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着,我也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
有一日被父亲叫回家。
隔壁街的王婶领着一个中年妇女到了我家,我到时,她们正与我母亲在说话。
我朝母亲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你家姑娘真是长大了。」
那中年妇女打量着我,似乎对我颇为满意。
于是,没过几天王婶又领着她来了。
而且带了不少东西。
我这就定亲了。
这寨子里,两家若是都满意,定亲之后便可挑个日子成亲。左不过两三月的时间。
原本想着成亲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多了一个家,我的日子不会有什么大变化。
岂料,那日我要出门去二当家府上时,却被母亲拉住。
母亲一脸高兴:「你那差事娘已经给辞了,专心待嫁便是了,我的儿。」
辞了!
我心中顿感失落,与邹漪数年陪伴,这便分别了。
还想着她的女儿,还不到三岁的她,昨日我回家时还吵着要我今日给她做凤梨酥。
我攥着手里邹漪交代我完成的作业,坐了回去。
我日日待在家中绣着我的嫁妆,等着出嫁,虽然我连那个要与之相伴一生的人的面也不曾见过。
那日我正绣着枕套,听街上吵杂的说话声,本也没在意,却听到他们说二当家的夫人要死了。
我慌乱地丢下手中的绣活,夺门而出。
我到的时候,邹漪躺在床上,她的女儿在一旁哭得伤心。
我这离开才没几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倚在门框,二当家坐在床边,神色悲伤中蕴着怒。
「二当家,夫人她如何了?」我忍不住问。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邹漪。
我找到院子里其他人,才知邹漪被人下了毒。
是谁下的毒二当家心里明白,可他不会,也不敢将那人如何。
下毒的人是现在的大当家。
当年这寨子靠着二当家他们父亲那辈建成,他们的父亲死后,寨子的耆老们推举了新的当家人。
三个当家人虽非亲生兄弟,但被一同推举,以大当家为尊,各自负责寨中诸事。
从前我伴在邹漪身边,自然也了解这些。
我知道大当家也喜欢邹漪,偏偏邹漪没选他,他心中也记恨,只是日子那么过着,没人想到有一天他竟会下毒。
得不到就毁掉?
可为何是现在?偏这时候给邹漪下毒呢?
我不明白,也想不通。
我本欲回家,却忽然狂风不止,接着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我守在邹漪房间也无事,听了大夫吩咐,去了厨房煎药。
然后端了药送去,看着二当家一勺一勺的喂进邹漪嘴里。
夜里,我在从前当丫鬟时住的屋子里歇下,这房间里久不住人,一股霉味。
外头风雨交加,我心里想着院子里的几只鸡,平日里都是我在照料,不晓得母亲有没有把它们安置好。
左右也睡不着,我点了灯起来,想去瞧瞧邹漪。
谁知走到廊下时,瞧见一个人影,那人见有人来,踏进雨中,快步欲要离开。
我扔下烛台,忙追了上去。
追到偏院时,那人脚步停下,借着雷电瞬息间的光亮,我看清了眼前之人。
雨水滑过他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顺着脸颊从下颌线一直跌落到下巴再滴落。
我心中紧张,他连邹漪都能杀,何况我一个小小丫鬟。
他紧抿着嘴唇朝我缓步而来。
我攥紧拳头,他若是要杀我,我也不能等着被杀。
邹漪曾教我如何自保,以拳头击打太阳穴处可以将人击晕,但他比我高出很多,显然我是够不到的,那就只能击打其裆部了。
可是还没等我出手,他在靠近我还有三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邹漪让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这才将他认出。
是大当家。
他这是要把我骗出去杀?
我将信将疑地跟着他淋着雨从后门走了出去。
到门口时我找看门小厮要了把雨伞。
为的不仅是遮雨,更是让小厮眼见我与他出门,就算我死了或失踪了,也有人知道我的去向。
我被他带着走了许久,离开了寨子和街道,周围几无人烟,又穿过一片树林,而后林深处停下。
眼前是一片开阔地,中间有一栋房屋,门窗的缝隙中穿出在黑夜里刺眼的光。
随着门被推开,屋内陈设一目了然,也让我感到困惑。
房内光亮恍如白昼不说,眼前的东西更让我目瞪口呆。
「这是……」机器?
