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
付司遥眨眨眼,确认自己是睁着眼睛。
周围像一团墨汁,什么光源都没有。付司遥试探着踩了踩脚下,感觉是湿润的土地,他迈出一步,松软的土壤发出细微的声音。
这时,黑黢黢的环境开始出现光亮,四周变成了深蓝色,地上出现了无垠的田野。
付司遥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看到远处田埂上坐着一个人。
许澈?
付司遥微怔,正要呼唤,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那个背影转过身来,看到付司遥后明显一喜,朝着他飘过来。没错,是飘,付司遥这才看清他只有上半身,墨绿色袍子下没有腿,移动的样子像是万圣节幽灵。
而那巨大的帽檐之下,竟然是完全黑色的脸。
我去。
许澈的念怎么和光遇小人儿一样!
付司遥正要迎上去,忽而天旋地转,整个人彷佛沉到水里。深蓝天际凭空出现高大的工厂和楼房,又于顷刻间倒塌,无数碎石瓦砾迸溅到眼前。那个黑脸念似乎很着急,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失重感极其真实,付司遥只能凭借念下坠的加速度远高于自己来确信眼前是梦。他伸手接住它,衣袍的触感很特殊,像是鱼鳞。
“太好了遥遥,”念很开心,“找到你了。”
付司遥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万千大厦坠落,一块巨石压向自己。
然后就醒了。
许澈举着手,尾巴形状的木块和付司遥那颗相碰,看到了梦里的情形,同样满脸疑惑。
付司遥想不出其它原因,狐疑地问:“许澈,你是经历过地震吗?”
“……没有。”
“那说不通啊,你遇到我的念时,看到的东西我都有印象,确实是小时候存在过的。”
许澈神情微动,“你小时候见过那么大的狗?”
付司遥:“……”
靠,许澈的聪明劲去哪了。
“不是,但我的确看到过长相很像它的狗,梦中的其他东西也都有原型。你的念里究竟都是什么?”
许澈也皱起眉,仔细回想。
“非要说的话,中间那段出现的田野我有点眼熟。我爷爷奶奶住在乡下,我曾经寒暑假回去住过,不过那边的田地都是在山丘之间,远没有那么平坦。”
说着,他突然一笑,“不是说了念中的场景五花八门吗?哪里想得明白。”
付司遥有点幽怨:“可是我根本没和你的念说一句话。”
跟个哑巴一样!
亏他为了赶在许澈之前入睡还吃了褪黑素,真是哑巴亏!
“那也怪不上我,”许澈无辜地摊手,“又不是我能左右的,再说了,即使我能,你这偷偷摸摸的不告诉我你去见念,我也帮不到啊。”
“……”
许澈换了个姿势靠在床前,突然岔开话题:“这下不生气了吧?”
付司遥轻哼一声,出去洗漱了。
吃饭仍是点外卖,这次两个人点,摆在一起占了半张桌子,各吃各的,互不打扰。
付司遥的手机突然响起。
【付剑山:晚上回老宅,老人来了,必须回。】
嘴里的菜瞬间食不知味。
【知道了。】
付司遥缓了一下才开口:“我下午出门,晚上在外面吃。”
许澈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顿了几秒,他补充道。
“记得带钥匙。”
-
东城区,付家。
高大的梧桐挺立在别墅周围,进门后假山流水潺潺,凉意扑面而来。付司遥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进到客厅,看见诸人后略有惊讶。
这岂止是老人来了,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
付司遥落座,挨个叫人。一问才知道,聚这么齐是因为他哥的订婚宴。
这个不是亲哥,同父异母而已,比较特殊的是他被付家认可,堂堂正正领进门来。外面各种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付司遥不知道有多少,估计他爹妈也数不清,没个准数。
今晚的主人公从楼梯下来,跟在付剑山后面,笑容恭顺,和长辈们问好。
付司遥无聊地看着。
这个人处事圆滑是他早就知道的,甚至其狼子野心,他也窥见几分。
“小遥也来了啊,都多久没见,是不是上学太忙都没空回家看看了?”
