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
夏小茹跑得气喘吁吁,轻按几下按钮,把跑步机调到“快走”模式。
早春的阳光明媚,透亮透亮的玻璃窗外有着广阔江景。干净无瑕的白玉兰花正盛开得恰到好处,一盏盏倒挂的小灯笼似的,高昂着它们高贵的脖颈。
“后来?”
关胜男冷笑一声,拿起水壶咕咚咕咚浇灌自己干燥冒火的喉咙。
“是啊,那蒋彦就这么送你回家了?”
夏小茹一脸好奇,像一名追着言情故事的少女,一束马尾梳得高高,谁看得出她已经是一个一岁小孩的娘?
“嗳,我发现你好八卦。”
关胜男拿起脖子上挂着的白色汗巾,一把抹去满头的汗水,和夏小茹一样在跑步机上走起来。两个人并列走在两台跑步机上,她比夏小茹高一个头,头身比更佳,胸以下全是腿,此刻只随便套一件普通的轻薄运动装,也根本掩盖不住关胜男凹凸有致的线条。
更何况出了一身汗之后,更是想藏都藏不住。
“哎呀,人家就想听嘛。”
故事虽从关胜男这个女强人嘴里出口,但依旧被夏小茹解读成一个充满粉红色泡泡的场景。
“不,他并没有。他不仅没有,而且还......”关胜男话说到一半,直接闭嘴。想到那晚蒋彦倨傲地不可一世的姿态,关胜男嗤之以鼻,她话锋一转,端起架子地模仿起他冷冰冰的口吻:“既然关小姐还有其他事要忙,蒋某告辞。”
“嗳!不是他主动说要送你回家的吗?”夏小茹一脸不可置信看向关胜男:“这人,这里......有毛病?”
她用手指指指自己的脑袋,一双大眼睛睁的大大。
“可能吧。”关胜男无奈地耸耸肩,心想当时自己的反应差不多也和夏小茹一般。
关胜男,人如其名,从小争强好胜惯了,即便是不干了,也想在业界留个好名声,可没兴趣和对家公司的人走那么亲近。
那晚她与蒋彦从老秦的包厢出来,脸立马冷了下来。
“蒋总,你有何贵干?”
人和人之间都有个眼缘,和蒋彦见的这第一面,关胜男就很不欢喜,甚是讨厌。如今,她既然已是一个“退役老兵”,更没必要装模作样逢场作戏,说话不免单刀直入起来。
“场面话不多说。蒋总,你要是没事,我就回自己的场子了。”
那日关胜男穿一套收腰垫肩小西装,一袭长长的黑底细条纹的阔腿裤配一双米卡色的尖头皮鞋,正好对准蒋彦的轮椅。他纵然再是高傲冷面,也无法忽略面前这女人浑身上下强悍的气场。
两人势均力敌。
孰料,蒋彦突然歪了一边的嘴角,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关胜男的脸。他背靠着轮椅,一双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胸有成竹地如同雄鹰掠过草原傲视着锁定的猎物。
“失陪。”
关胜男可没闲情雅致陪他在这里靠眼神和脑电波装X,正要迈步,只听他幽幽地开口道:“关小姐,有件事,蒋某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用客气,请讲。”关胜男走都要走了,只好顿足两手抱胸,颇不耐烦。
“那你凑近点,蒋某身体不便,起不了身。”
没想到蒋彦虽身有残疾,但字里行间,居然并没有对自己的身体太多忌讳。他勾了勾自己修长的手指,金丝边的眼镜框泛着光亮。
“什么事?有话直说。”
关胜男不耐烦地凑过去,因为不想离他太近,身板蹦得直直,是在故意避嫌。
之前她穿着高跟鞋,蒋彦只能抬着头仰视她。如今现在两人面对面平视,蒋彦透着眼镜目不转睛地看着关胜男,而关胜男也把蒋彦看得更清楚,她心中感慨这人皮肤和五官真是不得了的精致,这么近的距离,连毛孔都看不到几粒。反倒是自己,和这个男人比起来,略显得粗枝大叶了。
“到底是什么事?”
见关胜男眉头紧皱,脾气已然消磨殆尽,两个人离得好远。蒋彦只好一手吃力地撑着轮椅扶手,有些艰难地将自己的身子侧到她身边。
“你把耳朵凑过来。”
他一本正经地掠过她的脸庞,轻薄的嘴唇凑到关胜男小巧的耳垂边。淡淡地烟草夹杂着一丝薄荷的麝香传入关胜男的鼻腔,蒋彦轻轻地说道:
“关小姐,你裤子拉链开了。”
......
......
......
