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同学,又来拿杂志啊?”
“是啊,阿姨。”
“来,给你。”
“谢谢阿姨。”
舒临颐珍惜地接过那本还未拆封的杂志,宽大的校服裹着瘦弱的身体,他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书店老板。
“呦,你这瘦的,除了皮就剩骨头了。我看这杂志可不便宜,你还期期不落地过来买,你这么瘦,一看就是没好好吃饭,把伙食费省下来买书吧。”老板心疼地看着他,想到什么话题一转,“不过,你也不用再省钱了,留着好好吃饭,你这年纪正是长个的时候。”
“我不是……”舒临颐想为自己辩解,但在听到后半句时突然抬头,“为什么?”
“这种杂志贵,你们小年轻又不爱看,每次进的货都落灰了也没卖出去,亏本生意。”
舒临颐说不出来让老板专门为他订一期的话。
“哦。”他有些丧气地垂着头,全然没有刚才拿到新一期杂志的喜悦。
……
“你在看什么?!”
震怒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舒临颐被吓得立马转身站起。
“爸……”
他手放在身后尽力地想把书往来人看不到的地方去藏,可是还是被舒松全直接夺了过去。
舒松全暴力地翻看杂志,被舒临颐爱惜保存得像是刚买到手的新书一样的杂志此时被粗暴的对待形成难看的皱痕,有几页甚至在大力的翻页下被撕烂。
舒临颐伸手想拿回来,却被一巴掌打在脸上,勇气被打散,他的手停在空中,几秒后,无力地垂下。
站在父亲身后的母亲向他投来冷漠的目光。
委屈的情绪直冲脑门,舒临颐垂头盯着地板,精神难以集中,视线开始涣散并且逐渐变得模糊。
杂志被撕碎,书页上那些美丽的设计稿图被撕成了一片一片的碎片飘落在眼前,舒临颐能准确地认出这些碎片在书上哪页是哪位设计者的作品,可现在,他无法完整地拼起来。
他无助地站在那里。
“你让我很失望。”母亲说。
空荡的房间,只剩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垂着头,慢慢地,小小的啜泣声响起。
舒临颐哭了。
……
“舒临颐!你看我拿到什么了!”
正支着下巴偏着头看向窗外操场出神的少年闻声回头,“什么?”
“你要不要先猜一猜?”
“傅词修,快上课了。”
“好吧。”
傅词修在舒临颐前桌坐下,无奈耸肩,只好把东西拿出放在桌子上。
舒临颐睁圆了眼睛。
傅词修被舒临颐震惊的表情取悦到,他笑着说:“你每月十三号总是去学校对面那条街的书店买这个杂志,但是昨天放学之后你没去直接回家了,我以为你忘了就想着帮你买一本今天带过来给你,但是书店老板和我说这个杂志不买了。”
“……”
舒临颐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嗓子里有些发涩。不过傅词修不需要他开口,自顾自地说起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这本是哪来的?”
“你说巧不巧,我姑姑昨天从国外回来,这本书就是她带回来的。”
“我看了,是最新的一期,就要来给你了。”
傅词修的笑和从窗外照进的阳光相映,直白地撞入舒临颐眼中。
舒临颐失神。
“……傅词修。”
“嗯?”
“我家书柜满了,这本书可以先放你那里吗?”
“啊?”
“可以吗?”
如此拙劣的谎言,傅词修没有戳穿,他笑了下,点头答应下来:“好啊,这样你每周末都来我家好了。”
“谢谢……”
……
“醒了?”
许久未进食,舒临颐没有足够的能量供给导致他的反应速度变得有些慢,好久,他的视线才集中到天花板上的一点。
是自己的卧室。
他不应该在小阁楼吗?
“专业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报。”父亲生硬的语气在耳边。
幻觉吧。
应该是饿太久出现幻觉了。
舒临颐想着,又闭上了眼。
这个举动又激怒了舒松全,“舒临颐!别以为你傍上傅词修就觉得老子管不了你了!你再怎么样,老子都是你爹!”
他发起火来完全没有平日里对外表现出的那种温和有礼,反倒像是故事书中气急败坏的反派,一脸狰狞。
傅词修?!