付司遥也笑起来,“是啊,我就这么点能耐,分身乏术。”
顺着话头寒暄几句,大尾巴狼得意地走了。
付剑山突然出声:“付司遥,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人群静了一瞬,不约而同地看向这对父子。付司遥仍然百无聊赖地低垂着眼,在手机上打了点字,然后才起身。
他个子高,即使路过名义上的兄长时,也是俯视。
后者正和一个同辈相谈甚欢,没人注意时,他暗自咬了咬牙。
过了一刻钟,付司遥从楼上下来,脸色似乎更冷了,但细看又觉得没什么变化。他拿不准,也猜不到两人在书房说了什么,不免忧心忡忡。
付司遥顺手从果盘里拿了个蜜橘,和上座的长辈说:“我有点累,回房歇会。”
老宅的装修是中式复古,住的次数不多,乍一看还很陌生。
付司遥随意地躺在床上放空自己。他经常做这种事,什么都不主动去想,任由思绪天马行空,俗称走神。不过,他走神也是很有天分的。上学的时候他这么做,其他人完全看不出来,都以为他在认真思考或听讲。
可能是熟悉这种神态,他看别人就可以看出来,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同类”。
第一次见许澈就是这样,眼珠乌黑,闪而不动。
对了,许澈。
付司遥翻出手机,点开聊天框。
【付司遥:我今晚回家里吃饭了,晚上回不去。】
许澈倒是知道他家就在A市,回去吃饭也不稀奇,只不过:【那明天再收到骚扰短信算谁的?】
那边回的很快。
【付司遥:当然是谁收到算谁的。】
【付司遥:嘻嘻.jpg】
许澈无言,放下了手机。按照常理来说,付司遥是个熬夜专业户,不会早睡的,被骚扰信息轰炸的人肯定是自己。
他不再回复,付司遥心情却很不错。
不熟悉的房间,不熟悉的家人,他每次回来都不耐烦。虚以委蛇的事情做多了,有的人会习以为常,戴上笑意嫣然的假面,而付司遥只觉得没意思。
彼此心知肚明,都演戏给谁看呢?这么爱演怎么不勇夺奥斯卡去。
剥了枚橘子放在嘴里,汁水充沛,甜而不腻。
他心情更加好,翻了个身玩手机,玩着玩着,竟然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付司遥有些懵。昨晚最后一次看时间是九点二十,他居然睡着得那么早。
坏了!那收到短信的人不就是自己了?
打开手机,迎面弹出的是电量过低提醒,然后是天气预报,付司遥统统没空去管。
点开短信,空空如也。
哈!许澈那小子睡得比他还早!
正得意时,付司遥看到时间:星期一,7:23。
周一……有早八!
付司遥暗骂一声,正值早高峰,现在肯定赶不回去。
点开寝室微信群,让他们帮忙兜着点名。三个人都没回复,付司遥也不急,估计都还没起,等到八点前那几分钟就能回了。
用过早饭,付少爷才不急不慢地回校去,堪堪在下课前十分钟溜进教室。
“干什么去了你?”室友小声问。
付司遥避重就轻:“去东城着。”
室友便不再问。
付司遥拿出手机,刚才在车上充了一会,电量终于不再标红。他给许澈发了消息,到现在也没被回。
真没礼貌。
上次聊天的结束者和这次聊天的发起者都是自己!
