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景看闻佑荆沉着一张脸,腮帮子大口大口地嚼。馒头被捏成了瘪瘪的馒头饼,咬上一口,就下去一半。
她都有点心疼闻佑荆手里的馒头了。
“你、你怎么了。”
“没怎么。”
“你不噎得慌吗?”看他一直在干啃馒头。
少年抬眸,黝黑有神的眼睛望向她:“那也比饿死强。”
“……”
少女起身,走向厨房。
闻奶奶还在收拾灶台,看到阳景,一脸慈爱地道:“怎么啦小景?”
“闻奶奶,还有没有大葱,黄豆酱还有吗?闻佑荆一直在干啃馒头,我给他拿点过去。”
老太太顿了一秒,笑着说:“有,有。”
闻奶奶端出一碗黄豆酱,又从某个旮旯里找出一棵大葱。
一棵快赶上阳景一般高的大葱。
小姑娘拿上东西,道谢后走了。
阳景一走,闻奶奶不装了,抹布甩灶台上,一脸不满,音调里酸到极致,拐了好几个弯,光明正大蛐蛐起自己的孙子:“大老爷们儿,敢使唤小姑娘给拿东西……真是欠教育!”
门帘掀开,闻佑荆抬头看了一眼。
长长的葱在阳景手里就跟她的拐杖似的,瘦弱的身体还没它壮。弯弯的葱叶子耷拉着,随着姑娘的走动,一摆一摆。
“你拿这个干什么?”他没好气问。
“给你吃。”
“……就不能切个段儿?”闻佑荆皱眉,他真怕蘸酱的时候一葱捣掉头顶的灯泡。
“我这就去切。”
少年眉头舒展开。
闻奶奶透过小窗看到这一幕,接过阳景拿来的大葱,笑着道:“我来我来。”
细碎的葱花飞溅。
“闻奶奶,闻佑荆要一段一段的那种。”
闻奶奶刀工了得,看到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阳景,瞧着又乖又懂事,笑容也越发慈祥。
她轻声细语道:“你就跟他说是我切的,这样拌在黄豆酱里,还省的嚼了呢。”
闻奶奶依旧对她温柔地笑,面色如常,只是这话在阳景听来,硬是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挠挠脑袋,端着碗就走了。
直到满满一大碗葱末上桌……
闻佑荆:?
“你还挺会干活。”
阳景:“这是闻奶奶切的。”
“她说,你这样吃、会更方便一点。”
“……”少年不说话了。
倒也不能白辛苦人家端这端那,“你刚刚问我哪个题来着?”他主动问。
“就是最后一个选择题,老师讲的时候明白了,现在又不会了。”
闻佑荆把手里的半块馒头塞进嘴里,看了会儿题,“我给你讲……”
没等讲题,说话声突然暂停,明显是噎着了,阳景赶紧去厨房给他倒水。
闻奶奶依旧笑着跟她打招呼,待阳景转身,又一秒变脸。
闻佑荆喝着她端来的水,待食道疏通之后,舒服了。
看到这里,闻奶奶的不满达到顶峰,简直忍无可忍!
她当即一拍桌子,嚎一嗓子:“闻佑荆!”
登时,院子里的鸡一阵鸡飞狗跳,扑腾着翅膀往鸡圈里躲。
书桌前两人均是一震。
闻奶奶走到孙儿面前,安抚小阳景:“没事,没事哈小景,你继续学习,我带着这个龟孙儿出去说两句话。”
“好、好的奶奶。”
祖孙两人转身离开,闻奶奶背着手,一根擀面杖赫然出现在她身后,阳景眨眨眼睛,赶紧坐下做自己的事。
这可不经好奇。
闻佑荆:“怎么了奶奶,什么话?”
没等知道具体原因,铺天盖地的擀面杖朝着闻佑荆打来:
“还干嘛?”
“使唤人小姑娘,使唤上瘾了是吧!”
“你再敢给我使唤一下试试呢!”
“在哪儿家呢就给我装大爷!”
“跟谁俩呢!”
棍棒太密集,闻佑荆躲都来不及躲,生生挨了十好几下,“不是,我没让她给我拿!”
“还敢狡辩!”闻佑荆身上又挨了一锤擀面杖,“敢做不敢当,我这张老脸都替你臊得慌。”
“……”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闻佑荆,这个时候最应该闭嘴。
“看看看看,被我说中了吧。”
“……”
“剥个石榴,给人姑娘赔礼道歉去!”
“我……”
“快去!”老太太打断他。
“……”
“你去不去!?”看着自家孙儿愣在那里跟块木了多少年的板砖一样,老太婆挥起擀面杖就要继续打。
闻佑荆求饶:“去!我去!”
老婆子总有她的道理跟说辞。
他惹不起,照做还不行。
闻佑荆憋屈地回屋了。他手掏着兜,走路摇摇晃晃,不时腾出一只手揉揉受伤的屁股。
内心积攒的气无处宣泄,鼻子上火,他摸一把鼻子,去厨房找碗。
少年回来的时候,另一只手还团着两个石榴。他坐下,一点点往碗里剥。
阳景没跟闻佑荆说话,不时偷偷打量他几眼。
看似认真学习的外表下,也有自己的内心os:今晚还能听他讲题吗?这套试卷就剩这一道错题没有纠错了。
看到闻奶奶还在院子里,少年小声跟阳景道:“你以后别这么有眼力见儿了行吗。”
“啊?”
