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结束,所有媒体都希望能够堵截到以诺,做一个独家采访,他却在保镖的保护下从后门悄然离开,上了一架早就等候在那儿的飞船。
媒体涌向采访尤利斯,把正门和大堂围得水泄不通,尤利斯声如洪钟地骂人,“那个叫梅根的律师我记住了,敢诽谤我,她就等死吧,我绝不会放过她!”
等人都走光了,梅根踩着职业范的细高跟回到会场,端来一杯热咖啡,给角落里坐着的赫柏。
“真的非常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接下来还有几场审讯,我一定会用尽全力,不让您失望。”梅根坐在矮一排的座椅中,回身仰望赫柏殿下,在这次公审前,她只能围绕着琐碎的离婚官司、民事纠纷打转,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在最高军事法庭,和荣誉等身的控方律师肖恩对垒。
她很清楚,是赫柏殿下选择了她,那些珍贵的证据都是殿下递交给她的,换了任何一位律师,都能够在这会场里慷慨陈词。
面对她的热情,小殿下兴趣缺缺,“嗯”了声当作回应,她边喝咖啡边目光扫向光脑投影的星网画面,梅根看见她在翻阅“泽维尔”的资料。
泽维尔,不是刚才最后上来的证人,那位omega小兵吗?
“你做得很好,梅根。”
赫柏收起光脑,抿去唇上的咖啡渍,对她微笑,黑发垂在脸颊边,精致挺翘的鼻梁上挂着墨镜,素白的一张脸显得乖巧淑女,很像一位下了课来旁听审讯的女大学生。
梅根张口忘言,如果不是深深知道赫柏殿下的手段,真的会被她这副皮相骗过去。
“该死的,你到底想做什么?赫柏,你会扰乱整个莱茵敌国!”
“你想要以诺吗?等他进了监狱,我立即派人把他送给你,到时候你爱对他做什么都可以,把他当作禁.脔,怎么对他都可以,那样不好吗?”
“现在收手吧,不要再揪着尤利斯叔叔和埃利森财团的事,那样对谁都好,牺牲一个已经是废人的omega,对整个帝国,是最好的选择。”
回城堡的飞船上,赫柏听完便宜叔叔安帕的留言,面不改色按掉,急打方向盘,从去医院的路上转了个方向,回城堡。
刚降落在草坪上就有侍从上前:“公主殿下,皇帝陛下请您立即去见他。”
皇帝安东尼奥一百多岁了,年老体衰,除了每月一次的内阁会议,其他时候都在寝殿修养。
萦绕着苦药的气味,古朴精致,雕梁画栋的装饰,处处透露着颓靡至极的衰败之气。
赫柏跪在床边,望向垂落的纱帐一角,恭顺平和地微垂着头颅。
“咳咳,赫柏,今天的帝国公审,是你在背后捣鬼吧。”皇帝老迈沙哑的声音从帐内传出,新年后他陆陆续续生了几场病,着急着把权力交给私生子安帕,没想到赫柏这丫头,本事不小,在今日闹得人仰马翻。
皇帝当然不会认为赫柏真心帮助以诺,以为她横插一脚,只是为了借这件事夺权。
“爷爷,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有小辈们去处理。”赫柏沉静地说。
“咳咳咳——”皇帝咳得面色涨红,不停喘粗气,浑浊的眼珠子盯着赫柏,觉得跪在床边的黑发少女是那样陌生,她有一半的东方血统,长得一点也不像皇室血脉,而且,她克死她的父亲,他最满意的儿子罗伊。
“早知今日,当日你出生时,我就会把你举起来摔死。”
皇帝陛下习惯了赫柏在手底下卑躬屈膝的无害模样,对她还是一贯的轻蔑。这样一个小丫头,即便有点本事,又能翻出多高的风浪来,安顿好她就是,“你不甘心做傀儡,我会给你一定的权力,让你做个闲散的亲王,那是最好的,其余的,你不要妄想了。”
“是吗?”
赫柏的眼睛,像雾气弥漫,不见天日的密林,迷雾中少女戴着枷锁在沉重地跳舞,风声里融进诡异的颂歌,一舞作罢,她把灵魂深处燃烧的火焰收进双目之中,直视面前年老的帝王。
“可是,我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未来的皇帝。”
“你……咳咳咳,你想做皇帝!”