从舒松全毫无营养的话里,舒临颐精准地提取到了这三个字。
他缓缓睁开眼,费力侧过头去看舒松全,张口想说什么,但是没有一点说话的力气,发不出任何声音。
“算了,你还算有用,至少也是搭上傅家了,这次同意你自己选择专业也算是给你的奖励。以后多和傅词修来往,给家里多带来好处,你也能过得更好。”
舒松全冷冷地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出声的母亲此时突然露出笑容给他,语气赞许,“临颐,这次做得不错,没让我失望。”
舒临颐看着被母亲离开时顺手关上的门,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他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划过,有些凉。
……
“嚇……嚇!!”
舒临颐从病床上猛然弹坐起来大口喘气,他难受地抓着胸口,呼吸逐渐急促。
可是他做了让自己失望的事。
他痛苦地将脸埋进膝盖,双手环抱着曲起的腿。
和傅词修结婚,就是给舒家攀上傅家的机会。他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让那么好的傅词修粘上舒家这种脏东西。
失忆的舒临颐不记得婚后自己为了不让舒家有机会和傅家来往做了多少努力,现在的他只觉得自己真的很自私很自私。
明知傅词修不喜欢自己,但还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骗他和自己结婚;让舒家真的如愿地吸上傅词修以及傅家的血……他的罪迹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他好像一直都在让人失望。
傅词修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舒临颐把自己缩成一团,被子有一半落在地上,安静地房间里隐约还能听到小声的啜泣。
“临临?”傅词修走近,柔下声音叫他,“哪里不舒服?”
“傅词修,你回来了。”舒临颐抬头,因为刚哭过,眼眶还是红的。
“嗯。头疼吗?”傅词修又问。
舒临颐想了想,带着不自知的撒娇说:“有点。傅词修,我很难受。”
“你当时就应该直接叫醒我的,怎么还让我睡病床上呢。”傅词修小心地给他揉着额角,想起自己醒来时看到的,还是不太赞同地开口。
他中午醒来看见舒临颐一个病人躺在陪护床上,而自己盖着被子在病床上,心里甜蜜的同时又有些心疼。
“看你太累了,没舍得。”
“可看你睡在陪护床被子也不盖,我也心疼。”傅词修打直球。
舒临颐脸瞬间红透。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有在好好说话。”
舒临颐瞪了他一眼,傅词修老实道:“好吧。”
房间开着空调温度并不高,傅词修察觉到舒临颐额头渗出的汗珠,还有苍白难看的面色,他问:“是做噩梦了吗?”
“嗯。”
“梦到什么了?”
“……”舒临颐不想和他分享那些糟糕的过往,“记不太清了,做好多梦。”
“嗯。”
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舒临颐红着脸开口:“还梦到你了,应该也不算是噩梦吧。”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傅词修一愣,呼吸都停了一下。
舒临颐表达爱意的方式往往是羞涩的含蓄的,他不会说情话,但是日常的每个举动都能让傅词修感受到他的爱。所以这么直接真的是第一次,傅词修被这个直球打得措不及防,一点骚话也讲不出来了。
“很荣幸。”好久,傅词修才说。
舒临颐被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撩到了,心跳还在加速,他红着脸撇过头躲掉对方深情的视线,“傅词修,你真的有26了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你现在和高中时一样……”舒临颐思索合适的形容词。
“一样什么?”傅词修坐直等着舒临颐的夸奖,语气期待。
“臭屁。”
一样的温暖。
舒临颐看着愣了一下随后又笑倒在他腿上的傅词修,在心里认真地说。
那么多梦,大多都已经模糊,那些不好的记忆都抵不过少年高中时期的那个下午窗户旁的对话给舒临颐印象深刻。
舒临颐记得的,那天的天气虽然晴朗,但是因为多云和墙体建筑的位置,太阳其实照不进自己座位旁的窗户。
他当时乃至现在觉得耀眼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而已。
他荒凉昏暗阴湿的青春里,傅词修是最暖的太阳,照过那段荒芜的时光,赋予舒临颐最渴望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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