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对头竟敢害我!

李怿下意识地仰起下巴,“我当然要来。如今你虎落平阳,任人宰割,这么大好的机会,我怎么会错过?”

听她这么说,夕景遇竟没有任何表示,他甚至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那笑容,李怿怎么看都不顺眼,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等反应过来后,又走了回去,挺直胸膛道:“哼,夕景遇,你当初算计本公主的时候,想不到自己会有今日吧。”

“公主…咳…咳……”

夕景遇忽然一阵猛咳,他将头偏向内侧,露出左边面颊上一道浅浅的疤痕。

见到那道陈年旧疤,李怿有些心虚,她不自然地往边上挪了挪。

那是她给抓的。

开福十一年初,李怿在一家颇有名气的酒楼用了午膳,正准备打道回府,忽然听见对面雅间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有的女子,美则美矣,实无灵魂。更有甚者,美貌之下,藏着一副狠毒的心肠,实在是蛇蝎美人。”

夕景遇竟敢这么说她,真是好得很!

“蛇蝎心肠”的李怿立刻对号入座,气急败坏地踹门而入。

“夕景遇,你这搬弄是非的无耻小人!”她冲到夕景遇面前,拿起桌上的酒樽,泼了他一脸酒水,“有胆子就当着本公主的面说本公主的坏话,背后嚼舌根算什么本事?”

夕景遇颇有些狼狈地坐在原地,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但李怿没有给他机会,她接着数列起他的罪状来,“你这虚有其表的衣冠禽兽,先前恶意中伤本公主,诽谤本公主在府中养了面首,污蔑本公主骄横跋扈,如今又含沙射影,诬毁本公主蛇蝎心肠。”

李怿越说越气,最后竟扑上去抓破了夕景遇的脸,“夕景遇,你就是个表里不一的无耻之徒,本公主今日就要撕破你的脸皮,叫大家看看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李怿当时实在是太过气愤,抓的时候用了十成十的力,夕景遇的脸颊当场就沁出了血珠,那日以后,他足足有半个月没上朝。

当然,李怿也为这个举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不仅被禁足了整整三个月,还被罚将《大学》和《礼论》各抄三十遍。

这时,夕景遇终于咳完,将头转回来。李怿再次在他面上看到一种她捉摸不透的神情。

只听他有气无力地说:“臣觉得,公主对臣有所误会。”

李怿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跟他一个就要归天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她应了声“嗯”。

见她如此,塌上的夕景遇叹了口气,而后将眼睛合上了,这是要送客的意思。

不知怎的,李怿忽觉有些怅然,她盯着夕景遇看了一会,便顺着他的意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刚走出他的卧房,就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侍女迎面而来,那小侍女身上带着时有时无的异香,闻上去倒有些像是秋桂的花香。

只见那小侍女上前,行礼道:“公主,主人命婢子将一样东西交给您,请您随婢子来。”

“主人?夕中丞?”

那小侍女娇憨地摇了摇头,道:“非也,婢子是二郎的侍女。”

夕景遇?他能有什么东西要给她?

李怿感到些许诧异,尽管如此,她还是对立在右前方的林女官说:“下月,你先在这儿等我。”

林女官应是,李怿便同那小侍女往后院去了。

二人一路往西,来到夕府的宅园。夕氏祖籍广陵,其宅园尽显江南之风,青竹翠柳,假山奇石,清泉池塘,应有尽有。

那小侍女将李怿领到池边亭中,行了一礼,道:“公主,请您在此稍作休息,婢子取了东西便来。”

李怿确实有些乏了,她未作它想,颔首应好。

那小侍女离开后,李怿忽闻几声奇异的鸟叫,她起身往声源处走去,欲一探究竟。

方行至池边,那声音便消失了,李怿站在原地等了会,却没有再听见鸟叫。

她心生疑惑,正准备回亭中,突然背上一痛,被人往前一推。

哗的一声,原本平静如镜的池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李怿坠入池中。

她本是会水的,可落水后,她竟发觉自己四肢酸软、浑身无力,显然是不知何时着了道。

电光石火间,她忽地想起那个小侍女身上的异香。

那不是桂香,是令人昏沉无力、全身筋骨酸软的七宝花障!

李怿挣扎着转过身,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加害于她的人究竟是谁,可水中的视线实在不佳,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似乎是个黑衣男子。

这必然也是夕府的人,定是夕景遇要害她!

