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柏舟探手摸了摸梁旭尧的额头，并不算热，反倒因为出了冷汗而有些微的凉意，他伸手探进被子里，“是不是胃难受？”
梁旭尧没忍住轻轻哼了声，在微微一僵后又侧了侧身体，把大半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
方柏舟摸到梁旭尧死死按着胃部的手，对方冰凉的手心里是涔涔的冷汗。
答案显而易见了。
他敛起眉，拨开梁旭尧的手，摸索着挑开薄薄一层已经汗湿的睡衣，贴在对方胃部，不出预料是一片冰凉。
梁旭尧难受半天，身上没什么力气，一边去拉方柏舟的手一边想躲，却哪个都没如愿，只得缓了口气小声道：“你别管我……”
方柏舟自然没听梁旭尧的话，他脸色虽然沉着并不好看，但语气控制着还算缓和，“要么我们现在去医院，要么我给你暖一暖揉一揉。
“你二选一，真放着不管我做不到。”
梁旭尧脑子昏昏沉沉，头疼稍微缓解了些，但胃里是说不上来的难受，好像里面有个总也化不了的冰凌一样，刺着疼，方柏舟暖热的手掌轻轻揉着确实舒服了些。
他咬了咬嘴唇，最终选择了后者。
感觉到搭在手腕上的手放下，方柏舟微叹了口气，翻身上床，调整了下姿势隔着被子把梁旭尧拢在怀里，控制着力道给人暖着揉着。
尽管隔着薄被，但这样的拥抱梁旭尧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他闭着眼，心里苦涩，想说服自己别被这样的温柔体贴所麻痹，又觉得两人早晚会分开，短暂地享受下对方的亲近……作为回忆也挺好。
在这样矛盾拉扯的情绪中，胃里那些冰被慢慢融化，温温热热变得熨帖许多，药劲儿上来他也有几分昏昏欲睡了。
方柏舟留意着梁旭尧的状态，怀里人的呼吸平稳下来、眉目舒展后，确认对方睡安稳了他才抽出手，跟着松了口气。
他将被子掖好后，注视着睡熟的梁旭尧，眼前人安静乖巧的模样让他有种回到大学的错觉，但想到当前的处境又是不由得叹气。
现在梁旭尧是身体状况还可以，仔细养着还来得及，但要是不好好照看，上辈子那就是前车之鉴。
看着梁旭尧苍白的面色，他心里漫上一阵一阵的心疼，最后在对方额头上留下了轻轻一吻。
先睡吧，等缓过来了他有些话想跟他的宝贝好好聊聊。
意识浮沉之间，梁旭尧做了个漫长的梦。
梦到了小时候总是一个人在家的自己，梦到大学时候跟方柏舟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还有家里破产进入娱乐圈的这几年。
种种场景倏忽划过，让他恍惚如隔世，睁开眼时一双眼酸涩得仿佛生了锈，视线里是昏黄不刺眼的灯光，一个人影凑过来，他眨了眨眼才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
他微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如果……如果是在五年前就好了……那时候的他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占有这个人的怀抱，享受着对方的独宠和纵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熟悉的陌生人。
连一个拥抱都奢侈。
方柏舟注视着梁旭尧眼里颤动的光，无奈又心疼，他把对方的额发往后捋了下，声音里带着舒缓的安抚意味，“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梁旭尧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闷闷地应了声，掀开被子想坐起来。
方柏舟揽着的梁旭尧的肩扶了把，手被对方不着痕迹推开时倒是没坚持，也没说什么，只道：“没不舒服了就好，饿了吧，我熬了粥，少吃些垫垫再睡。”
梁旭尧扫了眼床头的电子钟，已经凌晨了。
他中午的时候赶时间没吃几口，回来后只顾着难受了，现在胃里空空的确实有点饿，不吃或者是吃得不对都会不舒服。
他看向方柏舟，想说句谢谢又开不了口，索性只能保持着沉默。
方柏舟也不在意，依旧维持着温和的语调，“我去盛粥，马上回来。”
“……嗯。”
方柏舟端着托盘返回来，正好看到梁旭尧从卫生间出来，他将当做宵夜的晚餐放在窗边的桌上，看着对方慢步走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细绒薄毯给人披上，在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看过来时，微微笑道：“烧刚退下来，别再着凉了。”
梁旭尧扯了下毯子，没支声。
就着爽口的木瓜丝，他喝了半碗紫薯山药小米粥，空落落的胃里终于舒服了，看着方柏舟陪着他吃宵夜，他瞥开眼，猜着对方晚上八成也没吃东西。
这么想着他心里挺不是滋味，只是为了讨好他需要做到现在这样的程度吗？
明明不喜欢他，明明喜欢的是韦真西，他都答应帮忙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说。
