记仇的矫情精,伺机报复。
伸手抚过贺寒莲敏感的腰间,凑到耳边轻吹一口气,“贺大夫,你体内存的那物,尝起来更腥。”
“你也不差。”
贺寒莲微微一笑,两人之间的拉扯,越来越向什么不可描述的方向飞速发展,一来一往,谁也不服输,撩得双方都脸红心跳仍然不可后退一步。
“好了,我服输,快点挑花灯。”
最终脸皮略薄的大夫,实在扛不住魔的污言秽语,更扛不住魔不要脸的想要当街翻云覆雨,红着脸偷偷整理因拉扯松散开的衣袍。
虽不是他想象中的暧昧私会,但也甜得让他短暂忘却那鸿沟,忘却彼此的身份沉溺于这镜中花,不愿清醒。
“人怎么越来越多?”
纪鸢一直牵着贺寒莲未曾松手,他不讨厌热闹的氛围,但老是被挤撞多少有些不高兴今,贺寒莲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手,解释道:“今夜有烟火,平时很少能见到大家都比较感兴趣。”
“凡人可真闲。”纪鸢转念间想到什么,嘴角微微上扬,随后一把将贺寒莲横抱入怀中,难得柔情的问道:“怕高吗?”
“喂!”贺寒莲感受到周围刺眼的目光,愤怒地瞪了一眼魔,再怎么瘦弱他也是七尺男儿,大庭广众被当做孩子横抱实在过于羞耻。
“第一次见面也这样抱你,怎么现在才生气?”纪鸢坏心眼地揉捏着他的肩部,之前便发现凡人在外很容易脸红,悄悄在背部贴了一张符,调侃道:“我突然饿了怎么办。”
贺寒莲惊恐的抬起头望着魔,对方不是人还真干得出这种荒唐事,不乐意地紧紧抓住魔的衣襟表示抗议,闭着眼睛思索怎么自尽比较不丢人。
感受到一股清凉的夜风,贺寒莲下意识往魔怀中缩了缩,纪鸢看着他像小猫一般撒娇不由笑出来了声:“睁开眼看看?”
摸了摸身上,衣服还在,犹豫着睁开一只眼,眼中的景色一时让他有些恍惚,从高处俯视万家灯火,看尽凡间红尘。
伴随着一阵清香,满空飘散着各式红花,娇艳的牡丹,亦或是朴素的山茶,耐不住好奇伸手尝试触碰,转瞬花朵在指尖绽放成五彩斑斓的烟火,虽小但却甚是精致漂亮。
贺寒莲被彻底俘获,他本就偏爱这些小情调,放下以往的矜持依偎在魔的怀中,偶尔享受被宠溺也很不错。
笨魔这不也挺会的?
“果然矫情,喜欢这种花花绿绿的小东西。”
“......”
想揍魔。
还未从这反差中回过神,魔身下多了一把剑,随后小心翼翼扶过他站在剑上,怕摔下去还紧紧抓住他的手。
纪鸢好不容易从右护法那骗了不少符文,这不得在凡人这露一手?免得某人最近对他是越来越放恣,唠叨得他都听烦了。
“我很少御剑飞行,害怕了记得说。”
贺寒莲看着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轻笑一声,无意识对偏袒某魔真让人动心,点了点头,随即是极速飞行,魔大概是做了什么处理,除了有些冷并无任何不适,换做其他人可能早就因恐惧祈祷停下,对方八成也在期待看见他笑话。
“能再快点么。”贺寒莲感觉到全身血液都在沸腾,仿佛骨子里天生喜好高空翱翔,不够,完全不够,再飞得更快一点。
一瞬间脑中出现了不少妄念,他本该同魔一起御剑飞行,一同征服这片天空,只属于两人的相伴。
纪鸢瞟见他那眼中的渴望,心脏又是一阵刺痛,当初是不是不该吞噬那点灵力,就算希望渺茫,凡人仍有一丝入道的机会。
可潜意识又害怕他像别的修士那般厌恶自己,从背后环抱住凡人,不明白的情绪一点点渗入魂魄,他似乎也变得不再满足。
一场极速的环游终将结束,即使有符文加护,凡人依旧脆弱,临近最后早已体力不支倒入纪鸢的怀中沉睡。
明明只是普通的睡颜,偏偏像被施了咒的宝物一般,勾引着内心污秽的**,纪鸢心神恍惚,鬼使神差地轻吻上凡人的红唇。
难怪凡人总是这样吻他,好软,也好暖。
一夜柔情消逝,日子重回平淡,贺寒莲依旧同往常一样整理草药,书写药方,为村民细心诊疗,而纪鸢那边同样恢复了忙碌的生活,处理内部的琐事,偶尔受伤了又回到凡人那处理。
日复一日,平淡如水却也不曾觉得厌倦,两人心照不宣地忽略时间的流逝,依恋着彼此的温暖,他们应该还有很多相处的机会。
可是为何。
为何。
为何。
他死了。
看着墙上被剑残忍固定的尸体,连魂魄都被毁得一干二净,纪鸢呆呆的望着,心随着这一幕彻底破碎,空虚与悲痛让他连呼吸都忘了。
他曾问过凡人,为何不教他情爱。
“你以后会懂的。”
捂着剧烈疼痛的心口,艰难地喘息着,过往的回忆一幕幕像洪水一样猛烈地冲击进脑海,太疼了,凡人的笑容,凡人的羞涩,凡人的怒气——好疼,他懂了又有何意义!
人真是卑鄙无耻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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