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半分钟，梁鸿退了一步，“我们出去等，反正今天拿不到钱我们是不会走的，旭尧……先休息会儿吧。”
说完他扯着不太情愿的李素丽先出去了。
田雨松了口气，跟方柏舟对视一眼，“我出去看着他们。”
田雨离开后，方柏舟略一顿，抱起梁旭尧把人放在床上，对方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也没抗拒，但沾了床就直接转向另一边背对着他。
他眼底幽邃，沉着辨不分明的光，最终只是给人盖好了被子，略弯腰靠近了些，伸手探了探梁旭尧额头的温度，有些低烧。
他又询问道：“胃难不难受？难受了别忍着，身体上面没有小事，不舒服了我们就去医院。”
梁旭尧晃了晃脑袋企图远离方柏舟的手，闭着眼小声道：“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方柏舟略一斟酌，道：“两个小时，如果两个小时烧还没退下来，或者胃还难受，我们就去医院。”
“……嗯。”
“感冒药吃了，胃药呢？”
“……没。”
方柏舟这就知道了，梁旭尧估计根本就没跟田雨说胃也难受，能忍就直接忍了。
他心情复杂，但眼下没说别的，只倒了水给人喂了药，而这个过程中对方一直垂着眼没看他，整个人都蔫蔫的。
他给梁旭尧理了下微微汗湿的额发，“他们应该还在外面，我先让他们离开了，有些问题稍等再说，睡吧。”
梁旭尧脑子里昏昏沉沉，但也知道让方柏舟去面对他的父母那才是真的针尖对麦芒。
他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腕，“你……”
方柏舟另一只手在梁旭尧手背上轻拍了拍，“别担心，我没打算跟他们吵，就客客气气把人请走，我也不会让他们再说诋毁我父母的话，我说到做到。”
大学时候他们之间的大多数争吵都是因为梁旭尧的父母而起，偏偏那样的血缘关系让他无可奈何，那时的他在感情和处事上都不够成熟，所以才会做出错误决定。
但今日非昨。
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去应对，更不会重蹈覆辙。
梁旭尧的手慢慢松懈了力道，将手缩回被子里，闷闷地应了声，先前他还没感觉，但刚才方柏舟所表现出来的气质气场比起以前确实变化不小。
好像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对方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只要不是故意讨好他才说的话，他相信方柏舟说得出就会这么去做，他父母……他现在不想见。
一眼都不想看见。
方柏舟在床边又坐了两分钟，随后起身拉上窗帘，打开床头灯调到最暗的一档，关上顶灯离开主卧。
在转过身时他脸上的温和就已经尽数褪去，从容又冷冰冰到仿佛仅仅只是视线的接触就会被冻伤。
客厅里，田雨还是头一次看见方柏舟这个表情，站在侧边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倒是想看看方柏舟会怎么面对梁旭尧的父母——他大致知道两人分手的原因，只是局外人终究是局外人。
方柏舟看向大喇喇坐在客厅主沙发上的梁鸿两人，心里厌恶，却清楚现在不是完全撕破脸皮的时候。
他冷声开口，“旭尧睡了，你们请回吧，不管什么事情都等他休息好了再说。”
梁鸿皱着眉没开口，李素丽一下炸了，嚯得站起身，“这是我家你凭什么让我们走？该走的是你！”
方柏舟只觉得好笑，“这里是旭尧的家，谁能留下来是他说了算的，他刚才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他现在不想见你们，做父母的一点不心疼孩子，反而一心只想着钱，你们真觉得没一点问题？”
被一个外人这么说梁鸿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扯了扯李素丽，道：“一个小感冒而已，哪儿那么娇气了，睡一觉不就好了，我们可以等他睡起来了再说。”
李素丽回过神来，跟着道：“就是，我们是他的父母，能不关心他吗？倒是你，你有什么资格留在这儿？”
方柏舟没直接回答，只道：“我留下是旭尧的意思。
“对了，我正在重新追他，有些话我说在前面，当年的种种还有这几年你们背地里勾结其他人做的事，我可以看在旭尧的面子上不追究，但时机到了该说清楚还是要说清楚，其他的……是我和他的事，跟你们没关系。
“我也不会再放弃、再退步。”
李素丽有其他的打算，听方柏舟这么说顿时心里一慌，但很快镇定下来，对方肯定没有证据。
她开口嘲道：“都分手五年了，别跟我说你还喜欢旭尧，你就是冲着他的钱来的！”
方柏舟冷笑一声，“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嘲讽，把旭尧当成摇钱树、提款机的不是你们俩吗？铺张浪费挥霍无度，今天来要钱……”
他看了眼梁鸿，又看向李素丽，语气不善，“梁总又赌输了吧，梁夫人又看上什么奢侈品了？”
方柏舟的称呼让梁鸿两人的脸色直接黑了，梁家公司都没了还这么称呼，不就是故意羞辱他们的吗？！