一些话听得多了总是容易当真。
他瞥开的眼神里又慢慢晦涩起来，还在奢想什么，方柏舟怎么可能还对他有感情，分手时那些话都说绝了。
这几年没联系，一切物是人非，对方不可能还喜欢他，他们也绝对不可能还有在一起的机会。
察觉出梁旭尧略低沉的情绪，方柏舟斟酌道：“这几年我们确实很少见面，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但是看明白自己的感情之后，我没有一天不后悔，如果当初能够再多坚持坚持，或许就不会是今天这样的情况了。
“旭尧，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彼此的感情，而是别人的阻挠，以前的事情是过去了，但我向你保证，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次放弃。”
梁旭尧听着，只觉得苦涩。
借由毯子的遮掩，他攥住自己的手臂，嗓音微微哑，“我说分手……你也答应了，之后我去找你的时候，却正好撞见你跟我母亲动手……我后来知道那不是你的错，是我母亲故意摔的——
“他们偷听了我跟田雨的电话，知道我要去找你，先一步出门当着我的面自导自演了那一出，就是为了让我误会。”
方柏舟微皱起眉，他还以为梁旭尧并不清楚里面到底怎么回事儿，听对方这么说就顺着道：“你撞见那一幕之后站在你父母那边，我很后悔当时没有解释。
“旭尧，那时候的我确实不够成熟理智，我以为你只相信你的父母，只跟你的父母才是真的家人，我终究只是外人，灰心失望之下没多解释。
“但是你既然知道怎么回事，当初梁家出事后我主动联系你，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决绝地拒绝我？”
他后悔自己的年轻气盛、心高气傲，同样也心疼那时知道是误会却仍旧拒绝他的梁旭尧——梁家出事背上了大笔债务，对方是不想拖累他。
他知道原因，但有些话梁旭尧亲口承认比他戳穿更合适。
梁旭尧心里挣扎，紧紧扣着手臂的指甲已经陷进了皮肤里。
沉默半晌，他抬起眼直视着方柏舟，下定了决心道：“很简单，那时候我对你还有一丁点感情，想着别拖累你比较好，但最关键的原因是……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是很喜欢你，没什么纠缠的必要。
“分了就分了，我没觉得可惜。
“分手这几年我见的人多了，就更肯定当初对你的喜欢就那么一点点，不过是因为当时的眼界还不够开阔，实际上确实没多喜欢你，我还挺庆幸当初分了，不然现在肯定要后悔。
“而且那一点点的感情这几年早消磨完了，我现在一丁点都不喜欢你，你求我帮忙，我就是想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嘲弄而已，别自作多情。”
方柏舟的神色随着梁旭尧的话慢慢沉了些，对方微哑的嗓音听上去带着些疏冷，还是这双眼里压抑的微不可查的情绪让他窥见了端倪。
看样子他的小狮子这几年学会了一项新技能。
口不对心。
四目相对，他无奈地轻笑了声，“旭尧，你可能不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有个小习惯，会刻意地看着别人的眼睛，好让自己的话显得更真实、更有说服力。”
梁旭尧一顿，站起身后扯掉毯子搭回椅子上，慢慢往床边走，压着嗓音道：“反正我话说得很明白了，你要是接受不了就继续自欺欺人吧，随便你。”
方柏舟盯着梁旭尧的背影，在失去了西装那样挺括的遮掩之后，柔软的睡衣料子将对方的身形勾勒得越发清晰，肩消瘦不少，以至于背后的肩胛骨都比之前要明显，被暖光晕染出暧昧的阴影，那副窄紧腰身更诱惑着他把人揽进怀里。
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
他起身两步跟过去，揽着梁旭尧的腰将人一把带进怀里，另一手紧接着扣住对方的肩，把人紧紧抱住。
他渴求这个拥抱已经很久了。
很久很久。
梁旭尧只听到了身后细微的动静，撞进方柏舟怀里的时候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的后背紧紧贴在对方胸膛上，这样近的距离……他似乎都感觉到了来自另一副身体心跳的震动。
真的这样紧紧抱在一起了，方柏舟心里安定的同时也有丝丝缕缕的心疼抑制不住地漫上来。
他贴在怀里人耳边轻声道：“旭尧，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声音很低，却很坚定。
下一章 不是破镜重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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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章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