“嗳,胜男,我受不了了,我胸闷,头晕,不行不行......”夏小茹朝着关胜男挥着手,一脸欲哭无泪:“快,快来让我靠一下。”
“不是你求我带你来汗蒸的吗?这才一分钟都没到......”关胜男看着夏小茹软绵绵地靠到她肩膀上,也是无语:“那走吧,我们今天不汗蒸了。”
“不要,人家还想再试试看。”
一听要把她领走,歪歪斜斜的夏小茹反倒坐直了身子。她产后精神不济,身心疲惫,被关胜男强拉来健身。香港开来的高端健身房入会费颇贵,但胜在地段环境优良,有恒温的泳池和富裕的机械设备,没过几个月,夏小茹就恢复了从前的状态。她请了私教,大大小小的器械都摸过了,只剩下这个汗蒸房,夏小茹一直没敢进去,怕自己在里头脱了水爬不出来,一条命折在里头了,于是特意等关胜男空了,陪她一起汗蒸。
“你啊,分明自己就是个孩子,还争着要做单亲妈妈。”
关胜男看着夏小茹突来的抗争精神,简直摇头:“待会陪我去选喜糖盒和伴手礼,还有酒席要用到的酒水饮料。我列了个单子,中饭我请,你想吃什么?”
“不吃。”夏小茹朝关胜男晃晃脑袋,直接回绝:“下午我要陪Babe去看耳朵。”
“又去?”
不是前些日子刚去过吗?
夏小茹的孩子带有先天的残障,为此她这一年大大小小的医院不知道跑了多少家。
关胜男很是心疼她,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女孩子,或许她在当妈之前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可如今已是一名有丰富育儿经验事无巨细的母亲了。一个人能扛下所有孩子的事,一点委屈都不叫。
换成自己,怕是没有勇气把这样的小孩生下来吧。
“哎呀,看病嘛,哪有一次就能搞定的啦。”
夏小茹有点沮丧地低下头,剥剥手指里的倒刺,没ba出来,反倒更疼了。
“你真不打算告诉孩子的父亲?这样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了罢。”
关胜男从没见过夏小茹孩子的父亲,起初以为这孩子是遗腹子,后来才知道并非她所想。
“算了,与其让宝宝知道有一个这么不待见我们的爸爸,还不如断的干干净净。不是有一句话叫,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吗?我和宝宝现在挺好的。”夏小茹把脑袋靠在关胜男肩膀上:“再说,我家小宝很乖的。”
说这话,倒有些违心了。听障儿童语言能力发育特别迟缓,每次在医院里看到同龄的小孩吵吵闹闹,夏小茹别提有多羡慕了。
“那要不待会我陪你去医院,反正喜帖喜糖早一天发晚一天送,不打紧的。”
关胜男倒想起她们第一次相识就是在市一医院,她那次颈椎病犯得厉害,专门赶去医院看脖子。因为是临时挂号,队伍排的老长老长。夏小茹就排在她前头,一个人挺着个尖尖的肚子,一手撑着腰,还没轮到她们呢,夏小茹就栽倒到她跟前。
等等,医院,颈椎病……
关胜男眉头紧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哦,难怪!”关胜男双目炯炯有神,拍起自己的大腿,“我说他怎么有点眼熟呢!”
“你没事吧?吓我一跳。”
夏小茹赶紧坐起来,下意识往后躲。只听关胜男哈哈大笑一声:“我果然不是第一次见这个斯文败类!”
“谁是斯文败类?”夏小茹听得一头雾水。
“蒋彦。”
敢情兜了一圈,关胜男又把话题说回那个人身上了?
夏小茹哭笑不得,打趣道:“快让我瞧瞧,这个蒋彦到底长成什么样?何方神圣,能让我们胜男这么上心。”
“我这也叫上心吗?”
不过是多了解些同行的信息罢了。
关胜男无法苟同,可是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一年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一脸生无可恋的蒋彦和一脸生无可恋的自己,一起乖乖得等号子。毕竟医院的复健科就在推拿科隔壁,两个科室的房间离得不远,又在同一层楼里,病人自然都集中在一处。
“你说巧不巧,当时我歪了个脖子,感觉半截都快入土了,蒋彦呢瘫在轮椅里,大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两个都快挂墙上的人,偏偏他还拿不住病历本和挂号单,统统掉到了地上。”
“哈哈,这么惨。听着像两个木头人一二三不准动的故事。”
夏小茹不厚道地笑起来。
“当时他的病历本和挂号单就在他轮椅前,而且他的号子已经到了。他想自己捡吧,够不着,我想做个好人吧,可这腰啊脖子的,压根蹲不下身。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干着急呢。”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关胜男憋着笑,模仿起当时蒋彦对自己摆起的臭脸:“你去把医生叫来,告诉他他的病人已猝发脑溢血,人快没了。”
......
......
......
关于夏小茹的故事,请看《三个月情人》,偷懒想到的法子,就是姐妹篇,二合一,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