“我当然想做皇帝,我本来就应该是皇帝。”赫柏不再跪着,拖着来时换过的贵族礼服,去鎏金架子旁触碰那根帝王权杖,毫不掩饰贪恋的欣赏,周遭的仆人低垂脑袋,无人敢置喙她的言行。
“你,你怎么敢的!你这个贱人,我要废了你,我一定杀了你。”
“您废不了,也杀不了我,尊敬的皇帝陛下,当年塞克姑姑请来祖母的妹妹卡莎亲王坐镇,迫使您在朝会中立誓,日后的皇帝,只能在祖母海伦的后嗣中产生,塞克姑姑死后,就只有我,能做皇帝。”赫柏感谢海伦祖母的家族极为煊赫,几个守节的大臣仍是中流砥柱,让皇帝这么多年不敢轻易废了她,直到她拥有自己的力量。
她轻轻移动裙摆,回身看向只剩一口气的老皇帝,闲适微笑,“保重身体吧,爷爷,撑到和您的私生子一起死去那天,上路好有个伴儿。”
以诺被送到一栋陌生的别墅里,所有医护人员,医疗设备一应俱全,却又是几天没见过赫柏。赫柏没再为他屏蔽外界的消息,是他自己不愿意看了,摘了随身通讯设备,每天做非常疼痛的康复训练,以及在小花园里散步。
他隐约知道,这栋别墅的周围,有着帝国最强悍的守卫力量,任何靠近的动物都会立即被射杀。
他能看到的只有澄蓝的天空,有天在户外多待了半个小时,第二天,有人送来一只金尾雀儿,关在笼子里唧唧咋咋叫个没完。
亚瑟兴致勃勃给小雀喂食:“殿下说您应当觉得烦闷,但是请您谅解,熬过这段时日变好了,这是送来给您解闷,它会学您说话。”
以诺知道亚瑟和赫柏一直在联系,“殿下一切都好么?”
“殿下很好,她一直记挂着您,知道您积极进行康复训练,身体逐渐好转,她很开心,请您不必担心她,她会处理好一切。”
亚瑟知道以诺在赫柏心中的地位,对待他多了几分尊敬,赫柏殿下很好,埃利森集团就惨了,濒临倒闭,她还在内阁联合几个老臣,逼迫尤利斯退位,软性囚禁了皇帝陛下,可以说是大权在握。
下次开庭只是走个过场,以诺亲王一定会无罪释放。
全帝国的臣民都知道,赫柏殿下会成为皇帝,亚瑟想起那张总是对他温柔微笑的脸,忍不住奢想,如果能够在殿下的后宫占据一个位置就好了,没有名分也可以,只要她允许他,陪伴在她的身边,他无怨无悔。
以诺则是自责,既然一切都好,为什么不来见他,如果不是因为他,赫柏不必与皇帝和尤利斯等人为敌,他很怕自己带来太多麻烦,让赫柏深感疲惫,却出于内心的道德和对长辈的敬重,无法抛下他这个重担。
以诺陷入冗长的沉默之中,身旁的年轻使臣难以体察他细微的情绪转换,欢快地逗小雀说话。
花园里,以诺没有惊扰医护人员,拄着拐杖努力地行走,每一步都很痛,他发了满背冷汗,不得不走几步便停下,握紧拐杖,闭眼咬牙缓过一阵剧烈的痛楚。
但他想要快点好起来,不能辜负赫柏的好心,也不必,让这些人大张旗鼓地伺候着,他过意不去。
再走一步,脚上脱力,他重重摔在地上,双手撑地,瘦削的脊背伶仃发抖,没办法再站起来。
一双手揽过他的腰身,春日湖水一样暖洋洋的气息拥上来,围拢他全身,以诺抬起溢满生理性泪水的眼睛,见到一张沉静少女的面孔。
赫柏低眉顺目,把他扶起来,确保他不会再摔,很守规矩地推开半步,一手始终在他的腰后护着,提防他再摔跤。
她扬起乌黑的眉毛眼睛,整张脸便鲜亮了起来,红唇勾起轻笑:“亲王殿下,您这一摔,把我吓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觉得您真像个漂亮的瓷偶,一摔便成了一堆碎瓷,让我想想,要怎么粘起来呢。”
以诺看着她没说话,长睫挂着晶莹的泪珠,是刚刚摔跤时痛出来的,狭长的眼尾坠着两片殷红。
赫柏咬咬舌尖讪笑,“抱歉,殿下,我开了个不对的玩笑,您别放在心上,我先陪您进去,找医生查看情况,好吗?”
她开了什么玩笑吗?以诺的脑袋因为疼痛而有些迟钝,他只是在回想,她扶他起来的时候带来密密匝匝的暖意,但是那太短暂了,随着她的离开,寒冷的空气又侵袭了他全身,冷的刺骨。
赫柏歪了歪头,盯着以诺出神也非常好看的脸看了会儿,吸吸鼻子,“您怎么走到风口来了,真的很冷,那,我先扶您进去吧。”
不等他回答,赫柏用手环住他的腰身,缓步往前走,一手状似无意地捏了把骨节分明的手腕,停顿两秒,感受细腻冷玉一样的触感。
“您的手也太冷了,真的不可以,若是冻病了便麻烦了,日后您要是想下来散步,一定要找人陪同才是。”她放开他的手腕,正义凛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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