李素丽的手直抖，脸色黑沉黑沉的，“你别太过分了！我们是旭尧的父母，你想追他难道不该对我们放尊敬些？”
“如果你们不是，我不会站在这儿跟你们好好说话。”
“你——！”
方柏舟还惦记着梁旭尧，不想继续纠缠下去，看见这两人他就烦。
他直接道：“但凡你们还有点做父母的自觉，就不该这个时候纠缠，难听话我不想说，你们扪心自问，这些年真的关心过他吗？知道他在想什么吗？回去吧，再纠缠，我不介意把你们背着他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
“别觉得我是在吓唬你们，你们真觉得自己做过的事情天衣无缝到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吗？”
李素丽跟方柏舟对视着，突然感觉如坠冰窟。
对方是在警告他们。
这个气质过于摄人了，现在的方柏舟比起几年前多了沉稳，多了不知道哪儿来的冷厉，压得她有点喘不上气。
梁鸿沉着脸站起来，他有种预感，方柏舟真不是没一点证据光嘴上说说吓唬人的，如果梁旭尧真的知道了……会跟他们善罢甘休吗？
想到这儿，他制止了妻子继续说下去，看向方柏舟，警告道：“你要是真的还喜欢旭尧，就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毕竟你不想让他难过对吧？”
方柏舟勾起唇角，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满是冷嘲，“不用反过来威胁我，有些事情不破不立，如果你们拎不清，我自然会做出取舍。”
心思被戳穿，梁鸿思虑了会儿，到底选择了先息事宁人，“你别太得意，你以为旭尧还喜欢你？做梦，他有喜欢的人，于总比你优秀百倍！”
李素丽忙不迭附和道：“就是，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还想跟我们旭尧在一起，得了些奖怎么了，一个小小导演而已，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等你成为资本再说吧。”
方柏舟懒得搭理这样低级的放狠话，大学时候这两位挑剔他的话可比这难听多了。
他略微压了压嗓音，沉声问，“说完了？能走了吗？”
梁鸿跟李素丽今天来之前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而方柏舟还跟几年前大不一样，考虑到有些事情不想让梁旭尧真的知道，两人一对视就先离开了，钱上要不先找别人应应急。
等两人离开，围观了全程的田雨冲着方柏舟竖了竖大拇指，但嘴上没明说什么。
从大学时的同学，到跟在梁旭尧身边做助理这几年，他的所见所闻不少了，对梁鸿和李素丽很难有好印象，只是有些话他没法说，说了只会让好友为难。
他就搞不明白了，连他都能看到梁旭尧的不容易，还有心理上的岌岌可危，为什么做父母的看在眼里只当没看见？是真没意识到还是意识到了却根本不在意？这个他真不好说。
而今天听到方柏舟的话，他才出了心里郁结的那口闷气。
有些没个父母样子的就是欠怼。
方柏舟缓了下情绪，转向田雨时收了收那些冷厉，没试探来试探去的，直接问道：“旭尧不舒服，我确实很意外你会瞒着我。”
田雨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本来是想跟你说的，但被旭尧发现了，他不让告诉你。”
方柏舟微一敛眉，“为什么不让？”
田雨沉默了会儿，道：“我问了，他说不想耽误你工作，而且这件事本身没有告诉你的必要，至于有没有其他原因……我想不明白。”
田雨想不明白，方柏舟从刚才梁旭尧抗拒和回避的反应中能猜出来一二，除了不想麻烦他，没觉得这样的事应该告诉他，对方或许还不想让他看见那样虚弱、弱势的一面。
逞强的小狮子。
他无声地微叹了口气，没跟田雨多说，只道：“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能不能说你自己掂量就好。”
田雨对他的态度，建立在梁旭尧对他的感情基础之上，追人可以慢慢追，他不想影响人家俩的友谊，再闹龃龉倒是没必要。
田雨耸了下肩，娃娃脸上浮现出一丝坦诚的笑容，“只要他好就行了，不管怎么说，今天他父母这事儿谢谢你。”
方柏舟摇了摇头，心里的无奈与厌恶等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复杂得很。
半晌他才道：“旭尧这儿我盯着，不用担心。”
田雨应了声，“行，那我就先走了，剧组那边导演已经调整过戏份，赶上明天下午的拍摄就行。”
“好。”
田雨离开后，方柏舟把粥煮上，然后放轻了动作重新回到卧室，一片昏沉沉的暖光里，梁旭尧还是背对着他蜷着的姿势，跟他出去时一模一样。
他慢步靠近，在床边坐下后就觉察出了不对，对方正在微微颤抖。
他的神色一沉，手撑在梁旭尧身体两侧，倾身靠近后才看见缩在被子里的人额头上满是虚汗，眉头紧皱，嘴唇都咬得发白了。
下一章 一个拥抱~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章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