百无聊赖地放下手机,付司遥看向讲台。这节是思政课,内容不多,但老师每节都抽点。
旁边的人大多昏昏欲睡,付司遥默不作声地环视四周,皱起眉来。
没看到许澈。
奇怪,许澈什么时候逃过课。
付司遥一一细看,还是没有。正要找第三遍时,下课铃响起。
下一节是专业课,在另一栋楼上。这两栋楼的直线距离不远,然而通勤路上人多车堵,广大学子深受其苦。
付司遥随着人流往外走,巡视四周,尝试寻找往日那个高挑的背影。
直到再次坐下,他仍没找到,只看见许澈的室友坐在最后一排打哈欠。手机上,许澈也还没回复。
太奇怪了。
付司遥按老师说的页数翻开课本,按捺住重重疑虑。
如果下课之前还没消息,就去打听一下。
这节是最后一次课,老师句句金言,很多人都打开了录音,生怕落下一个字。
付司遥听着,在纸上随手记下。他不习惯用电子笔记,也不习惯录了音下课再听。他认为笔尖落在纸上的感觉很奇妙,而且很多东西写过一遍就会有印象,课后按照笔迹去看,自己写的思路清晰,方便复习。
知识密度大,时间流逝也显得格外快。
另一边,顾劭涵勉强撑着眼皮,奋笔疾书勾划重点。他早上起晚了,直到现在还没吃饭,光靠一口仙气吊到下课。
刚缓一口气,他看见付司遥朝这边走来,连忙深吸一口气坐直——情敌相见,哪怕只是路过,也不能输阵。
嗯……怎么停在自己面前了?!
顾劭涵心中警笛大作,在脑海中疯狂搜索垃圾话,没想到来人先开了口。
“许澈给你们发消息了吗?”
“?”
付司遥耐心道:“许澈,你们知道他在哪吗?”
顾劭涵茫然地摇摇头,不过……
“你找许澈干什么?”
“一个比赛,”付司遥随口扯了个理由,见他们几个都不知道,干脆地转身。
“许澈联系你们的话告诉我一声。”
看着他撂下一句话就走,许澈的三个室友更加茫然。
为什么要告诉他?什么比赛?许澈要和他组队参赛??
下课的众人涌向食堂,付司遥逆着人群往学校外走,艰难地掏出手机——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钥匙插.进锁孔,门应声而开。
屋子里很静,付司遥轻声问:“许澈?”
“许澈——?”
他推开卧室门,床上赫然躺着一个“茧”,许澈把自己裹得严严,只看得到头顶几缕短发。
付司遥大步跨到床头,轻轻掀起被子,映入眼帘的是许澈额头滑落的汗珠,整张脸弥漫着不正常的绯红。
用手背去贴,滚烫。
“我靠许澈你什么时候病的?”付司遥赶紧扶他坐起,轻拍了拍脸颊,毫无反应,“这特么烧傻了吧——”
都不用去拿体温计,付司遥背起人来冲向门外,隔着两层衣服都感到烫得慌。
“许澈?许澈!”背着的姿势实在不方便按电梯,付司遥干脆放他到前面,一把抱起来,用托着腿的那只手摁下一楼。
一番折腾下,许澈发出点鼻音,断断续续地低喃:“冷...好冷……”
付司遥快要被他吓死,都烫手了还喊冷!
冲进社区医院,值班大夫一看这架势也快步赶来,边询问边查看,然后熟练地配液扎针。
“怎么烧到三十八度六才送来?”大夫不免责怪,“别不把感冒发烧当回事,严重了也是大病。”
付司遥不方便解释,乖乖听训。
许久,体温计上的红线终于开始下落。
看着透明的药液滴滴答答流下,付司遥心有余悸。
突然,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嘴里嘟囔着什么,他赶忙俯身去听。
“热……”
“一会冷一会热,”付司遥松了口气,恨恨地说,“笨死你了,生病都不知道。”
转身到外面,他问:“大夫,他说太热了,有什么办法吗?”
“可以用酒精给你朋友擦擦,从上肢往下,后颈、前胸不能擦。”大夫把溶液递给他,交代着擦拭方法。
“——我?”付司遥诧异。
大夫也诧异,指了指外面新来的病人,“不然?”
“……好吧。”
付司遥用镊子夹起棉花团,任劳任怨地当起护工。
等下去联合国官网找找联系方式,他应该有资格被授予和平大使。
大概是擦过后很舒服,许澈终于有了清醒的迹象。
身上的阵痛难以忽视,许澈努力睁开眼睛:“嘶……付司遥?”
“醒了?”付司遥这回得听他感恩戴德地谢谢自己。
“这是哪儿?”
“社区医院,你发烧了。”
许澈彷佛真的不太灵光,口齿也含糊。
“我……”
付司遥近身去听:“嗯?”
“得去……上计组课……”
“?”
付司遥临近崩溃:“歇会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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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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