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慕子瑜又说了几个方式,比如守在桌子边上,用手帕掩住口鼻等等。总之,他就是要进沈怀梅的房间。
可惜全被卓直刃阻止了。他也不多说话,不管慕子瑜说什么,他就摇头。若是之前,对两人之间的事情略知一二的卓直刃,说不定就松了口。可刚刚听了那代管事肮脏的揣测,便不能答应了。
慕子瑜进了屋,他倒是痛快了。可夫人的名声,又有谁能陪呢。因此,不管慕子瑜说什么,卓直刃听都不听,只管摇头。
慕子瑜发现他根本没有在听,也不再说了。他并非放弃照顾沈怀梅一事,只是不再寻求卓直刃同意。他打算,等卓直刃离开,他便溜进去,
生病的沈怀梅就像是慕子瑜精神中只有外表愈合的隐伤。平时看不到,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可一旦被触发,内里的溃烂便迅速弥漫,直至完全吞噬他的理智。曾经怀抱沈怀梅尸体的记忆让慕子瑜痛苦,也让他草木皆兵。
沈怀梅上一次生病的消息封锁得太好,慕子瑜知道得晚了。而且那时候他周围始终有人能阻止他发疯,这才让他维持住了摇摇欲坠的理智。后来沈怀梅很快康复,这件事好像便结束了。
然而事情可以结束,情绪却不能。
慕子瑜精神紧绷无处发泄,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幸好与沈怀梅在小院**同生活的日子安抚了他,可梦终究要醒,美好生活的安抚效果也随着梦醒一同消失了。
甚至在路上与沈怀梅的不能见面还加重了他的焦虑。若是一直不曾见面,不曾相处,他也许还能说服自己忍一忍。可他们之间明明可以度过那般美好的日子,一朝梦醒,便觉得这现实难以忍受起来。
比起从未拥有,拥有之后又失去更加令人痛苦。
在这个关头,沈怀梅的重病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拉断了慕子瑜的理智。一念成魔,他想要时时刻刻陪着沈怀梅,想到疯魔了。
那代管事问及的时候,若不是卓直刃抢先拦下,说不定,他为了能够照顾沈怀梅已经说出些自污的话来。
慕子瑜以眼神催促,示意卓直刃快走。卓直刃也如瞎了一般,当自己没有看到。他确实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可慕子瑜虎视眈眈,他也不敢随便离去。至少要等到找来照顾沈怀梅的婶子到来才行,卓直刃如此想。
然而,事不遂人愿。卓直刃拦在沈怀梅门口的时候,包皓独自前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韦肃南并没有找来人,那小子自己也跑了。”
“他跑不了。你也是昌国人,有没有熟悉的人能招来帮忙?”
包皓就等着这问话呢,他提前准备好了说辞。先说有人,再说难处,最后再那韦肃南说说坏话。整段话层层递进,滴水不漏,是他精心打磨了许久的成果。
可惜卓直刃已经顾不上听了。慕子瑜一听说无人可来,便准备硬闯,卓直刃忙着拦他,一时间就顾不上包皓了。包皓在一边旁观,觉得如今这面首竟然能如此硬气,实在让人羡慕。
没错,觉得慕子瑜是沈怀梅面首的并非韦肃南一人,而是所有留在边境会馆之人的共识。只是除了韦肃南这样嚣张惯了的人,没人会说到沈怀梅亲信面前去罢了。
王乐管理边境会馆,自家的人手不够用,便招了不少昌国人。这些人平日里涉及不到什么机密,可干活的时候难免能够窥探到一二。再加上大家同为在异国人手下工作的本地人,难免抱团,互通有无。这些人平日里凑到一起没少指点江山,就连他们本国的皇帝也敢说。
这些事情王乐都知道。可她一个荣国人,手底下的昌国人关起门来骂两句昌国皇帝,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会馆之中,荣昌两国人之间的矛盾渐渐加剧,王乐已经注意到了。可实在是事情焦头烂额,她腾不出手去处理。但是换人一事已经在她心中酝酿许久,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次进京王乐将荣国人全都带走,只留了昌国人在会馆中,也存了制造这个时机的心思。只是没有想到,这帮人真的如此肆无忌惮,竟然编排夫人,甚至还说到了卓直刃面前。
如此前情,王乐没同其他人说过,自然无人知晓。
当然,若是慕子瑜早知道,他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若是能立刻见到沈怀梅,这个面首慕子瑜也是愿意当的。
他要进,卓直刃要拦,再加上慕子瑜的咳嗽还没好。两人在沈怀梅门外拉扯,虽然注视着不要发出过大的声响,却也还是将沈怀梅吵醒了。
沈怀梅头痛。她说不清自己有没有睡着,仿佛根本没有睡,可又好像做了梦,梦中风雨交加,雷鸣电闪,好不热闹。