我曾见过邹漪的手绘,她告诉我,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生产工具是科技的物化,生产力提高可让这岛上所有人吃饱穿暖。
可这东西如何从纸上变成了眼前这实物的?
大当家不疾不徐道出原委。
这里的东西都出自邹漪,她负责设计指导,大当家负责制造。
哦,所以呢?
「她希望你能来帮我。」
大当家看懂了我的疑惑,不及我问便答。
我犹豫了。
「你为什么要下毒害她?」
「她也告诉了我,你一定会问我。」大当家从容不迫,仿佛他对给邹漪下毒这事,实在是冤枉。
我在等他辩驳,告诉我下毒害邹漪的不是他,是另有其人。
可他却告诉我,确实是他下的毒,但个中缘由他暂时不会告诉我。
看来看上邹漪颜色是假,觊觎其能力为真。
也并非邹漪希望我能来帮他,不过是因为我从前是她丫鬟,大约是知道一些。
可我猜出了原因又如何,父母家人具在此,我也只能听其命令做事,大当家是这城寨的最高话事人,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无论如何,我留了下来,从大当家手里拿到了邹漪的稿纸,根据她从前教我的来使用这些机器。
婚期将至,我一边忙着婚事,一边将熟悉机器的使用。
二当家那边也传来了消息,邹漪毒发后不治而亡。
邹漪于我是有恩的,她教我读书识礼,我心中当她如亲姐,如今她死得这般凄惨,我却还要帮其做事。
可他仿佛能洞察我的心事。
我心中愤怒不已,表现也消极怠工,他立刻拿出邹漪的亲笔书信,叫我安心。
见了她的信,我只觉得更加难安。
她说她恨这地方,死亡于她是一种解脱,她让我不要怪大当家,是她求他毒死自己的。
她还让我要好好帮助大当家,把这里建设的更好,不要再有人挨饿受冻。
挨饿受冻?我们这寨子里虽说挨饿是有,但何来受冻?
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将纸攥得皱了。
然后收起信纸,转头向大当家服了一礼。
「我即受二夫人遗愿所托,定会全力协助大当家。只是,我有一事相求。」
他面色淡漠,等着我的请求。
「再有半月我便要成婚,届时怕是没办法日日外出来此,因此,若要我能全力协助,还请大当家替我拒了这门亲事。」
想来即使是大当家,也断不能随便拆人婚事。
因此这也是很好的理由,一来,这场婚姻非我所选,无论成与不成,我都无所谓,二来,他若是拒不了,那么我也就不用继续来此了。
可不曾想,他竟会直接去告诉我母亲,说要纳了我做他的第十二个小妾。
谁都知道,大当家后院里一大堆女人不说,已经有好几个丧了命,虽然对外都说是得病暴毙,但传言那些女人都是被大当家折磨致死的。
母亲握住我的手,「儿啊,你怎么就招惹上大当家了!」
一条我从未设想过的路。
没多久我被迎进了门,还拨了一个小姑娘给我使唤。
小姑娘名叫莲儿,年纪比我被指给邹漪时大上两岁,做事却也妥帖。
我进门那日,大当家来了我的屋里。
在我小心翼翼为自己解衣时,他叹了口气谈谈地道:「不必了,你年纪还太小。睡吧。」
虽有不解,但我乐得接受,便顾自摸到床角沉沉睡去。
在大当家院子里生活倒也不难,只要不主动去招惹谁,我的生活倒也悠闲。
兴许我还有些用处,大当家并没有为难我。
平日里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去查看机器,试运行,然后不断调整。
邹漪告诉我关于机器的一切,我都记了下来,她已经给我演练了上百遍。
我不知这机器究竟是如何制造出来,我也不知岛上的练铁技术竟已这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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