“啊什么啊,都是你的错,可让你给我害惨了。”
阳景当时听到了院子里鬼哭狼嚎的叫声,虽然不知道闻佑荆为什么会挨打,但是面对一番数落,还说都是她的错,少女塌塌着肩膀低下头。
这副没骨气的样子,看得闻佑荆心里更气了。
闻奶奶若无其事地走进客厅,少年赶紧:“没有没有!你,你做的特别好!”
“非常好!”
阳景:?
他还特地把自己剥好的石榴给阳景推过去,笑着道:“来吃点石榴。”
闻奶奶绕过他们,走上二楼楼梯。
闻佑荆脸上的笑意接着就没了。
小姑娘再次把试卷拿给他,“那你能给我讲这个题了吗?”
这时的闻佑荆原形毕露,凶神恶煞道:“不能!”
剥好的石榴又回到他身侧,一口一口全进了他的嘴。
“你给我等着。”
阳景:“……”
小男人真善变。
-
晚上睡觉前,阳景趴在床上,罗列了一些赚钱路子。
1.去兼职。
2.做家教。
目前好像就这两条。
依照她现在的能力和水平,还能做点什么呢。
想了很久,还是无果。
罢了,明天再想。
阳景一头扎进被窝。
睡了个天昏地暗。
第二天早上,蒸笼里仅剩半个包子。
工工整整的半个。
而且闻佑荆没有等她,自己先走了。
闻奶奶端着两杯牛奶出来,看到就阳景一个人在那儿吃饭,疑惑道:“哎?那龟孙呢?”
“没看到他。”少女吃着包子,实话实说。
“是这样小景,早上的话无所谓,但是到了晚上放学,一定要跟着佑佑一起,这片儿有很多小混混,他们一早就不上学了,白天睡觉,晚上出没,你俩一起回,我心里也放心。”
“哎。”阳景乖巧应下。
待她吃完早饭,回到班里时,一位住宿生同学来找她。
“阳景,你通校是吗?”
阳景知道这个小姑娘,她是班里的第二名,名字叫蒋方绒。每天早上阳景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做题了。晚饭也很少去吃,大多数时间会坐在座位上学习。
是老师眼中的好宝宝。
“对呀。”
“那你能帮我带三包泡面吗?”
现在高三,学习任务重,很多通校生已经不帮同学捎带东西了。再加上这事有风险,一旦被查到,是要被通报批评的。
阳景有点想拒绝。
但脑子突然灵光一闪,道:“现在捎带东西,风险很大,所以,我不白冒险,收三块钱跑腿费。”
三块钱,能节省掉十五分钟吃饭时间;
三块钱,能多写几个选择题;
三块钱,能攒下更多的饭钱。
蒋方绒考量一番,比较得失,同意了,伸手递给她50块钱。
既然如此,捎三包泡面,跑腿费是三块,捎五包泡面,跑腿费还是三块,那她干脆大胆一点:“我要十包袋装香辣牛肉面。”
阳景:“……”
闻佑荆涮完拖把,来过道拖地。看到两个小姑娘在交谈,他侧侧身子走过。
阳景瞳孔微微放大。
她其实只是随口一说。
她以为同学并不一定会同意。
没想到她直接要了10包泡面。
想拒绝都不行了。
不过,这样好像能赚一点钱。
早读铃声响起,蒋方绒回到座位,阳景收下她塞来的50块钱。
闻佑荆拖地拖到她的脚边,藏钱的小动作被闻佑荆尽收眼底。
中午去妈妈那里吃饭时,阳景接着就把泡面给蒋方绒带过去了,也留下了自己的3块钱跑腿费。
学校虽然管的严,但是只要阳景在级部主任检查书包之前提前进校,问题就不大。
如果这生意能拓展出去,那再好不过了。
阳景问同桌郭雅:“我们学校有表白墙吗?”
“有啊,”小姑娘来了兴致,“你想干什么?”
“我想加一个。”
“行,等我晚上回去加你微信,给你推过去。”
就阳景所知,郭雅好像是住宿生,她小声问:“你带手机进学校啦?”
郭雅神气一笑:“当然。”
-
放学的时候,阳景记得闻奶奶的嘱托。
一直探着耳朵注意最后一排的动静。
她和闻佑荆的关系本就没有多好,再加上昨晚的一通闹剧,更是雪上加霜。
阳景上课听课,下课纠错,几乎一有时间就去老师办公室问题,以至于他俩在学校几乎没有多少交流。
课间,后排的男生无论有多闹腾,她也不怎么关注,只是安安静静在课桌上做着自己的事情。除了接水上厕所,几乎是被钉在了桌子上。
而这样的人不止她一个。
大家都是这样。
女孩子居多。
像虞城这样的小县城,女孩子比男生要努力得多。
闻佑荆从座位上起身的那一刻,阳景接着就跟上他了。
他走她也走。
他停她也停。
原本跟的好好的,可当他们拐进错综复杂的小巷子时,闻佑荆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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