她用指节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希望能减轻一点头痛的症状。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听见的也许不是什么风声雨声打雷声,而是门外的吵闹声。
这觉是睡不下去了。她干脆下了床,随意套上鞋子,急步走到门前,一把将门拉开。
门外,慕子瑜与卓直刃正在相互角力。慕子瑜要推门,卓直刃便挡在他面前,背抵在门上反推他。
此时门一开,卓直刃猝不及防之下,几乎要向后倒去。幸好他反应快,迅速稳住了身子。可他刚刚一收力,慕子瑜便控制不住前倒,几乎扑进了卓直刃的怀里。
沈怀梅开门便见到这幅场景,只觉得头更痛了。她退后一步,说道:“你们要是玩闹就离这里远一些,太吵了。”
说完,沈怀梅便想关门。
卓直刃身前是慕子瑜,背后是沈怀梅。他被夹在二人中间,默默往侧面挤,没有什么成果。
然而慕子瑜见沈怀梅要关门,又着急地上前一步,被卓直刃代替门挡住了。
他也不在乎中间还隔着一人,一手抵住门,一手撑在卓直刃的肩膀上借力,冲着沈怀梅说:“虞虞,你身体如何,还难受吗?咳咳,要不要我来照顾你?”
慕子瑜与卓直刃的身高相差不多,想要越过卓直刃的肩膀看到后面的沈怀梅,便要踮起脚来。两人此时纠缠着,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沈怀梅又退后一步,没有忍住,还是笑出声来:“你进来吧。”
终于得了同意的慕子瑜立刻推开卓直刃,一步迈进屋里又反身关门。这时候,沈怀梅已经坐在了桌子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是她睡觉之前送来的,现在握进手里仍然是温热的,也证明了她确实没有睡很久。
一杯水喝完,沈怀梅感觉好了一些,又看向慕子瑜:“出什么事了吗?这么着急?”
慕子瑜也坐在桌子边上,他仔细端详沈怀梅的脸色,还带着些不健康的红,忍不住伸出手去试她的体温。他的手正伸到一半,离沈怀梅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听见了她的问话。
慕子瑜停顿了一下,又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手覆上了沈怀梅的额头。“不是急事,没想吵醒你的。”
慕子瑜的手伸来,沈怀梅没躲也没拦。待到慕子瑜收回手去,才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我感觉比上次发热舒服一些。”
“还是热的,再去睡一会儿吧。”慕子瑜又咳了几声,才轻声哄着沈怀梅去睡觉。
闻言,沈怀梅没有动,反而盯着他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你呢?”
“我在这里守着你。”慕子瑜想要表现自己并无大碍,一直只轻声咳嗽。然而咳嗽这种事情,越是忍着,反弹起来便越是厉害。说完这句话,他终于忍不住,又开始震天动地地咳起来。
沈怀梅也没有出声,反而倒了一杯水等慕子瑜咳完给他推过去,在他喝水的时候说:“你这不是也病着,回去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人守。”
慕子瑜摇了摇头,固执地说:“我要守着你。不然我不放心。”
听到这话,沈怀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了然。她没再说话,反而是回到床边,将床上的挂帘放了下来。挂帘是房间里本就有的,不是什么名贵料子,只是普通的麻布,胜在透气,但是挡光。
挂帘一放下来,便将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沈怀梅钻进床里,过了一会儿,又在两片挂帘相接的地方露了个脑袋出来。她看向仍然坐在桌边的慕子瑜,问他:“你是怕我死掉吗?”
问完,她便又立刻缩了回去,没给慕子瑜回答的机会。
慕子瑜沉默良久,隔着挂帘他什么也看不见,原本因同处一室抚平的惴惴不安,又因为沈怀梅的问话重新出现。
他搬着凳子,坐到了床边,哑着声音开口:“虞虞,你会长命百岁的。”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沈怀梅没有出声,只是将一只手伸出挂帘,摸索的时候被慕子瑜握住。她没有挣动,用手指轻轻挠了几下慕子瑜的掌心,便安静下来。
慕子瑜握着沈怀梅的手,也安静下来。
因为发热,沈怀梅的手温度也很高。像是一团小小的火种,燃烧在慕子瑜的掌心,也烧在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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