他见自己快归西了,便要她也活不成,这个人面兽心的阴险小人,竟敢谋害她,她刚刚就该抓烂他的脸!

冰冷的池水从四面八方朝李怿涌来,不停地灌进她的口鼻、耳朵,她的意识开始涣散,她感觉自己的身心都在不断地往下坠……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李怿听见一声大喊,她隐约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跳进池中,朝她游来。

随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李怿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公主……公主……”

她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的烟青色纱帐如此熟悉,像是在公主府。

可她已经薨了。

耳边再次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公主,该用膳了。”

李怿转过头,看见一张温婉秀丽的面孔,面孔的主人神情柔和恬淡,正是她的近侍女官林下月。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下月?是下月吗?”

斜斜地插进来一声娇俏的轻笑,“公主,您这是睡太久迷糊了。这里除了下月姐姐,哪里还有什么旁人?”

李怿转头看去,圆圆的脸,水灵的眼,是她年纪最小的侍女云消,云消的性子最是活泼开朗,和谁都能聊到一块去。

闻言,林女官在云消额头上轻轻一点,“净会插科打诨,你不是旁人?”

云消一吐舌头,笑吟吟地跑开了。

林女官回身,扶李怿起身,说:“公主,该用晚膳了。”

“晚膳?”李怿一怔,“现在是几时了?”

“已过申初了。”林女官用帕子为她净脸,“公主今日的确是睡的太久了,您从午后一直睡到现在,夜里怕是要睡不着了。”

李怿迷茫地环顾四周,屋内的摆设都非常熟悉,全套金丝楠木雕牡丹团花纹家具、深色檀香木妆台、饰金铜妆镜、彩色雕花坠穗月牙凳…一切都同她生前没有什么不同。

又见前边地上摆了两个暖烘烘的炭盆,她心想:看来如今是冬日。

过了一会,她正要收回视线,眼角的余光却忽然扫到一处不同:窗边的金丝楠木桌上竟放着几册经书,看上去像是《谷梁传》或《公羊传》。

她可不会把《春秋经》带进卧房。

是梦吗?

李怿右手握拳,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这不是梦……

她又活过来了?

那这书是怎么回事?

“公主?公主?”

林女官的声音催促李怿从茫然中清醒,她看着金丝楠木桌上的《春秋经》,试探地问:“那书…?”

林女官顺着她的目光往窗边看去,有些疑惑地问道:“公主是说《春秋公羊传》?”

见李怿颔首,林女官忍笑道:“公主,您前些日子听说驸马在国子学所习的小经是《公羊传》,非要让他给您讲经,结果,没讲几日您就不听了,那书便搁在那儿了。”

驸马?!她什么时候有驸马了?!她的驸马是谁?!

闻言,李怿杵在原地,呆若木鸡。

林女官未疑有它,只道李怿是还没睡醒,她唤侍女月迥与藏珠进来,为李怿更衣。

月迥低头为李怿整理襦裙的系带,忽然想起刚刚和侍从的对话,说道:“公主,方才驸马差人来说,他今晚也在公衙用膳。”

李怿满腹疑团,但她不能让人发觉自己的变化,以免被怀疑是“邪祟附体”,便只淡淡应了声“嗯”。

而她的驸马,此时正站在东市的一家茶肆门口,身后跟着他的随侍寒苍。

寒苍将怀中抱着的两柄伞往上提了提,不解地问道:“郎君,您为何要站在这里?”

夕景遇望向道路尽头,他的耳根略微有些发红,“吹风。”

片刻之后,一个头戴黑色幞头,身着碧绿团花纹仿真丝提花缎圆领襕袍,腰系银銙蹀躞带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男子由远及近,缓缓走到夕景遇面前,颇有些欣喜地道:“念欢?今日竟在这里碰见你,你也是来喝茶的吗?”

“是。”夕景遇对崔晞说道。

崔晞正要邀夕景遇同凑一桌,忽地看见寒苍怀中那两柄伞,略为疑惑地问道:“念欢,近来暖意渐起,颇有入春之兆,今日又晴空澄霁,你带伞作甚?”

夕景遇的耳朵似被寒风冻得泛红,他回身说:“只是未雨绸缪。”

崔晞本就是随口一问,听夕景遇这么说,便将这小插曲抛之脑后,“念欢,今日既是有缘相见,不若同坐一桌?”

“好。”夕景遇一口应下,便与崔晞一同步入茶肆。

一切都是误会

李怿:呵,老狐狸,装什么装

夕景遇:心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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