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检测结果来看,病人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您所说的描述的情况可能是因为遭受撞击导致颅内出血,血块压迫神经导致病人失去部分记忆,等血块消下去后病人就会慢慢记起来的,您不用担心。”
舒临颐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傅词修几分钟前掏给他的结婚证,他拿起来翻来覆去的看,也没能看出花来。
证是真的,不是伪造的。
所以他和傅词修真的结婚了。
舒临颐抿唇。
意识到他和傅词修真的是夫夫关系的这一刻,舒临颐没有得到想象中的高兴,他甚至还有些难过。
为什么会和他结婚,傅词修是自愿的吗?
傅词修为什么要和他不爱的人结婚。
舒临颐脑子十分混乱,问题太多而且杂乱,他怎么也记不清,反而脑子越想越疼。
“实在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临临,想多了头会疼,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送走医生,傅词修转头就看见舒临颐皱眉思考,他的脸色很苍白,傅词修叹口气,很温柔地和他说。
“为什么会和我结婚?”舒临颐想不明白,所以他就问了出来。
相同的问题让傅词修的思绪飘回到两人谈恋爱和刚结婚的那段时间。
舒临颐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哪怕他很优秀,但是他从小经历的家庭教育给他带来的自卑让他始终不相信自己会被爱,所以他总是问傅词修同一个问题。
傅词修回答过很多次,但每当下次舒临颐再问起这个问题时,他也从来没有不耐烦过,在这个问题上他也从来没想过敷衍。
不论舒临颐问多少次为什么是他,傅词修总是很耐心很认真的对上对方漂亮的眼睛,说——
“因为爱你。”
他一如既往地回答。
舒临颐愣住。
“骗子。”
良久,他错开视线,把自己重新塞进被子里,闷闷地嘟囔着。
声音很小,傅词修没听清。
“什么?”
“没什么,我有点困了,现在想睡觉。”
“好,那你记得醒来。”
“……”
总是这样,傅词修总是这样,为什么要这么深情,眼神、语气、举止行为,总是给他错误的引导,真讨厌。
傅词修没有离开。
舒临颐也没有真的睡着。
“你不用工作的吗?”舒临颐终于肯从被子里冒出脑袋看向坐在陪护床上的男人。
傅词修笑了笑,提醒他:“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再忙也是要在这一天给自己放个假来好好陪你。”
“哦。”
结婚两个字又刺到舒临颐脆弱的神经,他又缩了回去。
傅词修看着他的举动笑出了声。
小缩头乌龟。
“你真的爱我吗?”声音在被子下面嗡嗡的有些失真。
舒临颐会问为什么会和他结婚,但是从来没有如此直白地问过傅词修他爱不爱他。
两个问题看似答案一样,但是又完全不一样。
至少舒临颐想从答案中得到的东西不一样。
傅词修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给出的都是错误答案。
等了几秒,舒临颐没等到傅词修的答案,他也不敢期待傅词修的回答。
其实问出来之后他就后悔了,舒临颐觉得自己挺没劲的,甚至还有些矫情。
爱不爱又怎么样呢,他和傅词修结婚了不是吗,多年的期盼终于落实,他应该高兴,像一个窃取到宝物的小偷一样在阴暗的角落里守着这份突然降落的幸福偷摸着乐。
人总是在获得后变得更加贪婪。
暗恋傅词修的时候,他希望能和傅词修在一起,现在得知两人已经结婚,他又希望傅词修是爱自己的。
舒临颐唾弃自己。
他想让傅词修为难,于是他装作无事的样子说:“没事,我就随便问……”
傅词修走过去,拉开蒙着舒临颐脑袋的被子,俯身轻吻了他的嘴唇,是一个安抚意味的吻,相触的时间不长,但是让舒临颐心中所有的不安和杂乱都静了下来。
“爱你,很爱很爱你。”
舒临颐大脑一片空白,他听见了傅词修的回答。
声音与记忆相碰撞,高中毕业聚会那晚偷听到的傅词修和其他人的对话盖过傅词修如今给他的回答。
为什么没有彻底失忆呢?这样他就相信傅词修说的了。
舒临颐觉得头好痛。
因为疼痛,舒临颐将身体转向,侧躺着,试图把自己蜷缩起来,他精致的五官挤在一起,像是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看得人心疼。
“乖,是不是头疼了,我们不想了,先休息好不好。”傅词修哄他。
又伸出手轻抚舒临颐的眉头,一下又一下的。他的安抚很有作用,对方的身体不再发抖,呼吸也逐渐平缓。
舒临颐睡着了。
傅词修收回手,没动,还是站在原地盯着舒临颐看,他知道对方大概率没信自己说的话。舒临颐没有安全感,所以他之前都是用一点一点的小事做起告诉舒临颐自己是爱他的。
他一直认为自己能做好,能给自己的爱人足够的安全感。但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做到。
他隐约地察觉,或许舒临颐和他之前藏着一些他不知道的隔阂。
……
舒临颐醒来的第二天早上,宋秘来给傅词修送需要他处理的文件。
“舒先生,傅总,昨天您二位的纪念日过的怎么样?”宋秘看病房气氛安静得吓人,于是挑了个话题想要活跃一下氛围。
“……”
“……”
不怎么样。
一个被最想要的惊喜砸中,但却不相信对方是真的爱自己而内心郁结;一个期盼爱人苏醒的愿望实现了,可却发现爱人不仅失忆了,还不相信两人之间真的有爱情。
原本准备的纪念日惊喜也被意外撞得不合时宜。
宋秘挑的话题也不怎么样。
病房里更安静了。
宋秘是真的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然他也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傅总每年结婚纪念日都要把所有的工作扔在一旁,将时间完全空出来和舒先生待在一起,都这么多年的习惯了今年也不会变,况且舒先生昏迷刚醒,宋秘认为两口子更需要清净的二人世界,所以很识时务的宋秘在帮忙办完手续后就回了公司。
“怎么了吗?”宋秘已经读不懂这房间里的空气了。
“没什么,”舒临颐摇头,“我们没过纪念日,因为我不记得结婚这件事了……我失忆了。”
被惊天大瓜砸到,宋秘根本不敢看老板的脸色,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啊哈哈哈,您能从昏迷中醒来身体无碍已经是昨天发生的最好的事情了。”
“谢谢。”
“你先吃饭。”傅词修尝了口宋秘带来的粥,温度刚好,才把碗递给舒临颐。
“……哦。”舒临颐别扭接过。
两口子之间怪怪的,但宋秘不敢大口吃瓜,他还记得自己还有事情要汇报。
“傅总,舒先生的采访昨天晚上已经播出了,采访的纸质期刊也到了,我给您带过来一本,剩下的在您办公室。”
“嗯。”傅词修接过杂志,精准翻到自己想看的那页。
上周舒临颐就是接了国外这家媒体的采访才出国的,原本的打算是两人一起,顺便还能再国外旅游一圈,但是刚好赶上政策要求,公司多了太多事务需要他去处理,舒临颐就没让他一起,谁知刚回国舒临颐就出了车祸,直到舒临颐昨天醒来前,傅词修的心脏就一直悬着,精神紧绷,完全没有精力再分给其他事情。
舒临颐在一旁安静地喝着粥,支棱起耳朵去听两人的对话,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还有点懵,“嗯?”
“我?”他指了指自己,“什么采访?”
宋秘报了媒体的名字,是在设计圈很有地位的杂志社,舒临颐记得自己高中的时候会瞒着家里偷偷地一期不落地订购,后来被家里发现限制了零花钱之后就再也没看过了。
设计圈的杂志怎么会采访自己?
“有视频吗?我想看。”
“有。”傅词修晃了晃手中平板,“正好我也要看,你坐过来点,我们一起。”
傅词修本就坐在床边,其实两人距离看一个平板刚好,只需要把平板放在他们中间就行。
但是傅词修一看就没那个打算,他把平板拿在手里,一点屏幕也不往舒临颐那边挪。
这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让他坐他怀里看吧?
舒临颐敢想,但不敢做,标准的有贼心没贼胆。
“……”他转头看宋秘,“我看那有电视,可以投屏的,对吧?”
舒临颐住的高级病房,床对面墙上挂着大屏电视,昨天晚上傅词修怕他无聊闷得慌还陪他看了半个小时的电视剧,电视剧是舒临颐喜欢的题材,要不是傅词修说他刚从ICU出来要好好休息不许他看太长时间电视,他觉得自己能通宵把那部剧看完。
宋秘不敢吱声,看向傅词修。
他一点也不想掺和进老板的家事好吗,请放过他,鞠躬.JPG。
傅词修怕真把人逗急了不好哄,就放弃了和舒临颐有亲密肢体接触的想法,“好吧,那就投屏吧。”
“那些都是你设计的作品。”傅词修看他入迷地看着正式采访前放出的设计图样,帮着解释。
“我设计的?”
舒临颐对这些作品不完全有印象,但是其中有几张他觉得十分熟悉,是他高中时期产生的灵感,不过要比高中时的更精细一些,应该经过专业学习之后,再经润色过的。
“好漂亮。”舒临颐感慨,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自夸。
视频里的青年不慌不忙谈吐不凡地回答记者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舒临颐看着他,看起来言谈举止都是十分优秀的人,真的是他吗?
他觉得这个世界都是个骗子。
他怎么会学设计?
舒临颐不认为自己有和父亲大吵一架甚至闹掰的勇气。
“傅词修。”
“嗯?”
“你知道我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吗?”
“园林设计,我们临临很优秀,还是专业第一呢。”说起舒临颐的优秀,傅词修看起来比被夸赞的人更骄傲。
舒临颐死死地攥着被子,“不对,你又骗我。”
“那你说,哪里不对?”傅词修柔声哄他。
“我不会学设计的,他们肯定也不允许我学,他把我买来的杂志都撕了,我应该听他的,去学金融。”舒临颐开始发抖,那段记忆并不美好,父亲狰狞的面容、母亲恨铁不成钢的斥责伴随着书页碎烂的声音涌上脑海。
“对,我应该学金融的!”舒临颐突然抓住傅词修的袖子,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他看着傅词修,呼吸越来越急促,一颗一颗泪珠往下落,毫无征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